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瞠目，温昭是何人，他可是京里的世家子，端的清风朗月，怎会抹这种东西。
且瞧林成的手停在半空，苏隐抿了抿唇，再发善心，“还是给我吧。”
苏隐边说，边伸手去接。
怎料，隔着鱼鳔手套，触碰到的竟不是陶罐，而是突兀的手骨，苏隐愣怔，回过神来后，立即收回手。
温昭看了看她，将陶罐稳稳地拿了过来，放在鼻尖，微微蹙眉，“好浓的味道。”
温昭手腕一转，将折扇插在腰间，伸出手指，正要去沾油，就被身边的女仵作疾声拦下。
“太爷，苍术和皂角已经点燃，烟雾够大，即便不抹麻油也不妨事。”
苏隐抬眸，定定地看向陶罐，温昭和麻油这两者，怎么想都不能放在一处，“太爷站在上风口，味道会更淡些。”
温昭倒不觉得麻油黏腻，他也不是没见过腐尸的人，当年在京郊的乱葬岗，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
但身旁的仵作似乎不想让他碰，温昭挑眉看她，迟疑片刻，还是把陶罐还给她了，走到上风口。
林成在温昭走后，暗搓搓地戳苏隐的手臂，眼底透着丝委屈。
“刚刚我要抹油，你怎的不拦着我？！”
苏隐手上的动作不停，嗤笑一声，低声回他，“他是太爷，你难道是县丞，可以背手站在远处，无需亲自动手？”
苏隐看了眼坑底的尸体，头都没偏，对林成道：“去提两桶清水来，再向老乡要张破旧草席。”
这可是个离开此处的好机会，林成嘴角上扬，快速起身往林子外头走。
苏隐蹲在坑边，覆盖在林常发尸体上的湿泥，大多被清理干净，无需低头细瞧，就能看到在尸体上蠕动的蛆虫。
魏茂偏过头去，嘴角紧绷，连荀捕头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苏隐又从箱子里拿出两双手套，分别递给荀捕头和魏茂，还不忘叮嘱，“等会用完，记得洗干净还我，这可是我师傅特意寻人做的，用一双少一双。”
魏茂和荀捕头先后道了声谢，戴好手套，往旁边走了两步，撑着锄头站好。
魏茂吸了吸气，皱起眉头走到苏隐身边。
魏茂屈膝蹲下，看向敞开的箱子，自然地拿起麻油罐子，往鼻子下方抹了道，放下陶罐又拿起姜片。
姜味和麻油的味道混合，魏茂才觉得萦绕在鼻尖的腐臭味，终于被驱散了许多。
“可看出来死了多久？”温昭不知何时走到坑边，隔着大坑看向苏隐。
苏隐拿起木箱里的竹镊，俯身夹起一条白胖胖的蛆虫，皱眉瞧了片刻，回道：“至少一月，至多两月半，若要再仔细，还需等尸体搬上来，清洗干净方知。”
镊子上的蛆虫不断蛄蛹蠕动，魏茂猛然起身，快步往林子外头走。
苏隐嘴角含笑，挑了下眉，又吓走一个。
苏隐扔了蛆虫，抬眸便对上温昭的视线，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她的瞳孔快速收缩，这是温昭第几次无声地观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