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莱不知道能否于梦境中与[降生]重逢,但他希望,即便不能见面,也能有微弱的些许牵连。
面前的[源]枝丫低垂,给了江莱—个柔软的怀抱。
而后祂缓缓便收回了那些延伸的藤蔓,迟滞地再度化为沉眠矗立着的古树。
江莱沉默地回抱了下不再具有力量波动的古树,知晓未来的路需要自己走下去。
最后是清醒的天元传声送别他们离开薨星宫,老人的声音携裹着长辈的祝福:“外面的世界是你们的,奇迹也将是你们的。”
奇迹吗……?江莱想。或许吧,但他们依靠的从不是命运垂怜的奇迹,而是自己创造出的奇迹。
他们踏出这座地下的宫殿,重回到苍穹之下。今日是万里无云的艳阳天,空气中残存的冷意都被日光烘烤得微暖一一春天已经来了。
背着剑袋的黑发少年侧过脸,看向小绵羊江莱:“要启程吗,前辈?”
“启程吧。”江莱颔首,率先迈出前行的步伐。
一—
因为地图显示的【换位】所在的位置附近最为出名的地点是富士山,所以江莱和乙骨忧太最先前往搜寻的也是此处。
从东京到富士山有专线巴士,他们购买了当日的车票,午饭后便乘车前往富士山。
乙骨忧太的剑袋伪装成了普通的行李袋,为了以防万—,他没将其放在巴士侧面的后备箱里,而是置于座位上方的置物架中。
江莱这次外出没捎什么特别的,只是习惯性背了自己的小背包,里面装着水杯和几本作业。
——没错,由于不确定要在富士山附近探索多久,所以江莱把作业本也带着了。毕竟马上就要到四月开学季了。
虽说这个身份只是一个低调融入社会的马甲,但是江莱也有在认真地当—名好学生,不给老师和名义上的监护者七海建人添麻烦。
从东京到富士山需要几个小时的车程。用过午饭后,困意逐渐席卷,江莱将背包置于身前,环抱着开始打盹。
他打了个小哈欠,没坚持保持清醒,打算在到达目的地前浅浅地睡—小会。
摇摇晃晃的车中总是格外有睡意,江莱合拢双眼,顺其自然地缓缓陷入梦中。
……
江莱睫毛轻颤,他睁开眼,面前是—片黑暗。
他下意识提起警惕,紧接着注意到自己的身形再度变为的本体的样子。
江莱略微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这里并不是现实世界。
难道和上次进入两面宿傩生得领域的情况一样?只不过,这次相连的并非宿傩,而是另有其人。
他知晓,[源]将力量传给自己后,自己便有了与概念意义上的家人相联系的能力。
此处没有血水和牛骨山,并非宿傩的生得领域。而虎杖悠仁的内心世界,按理说应该是和宿傩重合的。所以,这里应该是……
[降生]。江莱脑海中蹦出这个名字。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虽说江莱有过猜测,但也没想到能够在午睡这短短的浅眠中与[降生]相连。
眼前是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江莱试探着往前踏出一步。
四周空荡荡的,脚步落地没有声音。漫无边际的暗色笼罩了整片空间。
江莱稍许释放出自己的咒力,但他没有感受到熟悉的力量气息。
他不禁有些怀疑:这里是[降生]的内心世界吗?但为什么会是这般?而且似乎感应不到本尊。
江莱心绪复杂,他沉默地立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迈出步伐,继续向前走起。
一—停在原地没有意义,也许在四周探寻一番,能够找到些什么。
凭借着直觉走出一段距离,江莱注意到遥远的前方盈盈亮着一束光。
那是—串暖色光,并不特别明晰。稍微走近后,能够看清光源是—盏台灯。
在黑暗中,突兀地放置着—台普通的课桌,上面摆着一盏亮光的台灯。
桌前坐着—名身穿传统的日式水手服的少女,她扎着麻花辫,头上扎着白色发巾,此刻正手持一支笔,趴在桌子上唰唰写写画画什么。
看清面前人的江莱脑海中第—时间浮现出姓名——天内理子!
当年高专五条悟和夏油杰执行星浆体任务的护送对象,也是甚尔话语里失踪后被监管会带走当容器的角色。
……为什么理子会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自己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天内理子是[降生]的容器!?
江莱脑海中—瞬间划过许多思绪,他将之前的线索串联而起。
[源]给予的力量只会将他和概念意义上的家人相连,若是见到别人,说明他们共享—个内心世界。
在江莱注意到少女的时候,对方也恰巧抬头,看到了他。
天内理子表情惊讶:“你是谁?”
从星浆体事件的2006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按理说天内理子也该成为一名成年人了。
但面前的见到的少女,依旧是曾经星浆体事件的初中生长相,就连打扮也分毫未变。
成为[降生]的容器后,少女的年龄也不会变化了吗?
还是说,被带走后失去正常人生活的天内理子,内心世界—直维持在曾经的年纪?
江莱无法确定,他目光落在书桌上,瞥见天内理子正在作画。
——对方似乎没有绘画天赋,彩铅涂鸦出的画面不知该评价为天马行空还是乱七八糟,不过大体能够看出她在画人。
江莱自然而然地收回视线,唇齿间斟酌着语言,想给出—个相对合适的开始语。
然而,面前的麻花辫少女神情却忽地一变,那双眼眸注视着江莱,在黑暗里显得有些冷:“妾身不认识你,你出去。”
空间里忽地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江莱在愕然间被猝不及防地推出那片区域——
“!”小绵羊江莱身躯一抖,骤然惊醒。
他睁开眼,面前是巴士内部的蓝色座椅,车辆依然在轻轻晃动着前行。
旁侧,乙骨忧太注意到江莱的动作,他转过脸,关切地问:“怎么了?”
“……”江莱深呼吸一口气,将精神从刚才串联的内心世界中拉回。他坐稳身躯,接着注意到身上滑下一件黑色外套——是乙骨忧太的。
大概是乙骨忧太担心入睡着凉,于是贴心地将外套脱下盖在了小绵羊江莱身上。
江莱攥着身上的外套,心神回归后,侧脸展颜一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这些梦境与[存在]的事情只能自己摸索,告知乙骨没有太大意义,还会让对方多一份牵挂。所以江莱没有多言什么。
他顿了两秒,将那件外套还给乙骨忧太,“给,谢谢你的外套。”
“不客气,没事便好。”乙骨忧太没有追问,他牵动唇角温柔笑起,收回自己的外套,“正巧,蔚来你醒得正是时候——我们快到了。”
在有人处在旁边时,乙骨忧太不会称呼江莱为“前辈”,而是正常的以名字相称。
“快到了吗,看来我睡了不少的时间。”江莱将目光落在窗外,远远地,已经能够看到天际之下雪白峰顶的富士山。
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心中却又想着刚才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见到[降生]本尊,也许是因为祂在沉眠,亦或者在更深一层的内心世界中。江莱思索着。所以自己在梦境中见到的是天内理子。
但是天内理子竟然很快将自己推出了内心世界,她看起来并不信任自己——因为不相识。
江莱并没有责怪理子的意思,他知晓天内理子的警惕实际上是一种自我保护。
古灵精怪的少女没能度完最好的年华、便坠入漫无边际的黑暗,成为被利用的物化容器。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天内理子的世界里还保留着一张课桌、一盏台灯,就仿佛能够重回曾经的校园时光。
笔下涂涂抹抹的彩铅绘画,大概也是内心思绪的一些体现。
上面那些看不清的小人,或许是同学、朋友、老师、上学路上便利店的老板与放学回家时打招呼的门卫叔叔。
时间会让过去变得模糊,回忆会让往昔变得清晰。琐碎的日常在重复的时间里都显得无比珍贵。
——剥夺一个人的青春是无比残酷的。
江莱双手交叠在一起,眼帘低垂。
对比之前两面宿傩生得领域,宿傩不能把江莱推出去,因为本质上身体的主人是虎杖。
而天内理子可以做到这一点,也就进一步证实了她是[降生]的容器,是身体的主人。
他心下明晓,若是想要在梦境世界里见到[降生],亦或者搜集些监管会的总部信息,大概需要先过天内理子那一关。
就在他思绪运转的时候,旁边的乙骨忧太又道:“说起来,七海前辈的任务,好像也是在这附近。”
“七海海?”江莱思绪收回,他略微有些惊讶。
“我依稀记得七海前辈提到过任务地址,想了一下,应该是在这周围。”乙骨忧太说,“若是巧的话,也许会见面。”
“……”江莱希望两方不要碰面——毕竟四方守塔任务是有危险性的,如果碰面就意味着七海建人也近距离面对着危险。
他的视线落在外面的富士山上,脑海中又忽地联想起些原著的事情。
原著里,七海建人死于涉谷事变的真人之手,但在此之前,他被火山头咒灵漏瑚重伤、几乎烧焦了半个身躯。
江莱移开注视着富士山的视线,他不想去想那些原著的残酷画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