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西先生也早就发现索菲亚小姐的目光,不知道她为什么盯着自己发呆,但又不便说什么,只能假作不知。
这时听到了宾利小姐的话,他便顺势转过头,有些疑惑地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醒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便笑了笑,落落大方地顺着宾利小姐的话道:“是啊,宾利小姐,你不觉得自己坐在四个美男子身边特别幸福吗?我只是在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怎么能造出这么多的美男子来,还各有各的特点,除了双胞胎,你很难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英俊面孔。”
听到这样的赞美,牌桌边围坐着的四位英俊绅士都不禁笑起来,连一贯严肃的达西先生都表情柔和起来,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虽然我很高兴听到这样的恭维,不过,”托马斯笑着说,“索菲亚,作为公爵的女儿,你难道不是在拐着弯夸自己美貌吗?”
“哈哈哈!”索菲亚和大家一起笑了起来。
“不,”宾利先生兴奋地回道,“索菲亚小姐说出了我的心声!我也经常感叹,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可爱的姑娘!”
“噢,查尔斯,在你眼中,就没有长得不可爱的姑娘,你实在是太善良了!”宾利小姐嚷嚷道。
“我可不这么认为,是你对女士们太苛刻了。比如在场的各位女士,你不觉得都各有各的美貌之处吗?”
“在场的女士们当然……噢,你问这话实在是用心险恶,如果我同意你的说法,那就是在夸自己美貌。如果我不同意,那就要得罪各位女士了。”
索菲亚笑道:“宾利小姐想太多了,我不觉得这问题有什么不好回答的。美不美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我们不必要为了表现自己的谦虚而否认自己的美貌,也不必要为了恭维别人而夸大别人的美貌,那样只会让人显得虚伪。”
“这怎么会是虚伪?这是一种礼貌的待人之道!”宾利小姐气鼓鼓地转向男士们,“绅士们,你们同意索菲亚小姐的观点吗?哦,公爵大人和托马斯就不用回答了,你们与索菲亚小姐关系密切,难免受到影响,查尔斯也不用说了。达西先生,你是怎么想的?”
一旁的赫斯特先生直接被忽略了,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无意于加入这场辩论。
“我不太赞同索菲亚小姐的观点,”达西先生难得地起了玩笑之心,看到宾利小姐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话音一转,“索菲亚小姐说美貌是一种客观存在的事实,这点我无法赞同。在我看来,美貌是一种十分主观的东西,有人觉得美的,在其他人看来有可能是丑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这个问题并没有标准答案,所以实在不用顾虑太多,觉得美就大方地称赞,觉得丑也大可以扭头走开。”
宾利小姐气结,看了看达西先生和索菲亚小姐,感觉这一幕似曾相识。
她心里一阵气闷,可是在公爵府里又不敢发作,只好委屈地咕哝道:“噢,你们就合起来欺负我吧……”
索菲亚与达西先生相视一笑,有种难言的默契。
看来达西先生也对宾利小姐积怨已久,能挫挫她的盛气也是件乐事。
索菲亚正想尽尽主人的职责说些话哄哄宾利小姐,宾利先生却火上浇油,让妹妹更加气闷。
“达西说的都是实话,我可以作证,”宾利先生看着达西大声道,“他就是那种人,遇到不喜欢的人就直接扭头走开,要是在舞会上看到落单的小姐,他也不可能大发善心去邀请人家跳舞。”
托马斯也加入“讨伐”队伍:“我也可以作证,他的确是不讲情面之人。”
达西先生苦笑了下:“我承认,这是我最大的缺点,我的确不善于照顾他人的心情。”
“不,我不认为这是缺点,”公爵大人的观点却截然不同,“但丁说过,‘了解一些人是适宜的,而对于其他人则最好还是缄口不言,因为须要谈的是那样多,而时间却又是那样短’。这世上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需要照顾心情,那我们就什么都不用干啦。”
托马斯反驳道:“可是但丁也说过,‘你们生来不是为了走兽一样生活,而是为着追求美德和知识’,我认为相互尊重是一种基本的美德,不尊重别人的人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
“但丁还说过,‘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别人尊不尊重我,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
两人都起了兴致,引经据典你一言我一语地试图说服对方,看得众人瞠目结舌。
这时,赫斯特太太边走进会客厅,边大声赞叹道:“噢,索菲亚小姐,您花园里的玫瑰真是太特别了!花朵那么大,还颜色各异,一大片看起来真是太壮观了!”
公爵大人和托马斯阁下的唇枪舌剑终于被打断了,暂时息兵。
索菲亚好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才对赫斯特太太解释道:“那是来自东方的一种花,叫月季。看起来和玫瑰很相似,但花朵比玫瑰大得多,花枝上的刺也少得多。最重要的是,月季可以四季开花,不像玫瑰只能开一季。”
“噢,四季开花!造物主真是太神奇了,居然会有这样美妙的一种花,与玫瑰这样相像,那我们不是相当于有了四季开花的玫瑰?”
宾利小姐又听到造物主这个词,觉得头都开始疼了。原本十分喜欢鲜花的她现在却提不起兴致来加入谈话,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索菲亚见状,忍着笑回答赫斯特太太:“是的,现在有些花匠正在尝试着用月季与玫瑰杂交,这样也许就能得到更好的玫瑰品种了。”
宾利先生好奇地说:“听你们说得我都好奇了,可以去欣赏下这月季的美景吗?”
“当然,”索菲亚欣然同意,“欢迎之至,想看的都可以一起到花园去。”
大家都很感兴趣,于是跟着索菲亚来到花园里。
看到那一枝枝多姿多彩、或是盛放或是含苞待放的硕大花朵,大家都赞叹不已。
“府上的花匠真是太厉害了!”
赫斯特太太也撺掇着丈夫给家里请个花匠。
赫斯特先生一句话给顶了回去:“家里那么小的庭院需要什么花匠?”
不一会儿到了晚餐时间,在南希的提醒下,大家便移步到餐厅入座。
索菲亚作为女主人坐在首位,公爵与之相对。索菲亚下首则依次是达西小姐与达西先生、宾利小姐与宾利先生、赫斯特太太与赫斯特先生,以及托马斯与扬格太太,两两相对而坐。
或许是刚刚的郁闷还没消散,又或许是公爵府的餐厅装饰得太过辉煌庄重,宾利小姐不像上次在达西家那样喋喋不休,只是默默地吃东西。
倒是赫斯特太太对之前提到的月季很感兴趣,与索菲亚继续着这个话题。
“哪里能买到这种月季呢?如果能种在家里,那就能每天看到这样美丽的花了。”
“我们家的月季,大多数是从郊外的‘李与肯尼迪花圃’买的。那是英格兰最有名的花圃了,他们从国外引入了很多奇花异草,除了月季,还有一种叫倒挂金钟的花,听说倒挂金钟刚引进时价比黄金,一株要足足一个几尼。”
“噢,一几尼一株花!那也实在是太贵了!”
“是的,如今应该降下来了,不过我并不觉得它有多好看,还是更喜欢月季。”
“是的,月季就跟玫瑰一样惹人喜爱,不,应该说更加惹人喜爱。”
索菲亚前世的祖父也很喜欢月季。他晚年虽然已经成了青帮辈分最大的几人之一,但对帮中山头林立的状况很是失望,便不再过问帮中之事,只是在家里养花弄草,家里小小的院子都栽满了花草,其中最多的就是月季了。
魂穿到这异世,她看到公爵府里居然也种了月季,就觉得特别亲切。
她这一世的母亲生前十分喜爱花草,公爵投其所好,费了好大功夫找来一位有名的花匠,在白金汉府里种了一大片花。虽然后来母亲去世了,白金汉府也卖了,但公爵还是把花匠留了下来,还把之前的花草移到现在的府邸里。
提到月季,她也很有兴致,便说起了关于月季的奇闻逸事。
“听说拿破仑的第一任皇后——约瑟芬皇后——生前很喜欢玫瑰,在她居住的梅尔梅森城堡里建了一座庞大的玫瑰园,里面栽种着从各国收集来的各种各样的玫瑰,其中也包括东方的月季。大概十年前吧,胡姆爵士从东方找来了几种新品种月季,乘坐商船回到欧洲时正遇上英法海战,为了让月季顺利到达,两国海军便暂时停战,以便让商船通过英吉利海峡。”
“噢,太神奇了!这就是月季的魅力所在!”
“是的,约瑟芬皇后还请了好几位有名的花匠,培育出很多新的品种。据说她的玫瑰园里有几百种玫瑰,总共几万株。”
“几万株!那一定极其壮观!”赫斯特太太惊叹道,“可是约瑟芬皇后前两年就去世了,那这些玫瑰现在怎么样了呢?”
“应该还在玫瑰园里吧。”
“真希望有一天能去那座玫瑰园参观一番,几万株玫瑰同时开放,那一定非常壮观……”赫斯特太太憧憬着。
宾利先生赞叹道:“索菲亚小姐真是博闻强识,知道这么多有趣的事!”
“对于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总是会多留心的。”索菲亚笑着道。
达西先生看着侃侃而谈、眼睛熠熠生辉的索菲亚,一时有些出神。
若是让公爵大人看到他的神情,公爵一定会心生警惕,把他当成觊觎自家花园里月季的偷花贼。
不过公爵此时想起妻子生前的事,心情有些低落,便不如先前那样留意年轻人们的举动。
吃完饭,索菲亚便领着女士们离开餐厅,男士们继续喝酒聊天。
赫斯特太太发现妹妹今天特别安静,奇怪地问道:“卡罗琳,你怎么了?刚才一直没说话,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什么,之前说得够多的了,我,我只是喉咙不太舒服……”
索菲亚心知那大概只是个借口,但还是热情地让仆人上茶来。
“宾利小姐,喝些茶休息下,喉咙不舒服就少说些话,我们弹琴唱歌给你听吧。”
于是在索菲亚的邀请下,达西小姐坐到钢琴边弹奏曲子,赫斯特太太则站在旁边唱歌,两人水平都不错,听起来还挺悦耳的。
只是过了好久,赫斯特太太都唱累了,换成她弹琴,扬格太太唱歌,又唱了好一会,男士们却一直没从餐厅出来。
索菲亚正想让仆人进去看看,没想到餐厅里一个仆人有些慌张地快步走过来。
“索菲亚小姐,您进去看看吧。”
发生什么事了?
索菲亚一脸惊疑地走到餐厅,女士们也跟了过来。
进去看到里面的状况,女士们都惊呼起来,索菲亚也忍不住捂着额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