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年关难过。
陈瑶姬今日特意起了早,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院中的海棠树上都坠满了雪花,倒真应了那千树万数梨花开一句。
她心中微微感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这景色瞧。
穆铮从背后悄然将人拥住了,同她一起看着这纷纷落雪,“今日宫中家宴,准备的如何了?”
陈瑶姬松了松身子,向后仰倒了过去,“备了些寻常玩意儿,倒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
“中规中矩,最是不错。”
听了陈瑶姬这般说,穆铮抬手摸了摸这人的脑袋,将人环住了,“何时进宫?”
一说起进宫来,陈瑶姬便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来,她已经有些时日没进宫了。
陈佩儿从监牢出逃,陈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深入调查,只任由陈佩儿在顾家远处的庄子处休养生息。
陈瑶姬为了吊出陈佩儿身后的顾长安,也对其放任不管。
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见面,陈帝是因为愧对于陈瑶姬,而陈瑶姬则是因为懒得应付。
今日虽说是家宴,但也宴请了朝中不少大臣,林莲正在陈帝身侧说笑着,猛一见到陈瑶姬前来,陈帝这才微微轻咳了一声。
“父皇,今日乃是春节,女儿恭祝父皇龙体安康,一切顺遂。”
林莲站在陈帝身侧含着笑,只见陈帝神色微动,终是冲着陈瑶姬点了点头。
“今日年关,佩儿应当也是该显怀了。”
正在父女二人无语凝噎的时候,林莲却是忽地开了口。
她这一声直直震碎了父女二人之间的界线,陈瑶姬睨了林莲一眼,却见林莲只冲着人微微一笑,摸上了自己的肚子。
“若是我的孩子还在,当是同二公主肚子里的差不多了。”
陈瑶姬知晓林莲这话意有所指,她心中定是恨透了陈佩儿母女的。
高贵妃被她残忍杀害于冷宫之中,陈佩儿她也不愿就此轻易将人放过。
此刻她面上戴着笑意,眼底发凉,陈帝眼睛跟着看了过去,拍了拍她的手。
“莲儿,你还年轻,孩子还会再有的。”
林莲眼底的阴凉转瞬即逝,面上挂上了些笑意,摇头说道,“陛下,妾身知晓的。”
说着话,她便拉过了陈瑶姬的手,“今日宴上我特意命人做了松鼠桂鱼,我知晓的,你最是喜欢。”
陈瑶姬被林莲扯了扯衣袖,她当即便会了意,向着人笑道,“哦?我听说这菜要厨子的刀工精巧,不知娘娘可否带着我去看看?”
听着陈瑶姬同林莲打趣,陈帝不由自主便笑了。
到底来说,林莲的年岁同陈瑶姬还是差不多的。
两人就这么相携离去,独留下穆铮站在原处。
闲来无事,陈帝便冲着人招了招手,“来,陪朕下一盘棋。”
穆铮自是不会拒绝,追随上了陈帝的脚步进了内室。
陈瑶姬同林莲并肩走着,去的却不是御膳房的方向,而是坐在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
昨夜下了雪,御花园虽说百花凋零,但铺上了一层银装,看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陈瑶姬见这雪景已经看了许多年,今年她出嫁不在宫中,一时之间竟还觉得有些伤怀。
林莲看陈瑶姬出神的模样,轻咳了一声,这才开了口,“陈佩儿一事,陛下似是想要息事宁人的模样。”
“陈佩儿在顾家郊外的庄子吧?”
想也知道,林莲定是要同她再提陈佩儿之事。
陈瑶姬点了点头,“娘娘想要如何?”
林莲闻言也只是怔愣了片刻,她脸上妆容华丽,睫毛微微颤了颤,一副病弱美人之相。
却不想美人张了张嘴,说出的话却尽是薄情,“我想让她死。”
林莲恨透了陈佩儿母女,虽面上波澜不惊的,但心底里却是翻涌着惊涛骇浪。
看她身子有些抖,陈瑶姬抬了手,按了按人的肩膀。
“顾家狼子野心,背后阴谋还未被尽数查出,娘娘少安毋躁。”
听了陈瑶姬这话,林莲也只是咬了咬下唇,并未给人任何回应。
陈瑶姬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所以若是娘娘有什么关于顾家的消息,还请……”
“我与你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消息,自是会告知于你的。”
没等陈瑶姬将话说完,林莲便开了口。
她手指微微蜷缩了片刻,便倏地闭了眼,“走吧,陪我去四处转转。”
说是四处游走,但到底也只是在这熟悉的宫墙之内随意散布。
雪压满了宫中四周围的树,陈瑶姬伴着林莲小心走着,不经意之间歪头看了她一眼。
林莲眸子微颤,也不知是在感怀,还是在替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伤感。
待到回到宴席之上时,众位妃嫔已经纷纷落了坐。
陈瑶姬找到了穆铮,坐在了他旁边。
与两人不远的地方,正是顾长安。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处,似是注意到了陈瑶姬的目光,这才勾了唇角,转过了脸来,冲着陈瑶姬举了举杯。
陈瑶姬与人四目相接了片刻便回过了头,也抬了杯子,扬了手。
虽说表面一派和谐,但陈瑶姬心中也是知晓的。
风平浪静的只是表面,内在里早已翻起了惊涛骇浪。
郭夫子此刻正坐在离顾长安不远的地方,似是在与顾长安一党的大臣说着什么。
一切都似是合情合理,但每个人都各怀着心思。
就在陈瑶姬愣着神的时候,察觉到自己面前闪过了一只手,她这才回过了神,低头看了过去。
只见穆铮正替自己夹着鱼肉,挑着其中未剔干净的小刺。
注意到身侧人的目光,穆铮跟着也抬起了头来,冲着人笑了笑,“听莲妃说你喜爱吃些松鼠桂鱼,待回府之后,我去学学。”
陈瑶姬的眸光闪了闪,跟着低头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