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冷,河水直往嘴巴鼻子里灌。
有人环抱住她的背,将她带出水面,她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只萤火虫,散发淡淡的荧光,不足以照亮她的周边。
水草的腥臭味萦绕在鼻尖,河水随风一阵阵扑涌到她身上,她不得不仰起头,却瞧见漫天的星子。
她冷得发抖,牙关无意识咬紧,不受控制地打颤。
身后的人,带着她上岸,躲在草丛的暗处,连最后一点星光,都被高高的杂草遮挡住。
她死死地抓住那人的手臂,手上是湿漉漉的黏腻,她听到自己带着哭腔,边说边抽泣。
“杜仲叔,你别走,我怕。”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她却只能极力压低嗓音,不断哀求。
明明刚过四十,却已经头发灰白的中年男子,抬手在腰上擦了擦,手上的水渍少了些,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满脸慈爱。
“姑娘别怕,等会老奴冲出去引开他们,姑娘就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南边走。”
“一直往前走,别回头,河流的尽头,你就能瞧见元宁县的城门。”
“元宁县的药香街,街道最里头的百草铺,少夫人和小少爷,还在那里等着姑娘。”
“姑娘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牢记老爷的话,莫要报仇,莫要回京,忘记往事,顾好自身,安稳度日。”
杜仲语气沉重,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姑娘可记住了?”
她只好忍住哭腔,用力地点了下头,嗓音沙哑地重复。
“不报仇不回京,不习医不救人,照顾好阿嫂和祈儿,平安过完此生。”
杜仲欣慰地颔首,扯起嘴角笑了笑,“姑娘需牢记于心。”
两人对视片刻,杜仲按住她的双肩,低声叮嘱,“姑娘藏好,等天亮后再动,老奴走了。”
她紧紧地攥住他的衣服,使劲摇头。
“杜仲叔,你别走,他们没那么容易发现我们,我们一起藏好,等天亮后一起去寻阿嫂。”
“你真的别走!”声音仿佛从她的嗓子眼里挤出来,她睁大眼睛,不敢眨眼,眼泪不断地涌出来。
野草晃动,不知是因为风吹,还是有人在草丛里搜寻。
杜仲神色一凛,不敢继续耽搁,硬生生地掰开她的手。
“姑娘,往南边走,千万别回头,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更不要停下。”
浑身湿透,衣服紧贴在身上,杜仲的身影越加消瘦。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中,她双手抱膝,蜷缩成团,仿佛在泥土的腥气中,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下,她回过头去。
骤然睁开眼,她有瞬间的茫然,过了一息,她才觉得五感恢复,看到弯曲的车顶,听到轱辘转动的嘎吱声,还有林成的笑声。
只是,鼻子堵住,闻不到味道,更无法呼吸,她下意识微张着嘴。
眼睛稍偏,对上温昭的视线,她彻底清醒,猛地坐了起来,身上盖着的衣裳往下滑,她反应不及时,衣裳直接跌落在马车上。
苏隐忙不迭地捡起衣裳,捧至温昭的近前,闷声闷气。
“多谢太爷的衣服,我醒了,不觉得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