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剑宗虽不强制要求上课点卯,但才入宗一月,大家还不太敢逃课,缺席的人寥寥无几。
徐心香除外。
她这一个月只上了两节,天天在宿舍睡大觉。
林清安照旧提前了一小时去柴房砍柴,砍完柴,她回来冲了个澡,没擦头发,发梢挂着水珠,带着凉意的手伸进徐心香被窝,一把将女人揪了起来。
“靠!”
徐心香冻的一个激灵,破口大骂:“你有病吧?”
“到点了。”
林清安慢吞吞的擦了擦头发:“该去上课了。”
“?”
徐心香的目光活像见了鬼,嗓音尖锐:“你有病吧林清安,你自己上课就去上,大早上的扯着我……也不是不行。”
刀锋寒光凛凛,落在眼前。
徐心香:“……”
她话音一转:“我很久没去上课了,马娣你醒了吗?走,我们一起去吧。”
马娣早就收拾好了,怯怯的点头:“嗯。”
徐心香和马娣走在一起,两人手挽手,将林清安远远的甩在后边,少女默不作声的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课堂。
人到齐,授课长老依旧带着他们往柴房去。
只不过这次,授课长老没走,而是靠在柴房的门框上,不停的向后张望,似乎是在观察又或者是在等待着什么。
林清安挑了一个角落,熟练劈柴。
她往日都是用铁剑劈柴。
这次没用,长离剑锋如雪,削铁如泥,连木屑都未溅起分毫,剑剑正中木心。
劈了没一会。
许行舟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挑眉:“哎哟,这不是林师妹吗?”
自从食堂那次纠纷后,两个人便势如水火。
授课长老在,他没那个胆子出手,只是忍不住想过来阴阳怪气两句。
“谁是你师妹。”
林清安眸光讥讽:“你可以买块镜子回家照照,你这种人称我一句师妹,实在是妄想。”
她声音很小,只有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能听见。
许行舟脸色铁青。
少女就差把“你也配”这三个字挂脸上了。
林清安说的不错,他根本攀不上这一句师妹,少女天灵根,资质出众,授课长老总是夸她,入门当日姜安也是客客气气的。
姜安什么人?
金丹修士,内门管事,也要笑着对林清安说一句。
“也许日后要我喊你师姐。”
凭什么。
许行舟双眼发红,一道暗色的光从眼底闪过。
“不说以后,就说现在。”
少女眼含不屑,轻柔道:“许行舟,现在你能打得过我吗?”
“开玩笑!”
许行没忍住,笑出声:“林师妹,你现在才练气四层吧。”
“那又如何,练气四层你一样打不过。”
林清安:“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好!”
面对自不量力的少女,许行舟极为自信:“比试中刀剑无眼,林师妹要是受了伤,可不要怪我哦。”
“不过……”
少女听到这句话,垂眸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却不是许行舟料想中的害怕:“你太弱了,不如你们一起吧。”
她伸手,按着记忆里的模样,一一点过曾经欺负过她的人,足足点了五六个人出来,那几个人的表情变幻莫测。
不是,一挑多,这也太自大了吧?
少女满意昂首:“这才差不多了,稍等,我要找个见证人。”
她根本没给他们拒绝机会,在许行舟“你不会是失心疯了吧”的目光下,走到授课长老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向长老说明情况。
“行。”
授课长老没有异议:“点到为止。”
“开始吧。”
林清安用探查再次查了一下许行舟。
他是这群人里修为最高的。
擒贼先擒王,先打他。
姓名:许行舟。
年龄:21
修为:练气六层
灵根:木、水、金。
在许行舟“好”字落下的瞬间,她迅疾出手,许行舟毕竟修为比她高两层,林清安主打一个猝不及防和快狠准。
她学着灰袍女人的样子用长离划在许行舟手腕,膝盖,许行舟双膝一软,跪地,手上的剑也没握稳,落在了地上。
“这不算!”
许行舟脸霎时间涨的通红:“你、你要不是靠手上的剑,你才打不过我!”
他现在才注意到林清安的剑。
能看得出,并非凡品。
少女轻笑了一声,她笑起来漆黑的眼眸微动,柔化一池春水,仿佛料峭寒春抖落一地雪花的松枝,有一种冰雪初融之感。
许行舟忍不住愣了片刻。
林清安向他走近。
许行舟听见少女冷淡的声音:“你似乎忘了件事,切磋还并未结束。”
许行舟这才反应过来。
他还没有认输。
林清安看起来,似乎也没有到此为止的打算。
许行舟刚想张口,腹下就挨了重重一拳,痛的他将呼之欲出的话咽了回去,紧接着,他头皮一紧,被少女扯着头发拽了起来。
“咚!”
一声巨响。
许行舟的头用力磕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林清安面无表情的松手,冷漠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特意在那些欺负过她的熟悉面孔中,额外停留了几秒。
她淡淡道:“继续吧,还没结束。”
一时间,鸦雀无声,被她点出来一起切磋的人忍不住后退一步,吞咽口水。
门外站着的授课老师反应过来。
他急匆匆的干了过了,手放在许行舟鼻子下探了一探,松了口气:“没死。”
没死就行。
“你呀你!”
授课老师摇了摇头,低声:“太突然了。”
也没个心理准备,吓他一跳。
剑术基础授课老师虽然两耳不闻窗外事,也没有收徒的打算,他依旧多关注了几分林清安,对少女身上发生的事稍有了解。
他知道林清安想立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二人切磋。
“咳咳。”
他“咳”了两声,光明正大的庇护:“切磋受伤也是常有的事,这次就算了吧,下次……”
“什么就这么算了。”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
授课老师面容一慌,顿时闭嘴,像个鹌鹑一样缩在了角落里,努力削弱存在感,生怕被人看见,恨不得立马遁地离开。
林清安看向门边。
门外大步流星走来一名女修。
女修一身利落的黑色短衣,五官锐利眉星剑目,就像是一把锋利出鞘的宝剑,她冷冷的扫了授课长老一眼,身后跟着七八个同样穿黑衣的弟子。
“说。”
她扬了扬下巴:“怎么回事。”
身后的弟子上前扶起许行舟,伸手探了一下,塞了一枚丹药,退回来恭恭敬敬道:“长老,他是脑气震动。”
脑震荡了。
女人目光越冷:“切磋应点到为止,脑气震动可大可小,却也不是这个范围之内。”
“谁干的。”
林清安:“……”
“我。”
少女咽了咽口水。
“为什么。”
女人皱眉,看着她的目光略带厌恶:“以切磋为借口,行残害同门之实。”
林清安本想用“切磋”二字搪塞——就算女人说她残害同门,只要她咬死不认,按着明剑宗的规矩,顶多就算是没收住手罚几天禁闭。
可和女人的视线对上后,看着里面浅淡的厌恶,她忽然有一点委屈。
反正有存档。
少女吸了吸鼻子,仰头,实话实说:“因为我记恨他们。”
“他。”
林清安指着许行舟:“在入门试炼,我即将登上去问心路时拽了我一把,如果不是姜安,我就摔下台阶去了,不光不能入门,怕也得摔个脑震荡。”
“不光如此。”
少女语气淡淡的道:“这一个月以来,他拌了我十二次,在食堂往我身上倒了八次菜汤,砍劈柴时有两次不小心劈到我,有一次将木屑溅到了我眼里。”
还好她有存档的习惯。
不然就算不瞎,视力也要受损。
“还有她,”林清安指着徐心香,“她扔了我洗澡的木桶,往我床上放虫,半夜吵着不让我睡觉,还淋湿了我的床铺。”
她指向下一个人。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一个月内发生。
加起来,次数甚至有些可恐。
女人沉默片刻,皱眉:“这些事,为什么不和值律堂说。”
少女咬唇:“说了会管吗,说了就有用吗?”
或许是因为前世的事。
林清安很难对值律堂有什么期待和信任,况且这些事说了又有什么用,她早就翻过宗规,这些小打小闹的惩罚聊胜于无。
况且,被孤立后告选择老师的学生,得到的永远不会是小团体的融入和痛改前非,而是变本加厉,更隐蔽的欺.凌。
林清安从来没想过融入。
更不会奢求他们痛改前非——但凡有点良心的就不会做出这些事,让她们改无意义痴人说梦。
她要的就是他们怕她。
怕到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