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玉,世无双。但是一个人观雨多闷呀。”
芳华未歇,梨花花瓣携着一缕芳香被雨水冲散,飘落在二人的衣襟。
萧璟云穿着山水墨袍垂手而立,融于这柔烟细雨之中。他微微挑眉,没了之前的客套:“清黎姑娘,真是...”
“阴魂不散?”清黎接过。
她本就从阴府而来,自然不介意这种词语。
萧璟云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字:“难缠。”
清黎不以为然,踏着落花,撑着纸扇邀请萧璟云同行于这细雨之中。
二人徐步慢行。
清黎踮着脚尖,一手故作媚态撩着额角碎发,是不是朝着萧璟云暗送秋波:“我并不介意别人说我阴魂不散的,都听说女鬼各个都美颜绝伦,才能了撩到男子,吸干他们的阳气。”
“你若说我阴魂不散,是不是证明殿下觉得我美艳,心中有一丝微动?”
萧璟云停下脚步,从她手中接过纸伞:“清黎姑娘,方才我已经和你告别。你为何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是又想让我许诺什么?”
“殿下,果真聪明。”
“百金相赠,还不够满足你的大富大贵之梦吗?”
清黎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即使百金也有花完的那一天...我总要找一个一直能有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宝不断涌入的官职,或者是寻个滔天富贵的人缠着他一辈子。”
“那清黎姑娘,真的是贪心。”
萧璟云声音悠长,宛若浮云。
清黎也停下脚步,娇俏相望:“殿下,知道我是何意了?”
萧璟云避而不答。
清黎继续阐述:“殿下还未婚配,东宫也不太子妃。听说东宫奢华,若我能住入其中,必然能一辈子享乐,每天抱着数不尽的财宝睡觉。殿下,觉得我可以吗?”
天色青云,二人相视,萧璟云无言。
“若正妃不行,那当殿下养在偏殿的一房妾室呢?”
萧璟云撑着伞前行,将清黎甩在身后。
清黎提着裙摆,小跑几步:“那就在殿下手下当差,也是可以的。”
萧璟云淡淡回道:“我不缺侍奉之人。”
他垂下眸华,眉宇之间华光流转:“清黎姑娘,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能看出,你所求并非财富。若是真心求财之人,会第一时间收下财宝。等待挥霍殆尽之日,再来找我。而你未看它们半眼,就急着来找我,所谈皆是想待在我的身边。”
“你到底有何目的?”
清黎一时哑了言。心中暗骂,神君脑子咋长的啊,一点也不好忽悠。总不能跟他说,我想把你弄哭吧....
清黎苦思冥想半天无果,萧璟云只是静静等她给出答案。
清黎挑着眉眼回答,一字一句皆显费劲,字字试探:“或许我喜欢殿下?情嘛,就喜欢待在深爱之人左右。”
萧璟云顿时耳根泛红,急忙背过身去,遮掩自己的羞赧。
他轻咳了几句,故作镇定:“你我不过一夜交情,清黎姑娘怎可能就倾心于我?”
“有些有情人,就是一夜便够了啊....”清黎见此法可行,也不顾自己语气生硬了,妙语连珠:“殿下?怎么不问我突然不寻故人了?”
“我说我已经找到了,殿下为何不起疑是谁?”
清黎眼中风情闪动,令人如痴如醉。
萧璟云清冽之声淡淡传来:“我与你不过初见。”
“不是初见!自我摘下你的面具之时,我就发现你是我日思夜想之人,你是我的梦中人,你是我活在此世的意义。”
此话半真半假,真的是事实,假的是情意。
“这难道就是月老签线,天定之缘吗?”
萧璟云脸上也渐渐染上害羞的红润,感觉脸上皮肤有些发烫。如此直白的情意和告白,与他在书中学到的礼法不同,他认为的情意应该是琴瑟和鸣,在竹弦管乐之间暗传心意。以章句为叹息,在宣纸作下丹心寸意,愁君未知。[1]
在一盏垂烟之间共煮黄昏...
他沉迷半响,略显无地地反驳一句:“月老不过神话传说。”
清黎笑笑不语。
那日扶桑神君降世,许多仙娥还专门备着重礼、提着仙丹,跑到月老的葫芦湾,只为求到一根由他亲手编织的红绳,祈求能绑住和神君的缘分。
“殿下不信月老,却该信我情意。我日日感梦,今日终于见到殿下了。日日所梦,皆是成为了今世相遇的缘分。”
萧璟云恢复镇定,转而留下一句:“缘也有聚散。”
清黎再次撩起额间碎发,露出弯弯眉眼,柔媚动人,双眸秋水荡漾,含情脉脉。
“殿下,你真的舍得赶我走吗?”她浑然一声媚骨,再加上精湛的演技加持。最重要的是,有意无意□□半露。她就不信了,没有七情,还没有一点色心了。
下一秒,一个宽大衣服盖住了她整个人。
只听见萧璟云的清冽的声音响起:“绑了,再好生送回南陵。”
“清黎姑娘,就此别过。”萧璟云的目光停留在清黎一瞬,又转而只身一人向着深巷走去。
清黎气急败坏:“萧璟云!你个负心汉!”
刚刚拿着斗篷追出来的傅简老妈子,脑补了一出精彩大戏。
待清黎被绑走之后,萧璟云对着傅简吩咐了一句:“傅简,你去查下她的底细。”
“殿下,是觉得此女子身份不简单吗?怀疑她是被别人安插进来的眼线吗?”
萧璟云垂下眼眸,默认。
傅简大彻大悟,又开始碎碎念叨:“不过啊,殿下,你明明很有桃花运。可是你瞧瞧你的性子冷如冰山,永远板着一张脸,拒人于千里之外。你这样,还能娶妻吗?不过嘛,你现在要改也来及...\"
“殿下,殿下...我还没说完呢...”
车轮碾过地下的枯枝,踏着泥泞道路就急忙上路。悬挂在最前的风铃也随着路程颠簸铃铛作响,车中熏着淡淡的梨花香,微风掀开精美丝绸一角。
清黎虽被绑,但也不得不被这车马之内的财大气粗惊讶了一番:“太子殿下,果真有钱啊。”
对面负责守着她的侍卫,抱着剑,瞥了一眼:“废话。大晟,大晟,自然繁盛。俺们家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些阿猫阿狗能随意攀扯上的。姑娘下了马车,得好好治一下癔症了,还妄想当太子妃。”
“我呸!”
“俺家殿下一心为民,才无心情爱呢。”
话里话外都在点着清黎。
清黎:“我也是民啊。你家殿下就这么对我?”
“那是你不是好歹,殿下风度翩翩,恪守礼法,向来对待姑娘家都十分谦和。还是头一次见到,殿下气急了,绑人的。”
“你们家殿下咋不会生气,他就是个木头。”
侍卫一听清黎这么评价萧璟云顿时就不服气了,气红了整个脸:“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俺们殿下。殿下,虽然永远冷冰冰的一张脸,可是他真心实意地关照我们这些平民。我们晟国不能没有他,俺真的不敢相信没有殿下的大晟会是什么样子...”
说着,说着,侍卫竟然被自己话语感动落泪。
清黎唏嘘道:“你的泪点也太低了吧,又不是三岁小娃。”
侍卫脸一横,拿着腕带抹着眼泪:“胡说,我才没有哭呢...”
清黎侧过脸:“我还不想看你哭呢。”
好死不死,她还是不经意之间窥见了那一泪,被迫带入侍卫的回忆。
侍卫原是掖庄关押犯人的看守,为人老实忠厚,与隔壁村落的柳艳儿向好。二人即将美满之时,却突遭县令的公子强势抢亲。哪想柳艳儿宁死不从,竟一条白绫活活气绝。在县令的手笔下,此事就被悄然盖过。为不留祸患,还派出杀手暗杀侍卫。侍卫侥幸逃脱,却不幸被打断了双腿。从此,他便认了自己贱命一条。每日沿街装疯卖傻,在酒馆之中喝到酩酊大醉,一心求死。
直到一日无意醉酒遇到了萧璟云和县令前来督查运河,想着贱命一条,死之前要把这些居于高堂之上、喜好玩弄权贵之人通通臭骂一遍。于是,在大街之上当着一众人百姓和官员之面,对着萧璟云和县令粗鄙语频出,骂得甚至难听。
即使被数名御林军狠狠压制住,他的狂骂依然不曾停歇,越发兴奋,甚至朝着眼前穿着白衫之人涂了一口浓痰,好似这种这般羞辱,才能把这些高穹宇天际之人拉下泥潭与他们这群蝼蚁一同苟活。
他故意激怒萧璟云和县令:来啊,杀了我啊!你们这群狗官、狗太子!不配为人。
县令在后脸色涨红,渐而发青,以冒犯殿下之名责令把此人的舌头拔出。看似维护殿下之名,其实是为了发泄自己的私愤。
而那位太子殿下从头到尾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神色,只是脱下素白衣袍。蹲下身子,凝望着烂布脏衣的他,缓缓说道:将死踯躅只敢言,行思踯躅不敢为。
他反驳:我敢!
萧璟云嘴角弧度渐扬,抬手示意放开他。
侍卫迟疑一瞬,而后眼神愈发坚决,托着一瘸一拐的腿直直朝着府衙之前的鸣冤鼓走去。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心神清净,举起棒槌连上快击鼓面。
他大吼:我要鸣冤!
暑热六月,鼓声隆隆,震耳欲聋,宛如垂骨之人的不甘冤屈皆在鼓面之上书写。
回忆到此,渐渐收拢。
侍卫还沉浸在回忆之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抹着。清黎在旁不知该如何自处,只好拿着个小碗抓了一把瓜子,“咔嚓”一声磕出瓜子仁,想听戏似的评价:“我真好奇,那个木头到底怎么样才能生气呢?往他身上吐痰也不生气,我非礼他,他也不生气...难搞哦...”
人或多或少,在承受了极大的委屈和愤怒之时,眼泪都会不争气地流出。可萧璟云并非常人,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头。
清黎摇摇头,看来这气哭的一条路,行不通!
侍卫趁清黎沉思之时,突然抽出横刀,刀尖之上闪过一丝冷光:“你竟敢轻薄殿下?!”
完了,不好意思舞到视萧璟云为毕生信仰的信徒面前。
清黎暗叫倒霉。
刹那之中,一种无声的窒息感使着她感觉心头一紧。侍卫刚出刀鞘的刀停止在此刻,风也停止了喧嚣,还正欲掉落的雨滴也悬浮在空中。
时间、空间全部停滞。
她错愕地看着停滞在时空之中的一切事物,强压着心脏的绞痛,想推开车马,却被一阵刺眼金光反弹回去。
这才发现,这道金光笼罩着整个马车。金光之下,是似铁链一般的金色金纹圈圈朝着着马车,光华四散。须臾之中,无处可逃。
清黎:“不知来得是哪位上清之地的仙官,为何不现身呢?”
作者有话要说:邹启:我是太子殿下的头号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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