晚上六点半,距离八点的宴会还有一个半小时。
疗养院内灯火通明,外围放置着八个电磁炮塔,炽亮的白色镭射灯在漆黑的云层上留下痕迹,疗养院内围的警卫手持枪械,在走廊和各个死角来回巡逻。
——这是司医生下达的命令,必须做到全覆盖式的看守,不能再给温家那位病人给任何钻漏子的机会。
如果再让她跑出去一次,谁也担不起责任。
莫桑中尉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派人盯着温泠的一举一动。
虽然……
温泠看起来非常安静。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安静地睡觉、吃饭、上网,活动轨迹甚至和一个宅在家里无所事事的失业青年没什么区别,只要别人不去招惹她,她也不会搭理别人。
除了今晚,她突然说身体不舒服,把前去查房的护士吓了一跳。
大家都很清楚温泠的病症,一旦她失控起来后果不堪设想,护士连忙往上面汇报,莫桑中尉立即调集了一些拥有异能的警卫过来盯着,以免发生意外攻击性事件,阿狄森医生则亲自带着一群人给她安排晚上的临时检查。
他们如临大敌。
直到司医生亲自过来。
实际上,司叙已经提前交代过今晚他不会来疗养院,毕竟除了负责疗养院的事务以外,他还需要兼顾红叶公司研究基地的事,此外,今晚位于白克里大厦的商业晚宴也非常重要,他必须亲自参加。
所以阿狄森看到司叙的时候,显得非常惊讶。
“司医生?你怎么来了?难道是有人告诉你今晚温泠她……”
阿狄森正在苦恼这事,看到司叙后表现得喜出望外,司叙立刻反应过来——温泠只给他发送了讯息,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样的发现,让他心底产生淡淡的愉悦。
他说:“我来就好。”
温泠失控的次数并不算多,但每次都极具威胁,足以让整个疗养院都全体戒严,每当这种时候,也只有司叙能有办法应对,别人不知道他是采用什么办法让她恢复正常。
司叙换上干净的白大褂,戴上手套,一路穿过走廊。
直到他来到她所在的楼层,正好看到守在外面的乔管家,对方朝他点头,一副看到他就松了口气,微笑着说:“司医生,您终于来了,我家小姐今晚不舒服,一直说要等您过来,她不喜欢被其他人触碰。”
“是吗。”
司叙顿了顿,平静无波的脸上毫无多余的表情,心底却按捺着兴奋,伸手推开了门——
客厅里的灯光只开了一半,有些昏暗。
她正在坐沙发上。
侧对着他,整个人都宛若没骨头一样软软地窝进去,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上,从司叙的角度,正好看到她低头时不经意露出的雪白脖颈,就像无知的猎物在向捕猎者展露弱点。
明明是个Alpha,现在看起来却带有脆弱的美感。
司叙紧盯着她,缓缓上前一步。
“你哪里不舒服?”
在他逼近她的刹那,她恰好这时偏头看过来。
她双眼清明,笑意清淡。
“哪里都不舒服。”
司叙陡然顿住。
他的面色依然平静,却莫名比起刚才看起来要更加冷峻凌厉,眼镜之后的眸子危险地眯起。
“是吗。”
这两个字陡然沉冷下来。
她哪里都不舒服?她明明好得很。
瞧瞧,有时“恶名在外”的好处就是,她只需要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头疼”,就能吓得外面一群人如临大敌。
随便发发讯息,也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把他给骗过来了。
明明距离宴会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他还是来了。
温泠抬起眼睛,她有一双狭长又妩媚的眼睛,双眼皮细窄,眼尾上钩,在昏暗的光线下,带着刀锋般慑目的美。
她笑了下,“司医生认为我在撒谎吗?”她伸手,指尖拉扯着他身上的白大褂,但司叙静静站着不动,完全扯不动。
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你有什么目的?”
“……”温泠在心里骂了他一句,偏头看了一眼外面,说:“现在我们两个单独在这里,所以——”
如果是别人,接下来应该可能说什么暧昧的话了,但司叙知道她不会。
果然她下一句是:
“我对你下手轻而易举,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带我一起出去参加晚宴,要么你今晚也别去了。”
这就是她的目的。
温泠注视着司叙漆黑寒冽的双眼,又笑着说:“不过我知道,这有点违背规定,把我放出去,万一出什么事你需要负责,所以,要么你让他们放松戒备我自己溜出去,要么我也不介意直接劫持你出去,反正能出去就行,你说呢?”
直白,简单,当面威胁。
比起在中心城的时候还需要点心眼与人周旋,现在她的做事方式是越来越粗暴直接。
毕竟有句话怎么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做一个危险分子的主治医生,是件非常铤而走险的事情,要不是除了司叙以外的所有人都对治疗她束手无策,司叙也不会成为一一个冒着危险接近她的人。
当然,外面的乔言成比他离她更近。
但乔言成的异能是“分身”,简而言之,就算他受到致命攻击,只要那是分身傀儡,他就可以立刻衍生出一个全新的他,只要本体不死,他就永远不会死亡。
现在站在外面的那个人,是本体还是分身,谁又清楚?
但司叙不同。
档案上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任何异能。
司叙身份特殊,温泠刚来海荒城的时候,所有人都想尽办法确保司叙的安全,比如说由护士提前给她注射镇定剂,确保她丧失行动力,再允许他靠近温泠,或者,找空间系异能者贴身保护司叙。
但司叙全部都没有采用。
他如常地靠近她,就像对待一个普通患者。
温泠忽然发现,他好像一直都不怕死,现在也是,就算被她当面威胁,他的神色也依然镇定而平静。
温泠问:“所以你的选择是?”
司叙冷笑,“不可能。”
他拒绝合作。
温泠站起来,拿起腰后别的匕首,一步步靠近他。
作为最了解温泠的贴身管家,乔言成从一开始就能猜到,温泠说的让司叙“松口”,绝对不是什么正常的松口。
果然,她还是走上了这一步。
用刀架着司叙,把他劫持出疗养院。
温泠的手臂坚硬如铁,蕴含着强劲的肌肉力量,死死勒着司叙,一路和警卫对峙着出来,抵达顶层天台。
她忍不住往下看了一眼,第一次直观地看清楚疗养院现在的守卫情况,陷入了沉默。
草。
这么多?!
还真是看得起她啊,温泠第一次感到有点无语,顶楼的风冰冷地灌入衣服里,她忍不住对司叙说:“你至于吗?直接让我出去不行?我又不是出去杀人放火的。”
司叙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实际上,他波澜不惊的外表下,因为她这样的“劫持”,心脏已经开始在剧烈收缩,越来越兴奋。
皮肤触碰的感觉,让他感到沉迷。
司叙喉咙一阵阵收紧,血液加速奔涌,控制不住地捏着手指,指骨发出轻微的咔嚓响声,与此同时,他鼻尖的呼吸也沉重起来。
他甚至不介意她勒得更紧一点,紧到让他窒息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