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芫点点头,“没问题。”
接着就开始了自己的家庭背景背书。
景家自明朝起便是皇商,到前朝晚期时,景芫的爷爷弃文从商,以堂堂探花郎之身下海,利用景家在江南多年的经营,做起了纺织厂,搞起了实业。
后来景芫父亲跟景芫母亲联姻之后,便常年定居北京。
“我祖父叫景谦,我父亲叫景懿,哥哥叫景荫。母亲嫂子都在家打理内宅,我就不说了。我家里的产业在我哥哥接手时经过一场重组,当时叫‘擎升集团’”。
“另外我外祖父卸任时,官至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我母亲是家中幼女,我还有个舅舅,他是南京国民政府公路处的处长,直至我来到这儿之前,他都在任的。”
沈明哲惊讶地看着她,探花郎世人皆知,而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再进一步可就是巡抚了。
这般背景,难怪这通身的气度使得石路在她面前秒变小丫鬟。
也难怪会觉得那一匣子的珠宝首饰古画不多。
沈明哲点点头表示记下了,“还有吗?”
“有。”景芫一改往常的冷清模样,甚至算得上是殷切地看着沈明哲。
“除了我舅舅,我还希望你帮我找一个人,他是我小侄子,我来到这儿那年,他才10岁,我哥哥走了之后,我嫂子没多久也郁郁而终,家中只剩我跟他两人。”
景芫眼里的希冀太过沉重,以致沈明哲竟有些不敢直视。
一个10岁的孩子,身处乱世,孤身一人守着万贯家财,虽说有个舅公,可毕竟鞭长莫及,还有八年战乱,文/革。
暗暗深呼了一口气,沈明哲看着景芫的双眼,“我一定尽我所能。”
景芫终于露出这么些天第一个真正的笑颜,“多谢。”
沈明哲看着这张艳丽至极却又格外冷清的脸,现在那份冷清消失无踪,余下的那份明艳便显得分外逼人,就像一朵牡丹尽在咫尺地层层盛开,霸道地展示着它的艳丽娇贵。
尽管它只是无意识地平常盛开,却不知道这份美有多灼人。
回过神,“咳咳,”沈明哲用拳头低着唇掩饰了过去,“你不用着急谢我,我......我必须给你打好预防针,我不一定能帮你找到人,或者万一找到了,结果却未必如你所愿。”
景芫眼里的希冀果然弱了下去,“我知道,不管如何,还烦请你尽力替我查一查。我总归得知晓他们到底如何了。”
“好,我再次保证,一定尽力。那你还有别的信息要补充的吗?”
景芫摇摇头,忽然又说到:“有!我还有几个同窗好友,你可以帮我找找他们,说不定通过他们,你能快些调查出结果。”
沈明哲点头,“你说。”
三分钟后,听完了景芫嘴里那一串他学习党史时,每个都赫赫有名的名字之后,沈明哲觉得自己脑子像被雷劈了一道,并且那巨大的轰鸣还在他耳蜗里回响涤荡。
甚至有一个还是退休前,以他父亲的军衔职别都接触不到的大佬。
但是在没查清景芫的底细,确定她不是特务之前,他也不能给景芫透漏任何关于这个领导人的信息。
沈明哲甩甩头,用“万一这个女人是特务这些都是谎言”来赶走心头的那股震撼,从而使自己冷静来下,“好,我都记下了,我会一一去查证的。”
景芫:“嗯。”
说完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明哲忽然有点好奇,“你......你来到这儿之前,正在做什么?”
“没做任何特别的,”景芫叹气,“就是睡不着起来下了趟楼,就见到了你,回过头就发现这房子大变样了。”
沈明哲觉得不可思议,“就这样?”
景芫也很无奈啊,“就这样。”
“一点预兆都没有?”
“一点预兆都没有。”
“额......”沈明哲罕见地觉得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节哀。”
景芫:“......我真是谢谢了。”
沈明哲:“......我今天下午就得动身回去了,我已经交代好了石路,让他照看着你。”
景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确定不是看着我?”
沈明哲当没听到,递给她一张盖着红戳的纸,“这是我让石路去他们局里给你开的临时身份证明,待查明你的身份真如你所说那样,我会想法子给你办一份真正的户籍证明,让你可以正常地生活。”
景芫接过那张身份证明,站起来朝沈明哲郑重地鞠躬:“谢谢,不只是因为这张证明,总之,谢谢你。”
沈明哲被她唬了一跳,赶紧起身阻止,情急之下直接扶着她右手腕,“不用,你快起来。”
察觉他手指的温热,景芫微微避开,重新坐了下来。
沈明哲看她一副没反应的样子,心里忽然就有些不得劲,又说不上来,只好继续交代:“这是一些钱,还有油票、布票等等的一些票据,都是全国通用的。钱......”
沈明哲不自然地看了看手里这三百块,“我这次出来,钱带的不多,存折没带在身上,所以这几百块你先收着,后续我让石路再给你送。”
这其中一百还是石路的全副身家,沈明哲强硬找他借的。
景芫有些迷惑,“你为何要给我准备这些?”
明明还对她心存戒心不是吗?
沈明哲瞬间懂了她想问什么,“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你表现出来的性格、人品,都没有问题,况且你还救过我,现下还带着个孩子,于情于理我都得帮助你。但出于职业习惯,在没经过调查之前,我对你的一切也要有所保留。”
景芫挑挑眉,“谢谢你的坦荡。票我不跟你客气,钱就不用了,我还有。”
沈明哲皱眉:“你哪来的钱?那镯子不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念想?”
景芫无语:“我何须当那镯子。”
沈明哲忽然想起了她藏的那盒子。
几十年来这屋子被翻得只剩下个空架子的情况下,那盒子愣是没被发现,想来这女人还藏着别的东西。
“行,”沈明哲悠悠地把钱收了回去,“既然你有,我这点钱就先自己收着了,您若是需要,就跟石路说,我再给您汇款。”
景芫翻了个白眼,一把扯过他手上那些票据,“阴阳怪气,懒得理你。”
“啧!”
文文在景芫这儿已经待了三天,可对文文家里人来说,孩子已经失踪接近两周了。
离着金陵千里之外的一个正在开发中的小渔村,一对年轻夫妻正为他们失踪的儿子吵得不可开交。
年轻的母亲泣不成声,一旁的年轻父亲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西装,胡子拉渣掩面坐在一旁,好一会儿,仿佛一尊雕塑的男人狠狠地搓了把脸,“好了,别哭了,再哭眼睛还要不要了,我没怪你。但是,方兰,如果事情真像我查到那样,文文的失踪是你母亲故意所为,就别怪我翻脸。”
“我......我妈她应该不会的,文文也是她孙子啊!”
一头是儿子,一头是亲生母亲,这段日子她眼泪都要哭干了,可儿子的的确确是母亲带出去时弄丢的,可母亲却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清楚孩子到底是怎么丢的,这段日子担心的同时,她简直没脸见自己的丈夫。
“她最好是不会!方兰,我告诉你,以后少跟你那些娘家人来往!”说完丈夫便拂袖走到一旁坐着,一言不发。
为了儿子,他已经去求了闹翻的父亲帮忙了,还让原本身体就不好的老母亲吓得直接病倒在床,现在只求老天爷开眼,让儿子早点找回来了。
公安系统里头认识的人都打过招呼,以失踪地点为中心辐射出去的周边城市乃至全国这段时间捕获的人口贩卖团伙也已经逐一在排查了,也重点关注了人口拐卖最为严重的几个城市跟地区,找到人应该只是迟早的事情。
会找到的,会的。
而金陵这边,傍晚把沈明哲送走,正式开始跟文文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景芫却在跟文文大眼瞪小眼。
文文认真地看着景芫,“芫芫啊,沈叔叔走了,那以后你做饭吗?”
这几日除了一开始来的那天是石路帮忙找人送饭,其余时间都要么是沈明哲随便弄点面条粉丝什么的,或者做点简单的家常菜,要么就是叫饭店送过来。
文文可从来没见过景芫动过手啊。
景芫斜倚在那简陋的木头沙发上,“我不会。”
文文小脸垮了,“那我们以后吃什么?今晚吃什么?”
景芫:“你这是什么问题,自然也是叫饭店送过来了,这几日不是送好几回了,照常送就是了。”
文文拍了拍脑袋,痛心疾首,“芫芫你这是坐吃山头哇!”
“矫正一下,是坐吃山空。”景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谁跟你说我要坐吃山空了?”
文文那双大眼睛瞬间亮起,“芫芫你要开始去上班了吗?能带上我吗?”
景芫摊手,“我没班上的。”
文文震惊,“我们会饿死的!”
景芫将他拨开,“饿不着你,我明儿就出去找工作。”
她可以画插画去给杂志投稿,她这阵子看书报摊上很多杂志,应该至少能有一家要自己的画吧?
再不济她就去当翻译,英语法语她练习一下,应当没问题。
再不行,那鉴宝可以试一试?
就这样吧。
想到这儿,景芫又点了点文文的脑袋,“反正饿不着你。”
“芫芫加油!为了我们的将来!”
“噗嗤!”景芫被他逗到不行,“我明儿得带你上医院检查检查,看看你这小脑袋瓜子是不是好了,尽瞎说。”
可吃完饭,沈明哲不在,文文洗澡就成了问题,尤其是他死活喊着“男女授受不亲”,坚决不肯让景芫帮他洗。
景芫皱眉看着死死地扒在门上的小人,“你确定要自己洗?”
文文也皱着眉头很是坚决握着小拳头,小脸胀鼓鼓:“我自己可以的!”
最后是景芫搬了张小凳子隔着门“听”他自己洗完的澡,最后看着他没洗干净的泡沫,彻底失去耐心的景芫不顾他的抗议,直接压着他重新洗了一遍。
文文绝望:“沈叔叔,不能怪我,是芫芫动的手!”
而被他念叨的沈叔叔,此时正被他妈妈祝绮斓女士狠狠地在手臂上甩了两个响亮的巴掌。
力度大到沈明哲都忍不住皱眉:“妈,好歹是您亲儿子,我还伤着呢!”
祝绮斓没好气:“你能着呢!知道自己受伤还开车回来?啊?”
沈明哲也很无奈,“妈,那是部队的车,总不能让石路给我开回来吧?”
“那就雇人开回来!多大点事儿!”
“是是是,还得是我妈脑子灵活!”
说完赶紧向看戏的老父亲投去求救的眼神。
收到信号的老父亲沈鸿及时回应,“咳咳,时候不早了,你身子不好赶紧去歇息,明早再教训他也不迟。”
祝绮斓这才点头上楼去了。
沈鸿招呼他,“坐,什么时候去北京军区报到?”
沈明哲:“后天。”
沈鸿:“行。北京虽然跟大西北迥然不同,但记住,不管在哪都要忠诚、努力、坚持,那些复杂的人事关系,能免则免,无愧于心就行。”
沈明哲立正:“是!”
“嗯,休息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以后一般都在晚上9-10点之间更,也可能会更晚一点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