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声的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江雪萤稍稍冷静下来之后有点儿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吴捷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勃然大怒地就要冲上前揍她:“你他妈有病吧?!!”
却被池声面无表情地勾住脖颈锁喉,带偏了方向。
少年垂下眼皮,从浓长的眼睫缝隙看她。
“江雪萤。”
“你要是想让我早点死,可以直说。”
江雪萤:“……?”
池声:“不用这么迂回。”
说完,少年就没再搭理她,揪着吴捷的衣服,一路把他抵到了门板上。
迅速投身入战斗。
其实在把吴捷喊过来之前,江雪萤曾经有过犹豫,但想到柯小筱说,池声以前也是混过的,打过大大小小不少的架。如果不是在打架上天赋异禀,应该不至于被喻为南城中学的王。
而她也不算娇弱,勉强也能算个战斗力,2v1总不会输。
但看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不需要她出手了?
因为她的惊天开场,吴捷懵逼在前,尽失先机,被池声抵在了门板上,那道门是坏的,只能一直掩着。吴捷顿时失去了平衡,脚后跟踩在楼梯上几个趔趄,被池声利落地摁倒了在地上。
少年的动作简单、干净、利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狠劲,看起来曾经是个个中好手。
如此一来吴捷再想要反攻就难了。
池声膝盖牢牢顶住吴捷的肚子,把他卡在地上,一拳就照面门的下颌骨砸了过去。
砰!
又一拳落在肚子上。
招招快准狠。
吴捷挣扎着要起身,但池声占据了优势,几下之后就被整得丧失了反抗能力。
江雪萤拎着塑料水管正要上前帮忙,池声已经好整以暇地从吴捷身上下来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吴捷抱着肚子哀嚎,嘴里不干不净地彪出一串断断续续的国骂。
“……操……你妈的……池声,你给老子……等、等着……操”
对上那双很淡的眸子,江雪萤大脑卡壳犹豫了一秒,总觉得好像得干点什么。
于是,她抡起塑料水管试探性地给吴捷来了一棍子。
吴捷:“……”
短暂的安静之后,吴捷爆发出了一声如雷般的怒吼和呻|吟。
“操你妈的池声江雪萤!!”
“操、呃啊、我操!!”
欺软怕硬或许是人的天性,明明已经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吴捷却还坚强地企图爬起来。
池声突然伸出手一把拽住她胳膊,把她往后一带,又一脚蹬在吴捷膝盖上。
垂着眼皮,不冷不热地发出了一声灵魂质问:“你傻.逼吗?”
吴捷:“……”
此时唯有断断续续□□和咒骂了。
可能是觉得这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池声又把她带回了天台。
看了她一秒、两秒,松开手。
“解释。”很心平气和,简单直白地两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在池声那双淡色的双眼下总觉得压力山大,江雪萤移开视线,磕磕绊绊道:“……就、觉得自暴自弃不像你。”
她心目中的池声。
或许会因为一时想不开而钻牛角尖,但绝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哪怕今天她没有出现,她相信他也只不过是暂时地在天台上多坐一会儿,然后他就会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回到班里,平静地念书学习。
他才十五岁。
他只是绷得太紧了,需要稍微松松弦。
他只是需要一个小小的,能供人把头浮上来喘喘气的口子。
在这里,他无需担心责任,无需担心后果,可以任性地做自己,任由思维放纵,灵魂信马由缰。
不必虚张声势,不必故作强大。
如果连这样的想法也被剥夺不是太残忍了吗?
池声:“……”
“江雪萤。”池声忽然又喊她。
江雪萤一愣。
“为什么。”池声说。
“什么?”
少年看着她的眼,重复了一遍,“你烦不烦?”
“不是叫你离我远点的吗?”
刚刚在耳畔呼啸的风好像也一点点安静了下来,池声微凉清朗的嗓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江雪萤的目光落在少年纤细白皙的一弯脖颈上。
他今天很简单地套了件单薄的黑色T恤,或许是因为刚刚打了一架的缘故,乌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池声的神态很松弛,却好像一轮初生的骄阳,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股灼热得几乎令人无法逼视的温度。
就好像他身上某些属于“池声”的特质正一点一点地活了过来。
很难想象他这样清瘦身躯能爆发出这么干净狠厉的力量。
少年好整以暇地垂眸,像在等待她一个回复,那含着点锋芒的琥珀色的双眼,与她撞了个正着。
他看着她。
江雪萤的心漏跳了一拍,但就算这样,她还是没有移开视线,鼓起勇气和他对视。
或许是因为眸色太淡的缘故,池声那双眼好像总有股鲜明的距离感和压迫性,和他那好看的眉眼又有了鲜明的对比。
不管看多少次,江雪萤觉得自己每次撞上池声的目光,心底都好像被什么针尖刺了一下。
“可是我听到的不是说,离我远点。”
江雪萤说:“而是在说,帮帮我。”
每一次抗争,都是求救。
每一次冲锋,都是在拼死顽抗。
每一次故作不可一世的嚣张冷淡,都好像在无声地呐喊着。
帮帮我。
任何一个人都好,帮帮我。
她都听到了。
※
话音刚落,
一秒,两秒,微妙的沉默在天台上酝酿。
顿了许久,面前的少年才镇定地,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你听错了。”
江雪萤:“……?”
池声还那一副八风不动,面不改色的模样,江雪萤却硬生生看出来了点儿转移话题的意思。
……好吧,考虑到少年面皮薄,她还是不拆穿这一点了。
“那,池声。”江雪萤眨眨眼,决定顺从池声的意思,她毫不犹豫地换了另一种鼓励的方式,“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好漂亮?”
这其实是她真正的肺腑之言。
或许是因为天台上的风太大,也可能是因为刚打过一架的缘故,少年额前的碎发凌乱,那双尤为清隽好看的眉眼也都一览无遗。每当撞上那双眼,江雪萤总要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池声倒没有因为她的夸赞而表现出什么激烈的情绪。少年眼皮一跳,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难道说她表现得还不够诚挚?
不得不说,这还真把她给难倒了。考虑到池声刚刚经历过什么,江雪萤使出浑身解数,努力搜罗一切美好的词汇来证明自己的诚意,“我想想,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很好看,很像……”
“……嗯……像琥珀、琉璃……”
“月亮、象牙……”
“玫瑰什么的?”
说着说着,江雪萤一怔,突然觉得后面这几个词组有点儿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月亮、象牙、玫瑰……”
她喃喃,突然明白熟悉的缘故是因为什么了。
这是是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的一首非常出名的小诗。
它还有个非常美丽的名字,叫做《恋人》。
全诗的原文是:
月亮、象牙、乐器、玫瑰、
灯盏和丢勒的线条,
九个数字和变化不定的零……
我应该装作相信确有那些东西。
我应该装作相信从前确有
波斯波利斯和罗马,
铁器世纪所摧毁的雉堞,
一颗细微的沙子确定了它们的命运。
我应该装作相信
史诗中的武器和篝火,
以及侵蚀陆地支柱的沉重的海洋。
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
只有你实实在在……”
只有眼前的你实实在在。
想到这一句,江雪萤浑身一轻,忍不住弯了弯眉眼,从来没有觉得这句话让人如此安心。
劫后余生,所幸池声还完好无损地坐在她面前,实实在在地存在着。
她不太清楚池声有没有听过这首诗。
少年把手撑在栏杆上,对她绞尽脑汁,花样百出的夸赞并未作出任何特别的反应。
只微微有些闪躲的目光,颤动的眼睫,才隐约暴露出了点儿不太自在的端倪。
他知道这首诗,
之前就在一本文摘上看到过。
剩下来的那一小段是:
我应该相信还有别的。其实都不可信。
只有你实实在在。你是我的不幸
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长睫漫了下来,少年搭着眼,动了动手指,
指尖仿佛残存着女孩身上的触感,恰似那天那件长外套贴着肌肤的淡淡的体温。
风从头顶掠过,就像是诗人的吐息。
你是我的不幸
和我的大幸,纯真而无穷无尽。
……
作者有话要说:萤妹:人我帮你摇来了
声:?
萤妹:你被强化了,快去送!
声:???
接下来终于可以慢慢安排糖和雄竞修罗场了!(躺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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