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本座。”
江岚影一手按着小道士的肩,一手捂着小道士的嘴,将人死死箍在怀中,“你想把那群怪物都引过来吗?”
小道士听到江岚影的声音,登时泄了劲,人软软地倚在江岚影怀中,一动不动。
江岚影像拔萝卜一样,将人从破铜烂铁堆里拔出来,放到高处;细小的铜板像流沙一样淌动,却是将她自己埋得更深了些。
小道士俯看江岚影:“魔——”
“把你悟到的办法告诉本座。”
江岚影一句废话都没有。
“好,好。”
小道士收起矫情心思,一板一眼地给江岚影演示结印手势。
这怪物凶恶难缠,解决它们的办法也是深奥繁复,比解开天牢的手印还要多上几番。
小道士演示到一半,就发现江岚影心不在焉——
她始终看着小道士的手,目光却涣散游离,手更是一直按在铜锈里,没有跟着操练的打算。
小道士覆上江岚影的手背,发现它烫得惊人。
“邪毒发作了。”
他立刻反应过来。
江岚影没说话,也没抽回手,小道士就大着胆子将她的手翻转过来,看到那只掌心里纳着半根法力化出的银针。
“你——”
“本座无事。”
江岚影催动法力将银针化得完全,这才艰难地抽回手,“很快就好。”
小道士眼睁睁看着江岚影将那根银针拍入后颈。
与此同时,龛洞整层塌陷,小道士往前一扑,搂住了江岚影的颈子;铜锈倾落、簌簌如雨,他在雨中抬眼,依稀可见群怪在龛外狂欢的乱影。
他们距“虎口”越来越近了。
无需江岚影亲口说,小道士也知道,现在不是能解毒的时候,江岚影不能失去意识。
可是……
“妄动银针封锁要穴,后续会遭千倍万倍的反噬!”
江岚影恍若未闻:“本座好了。教本座手印。”
她疯魔一般,满心满眼只想着清剿怪物。
小道士咬着牙,心里骂着这人疯子,手上却又快又稳地将法印重复了一遍。
江岚影天资聪颖,完完本本地看上一遍就会了。
她片刻不耽搁地,趟着锈铜残片往龛外去。
如今小道士操控不了法力,江岚影又失去了业火,外边那么多怪物,这实在是穷途末路。
小道士望着龛外的微光想。
穷途末路、孤身以赴,如果是仙家同僚,怎么也要说上几句体己话、嘱咐三两琐事、死生离别一场。
江岚影却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字都没有讲。
就好像:
如果她此番死在这里,死了便死了。
未有悔意,了无牵挂。
龛外。
江岚影暴露在外的皮肉上沾满血污,几乎和一身绛衣混淆在一起,辨不分明。
她先是一人一刀杀出一条血路,闯到群怪中央;而后将那柄红缨鬼头刀往当空一抛,刀身便自行拧出繁花,刀影密密匝匝地护在她身畔,勉强抵御着蜂拥而来的黑色浪潮。
江岚影站在刀影中结印。
她是魔修,经脉里流淌的都是横冲直撞、大凶大煞的力道,与仙家的术法本就相冲,即使强行运功,所得效果也不及原法万一;更何况,她还要分一半心神出来,来控她的刀。
一遍、两遍、三遍……
江岚影不断重复着那套手印,不断催促着自己的法力去与手印相融,这过程无异于梳筋刮骨,她必须让一方妥协——
要么,让她六百多年的修为低头,收敛气焰,为仙术所用;要么,就让仙术低头,纡尊降贵,与邪法同流合污。
后颈处的银针被较着劲的穴位顶出了一截,针身上裹着浓稠的血。
最终,不知是哪方退了一步,江岚影结出的手印里融进了修为,于是心神回收,指间微弱的光芒渐盛,功法即成!
只是她头顶的红缨鬼头刀几乎要掉下来。
没了刀锋作拦,千百头尖角怪奔涌如滔滔江水,眨眼间就有数十只尖角一齐刺向江岚影。
劲风忽至,那么多尖角分别对准了她的心口、咽喉、眉心、腰腹……处处皆是要害。
可江岚影还是在结印。
她想完成这套功法。
她想,哪怕是被刺成筛子,只要在她身死之前,能有力气结完最后一个手印就够了。
尖角距她的心口还有最后一指。
刷——
逐渐疲软的红缨鬼头刀忽然挥出一道劲风,十步之内的群怪尽皆人仰马翻,如潮水一般兀地腾退出一方空地。
小道士落在那方空地上,落在江岚影之前,手中反抓着红缨鬼头刀,细细的刀杆横在他挺直的腰际。
“专心。”
他说着,单刀杀入群怪之间。
那一扎、一点、一折腰回身,手里拎的是长刀,用的却都是剑的招式——
却都是……摇光的招式。
前世今生各一次交手,那人惊鸿游龙似的招式,江岚影就不会错认了。
摇光。
江岚影手中未停,一双眼却始终跟着黑潮中厮杀的人。
摇光。
江岚影动作加快,她看到那人被黑雾吞没,又如蛟龙出海一般腾飞出来。
摇光。
第三次念起那人的名号时,江岚影险些要笑。
她过尽千帆、千百次生死一线,却从来不敢设想,有生之年第一个与她共担风雨、为她冲锋陷阵的人,会是摇光——
她的宿敌。
摇光那么拼命,她可千万不能逊色了去。
所以当尖角怪避过摇光的刀锋,向她突袭而来时,近在咫尺的距离,江岚影还在执拗结印。
三、二……还有最后一个。
尖角直刺而来、势在必得,在地上投落的倒影中,那枚锋利的尖角已经狠狠掼入江岚影的心口,想来真的掼穿那寸血肉也是轻而易举之事。
噗。
却——
刺进了旁人心口。
血花溅上江岚影的颈窝。
尖角太长,径直穿透了小道士单薄的胸膛;两寸长的角尖自他背后刺出,尖处还挂着新鲜的血。
与此同时,最后一个手印落成。
雪光大作,伟力以江岚影为中心向周遭涤荡而去,那已说不好是谁的力道,其中混杂着业火燎原的灰烬烟气和初秋冷池的寡淡莲香。
怪物接连倒下,倒在雪光里,就被渡化掉周身怨气,变成满地璀璨星子。
在星光中,小道士回眸,嘴角挂着的血痕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将裂未裂的瓷瓶;他的眼中一如既往地含着氤氲水汽,其中神色却叫江岚影捉摸不透。
是欢欣、是释然、是无边眷恋、是欲说还休的慷慨陈情、是既知来路的悲痛摧折……
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小道士仰倒下来,江岚影立刻伸出手想去接他,他那残破的身子却在接触到江岚影的一瞬变得透明,继而径自穿过江岚影而去。
江岚影指尖收拢却只抓到一指凉风,她立刻转过身,看到小道士最终倒在星子里,面容身形极浅极淡,即将随星子一道散入长夜。
“摇光。”
江岚影神差鬼使地唤出他的名号,“告诉本座,你是不是始终知道自己是摇光?”
从始至终,从屈辱受掳,从进入金犀城,从每一次泪眼朦胧的解毒,从被痛穿肩骨,直到如今,执她的长刀为她浴血奋战,最终死在这里。
她想听摇光亲口说,在这一切的过程里,他是不是都知晓自己是摇光?
如果他是摇光,为什么还愿意这么做。
可是小道士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不停地看着她,眉眼淡得几近透明。
“告诉我。”
江岚影用力地,想在那张面容上瞧出一丝端倪,“是,或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接档的文文~
《我与宿敌的绯闻三界皆知》
孕育万物·神女×都给爷死·阎罗
春神花青有个不共戴天的宿敌,就是阎罗殿里那位臭脸的殿主,付萧尘。
她好不容易滋养出的禾苗,转眼就被付萧尘一巴掌拍死;她通宵捏出的、最满意的小人儿,第二天就被付萧尘勾进了阎罗殿。
她忍无可忍,找去地府与付萧尘理论。扭打之中,两人不慎栽入忘川。
再爬上来时,花青怒指付萧尘:“你干嘛顶着我的脸?”
付萧尘:……
他们换身了。
春神殿事务繁杂,花青亲自教付萧尘写命簿:“某某某旷世英才……”
某某某旷世英才……
付萧尘大笔一挥:某某某散尽家财!
花青超想揍他,但碍于那是她自己的身子,只好面上凶狠、手下轻柔地抚过他的发顶:“不对哦。”
付萧尘涂涂改改:某某某上断头台!!!
花青:……
不消几日,天界遍传:阎罗殿主频繁出入春神殿,与春神共写命簿,举止亲密,言笑晏晏……
年末岁终,王母着人公开举荐最佳神明。
顶着付萧尘壳子的花青:“那当然是花青,温和良善,春风化雨。”
顶着花青壳子的付萧尘:“还得是付萧尘,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众神:!!!我就说他们是真的!!!
“生命伊始,她远远送;生命终结,他遥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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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治愈向甜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