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虞礼在六一这天收到了份礼物。
如果算上昨天肯德基套餐里那个玩具的话,这就是第一份儿童节礼物了。
一大瓶积木花,十几样种类、五颜六色的,插在一个广口玻璃花瓶里,看着拥挤,但有种很明显的满足感。
江霖晚上准备敲她房门的时候,虞礼正好洗完澡想去楼下倒杯水。
她在浴室里待得时间有点长,被热气蒸腾得晕乎乎的,开门以后人都走出去了,才慢半拍地注意到旁边有人呢。
虞礼睁大眼睛,视线自然而然地从江霖面上逐渐下移,最后定格在他手里的东西上。
“正好,”省得敲门了,江霖面若泰然地将积木花递给她,在她愣愣接下时,又闷声补了句,“没事干拼着玩儿的。”
虞礼有些诧异:“送给我吗?”
江霖:“……这不明显?”
然后虞礼才恍然原来是儿童节礼物。
她倒不是觉得这个年纪过儿童节很奇怪,只是意外江霖居然那么有仪式感。
对她来说,同住一个屋檐下,平时礼尚往来互相送个礼物似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不过今天有些苦恼,因为自己没有给他准备。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想法,江霖若无其事道:“有空的话,帮我看两道题?”
虞礼眼睛亮了亮,软着嗓子笑起来:“好的呀。”
应该是在为可以帮到他而高兴。
江霖昨天刚下定要和她一起上大学的决心,今天显然还在热头上,对学习的积极性比过往任何时候都高。
而且还意外解锁了另一种好处。
那就是晚上可以名正言顺和虞礼一起写作业了。
一般是她带着各种学习用品来他的房间,毕竟更宽敞、书桌也更大。
尽管多数时候虞礼都保持着心无旁骛,除了偶尔讨论题目外,很少聊别的。但江霖还是时常忍不住会神游,大概因为她坐得离自己太近,大概是她身上香氛的味道太甜。
学习效率没提高太多,但是对学习的态度已经愈发端正了。
以前还会觉得麻烦或不耐烦,现在居然开始慢慢享受学习的过程了。
听到这番言论的时候,谢楚弈给了他一个很是惊惧的眼神:“大哥你他妈的自己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
还享受学习?你才被夺舍了吧?!
江霖白他一眼,许是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
没几天功夫就到高考的日子了,一中作为考点之一,高一高二大部分教室都得充作考场。
放高考假前,所有人都在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能带回家的尽量带走,实在搬不回去的便暂时搁置在老师办公室里。
池淼淼整着整着,忽然冒出一句:“他们高三考完以后会有丢书丢试卷那种……仪式吗?”本来想说“发泄”或“放纵”的,但想想好歹是重点高中,应该会比较克制吧。
虞礼也不清楚,夏涟漪听到了,转过来很肯定地点头:“有有有,去年上届高三就搞了,有人拍了视频,我朋友圈刷到过。”
池淼淼若有所思:“那丢得到处都是的那些书我能去捡么?”
夏涟漪没反应过来:“捡那玩意儿干嘛?”
虞礼联想了一下:“是想要高三的笔记吗?”听说学霸毕业后,笔记都是被抢着要的呢。
“那倒不是,”池淼淼笑起来,也不藏着掖着,愈发坦然道,“就想捡了拿去卖废品而已,感觉可以大赚一笔的样子。”
她摩挲着下巴,似乎在很认真思索这个“商机”。
虞礼她们:“……”
荒谬中又带着一丝合理。
不过这个突发奇想最后到底是被打消了,一来是杨宛宜说学校有专门“合作”的收废品的阿婆、她们要是捡了难免有抢人家生意的嫌疑。
一来则是虞礼思维发散,顺势想到池淼淼不如卖自己的笔记赚钱,毕竟她成绩那么拔尖,学神的笔记一定很抢手,肯定很多人想收的。
虞礼说到后来,一脸正色,仿佛铺垫那么多就为了说这句:“比如我就很想收。”
表情认真之余,满眼都写着“卖给我吧卖给我吧卖给我吧”。
池淼淼:“……”
她一把揉上虞礼的脑袋,笑眯着眼,跟哄小孩似的:“别那么可爱了妹宝。”
这回轮到虞礼:“……”
倒也不意外她会拒绝,虞礼想了想,又小声补充:“卖给江霖也行。”
池淼淼嘴角抽了抽:“……你还蛮会为你哥着想的。”
说完像是预先知道她要说的话似的,池淼淼在虞礼张口时,顺势一并也跟着说出那句话——
“其实江霖人挺好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区别是语气的不同。
虞礼是真心实意,池淼淼则跟念台词一般没什么感情。
虞礼:“……诶?”
像是在惊讶她怎么会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前面杨宛宜和夏涟漪已经绷不住笑出声了,池淼淼则心情复杂地轻叹了声,解释道:“我能不知道么,你三天两头就说这句话。”
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总觉得她好像在自己面前会说得格外频繁,池淼淼有时候都会有种莫名的错觉,错觉虞礼好像在撮合自己和江霖似的……
这个念头实在太过惊悚,池淼淼每次刚冒出来一丁点儿苗头,立刻就被自己狠狠掐灭,顺便安慰自己怎么可能,肯定不可能,虞礼只是普普通通的兄控罢了……
哦对,兄控来的。
想到这个,池淼淼整个人又觉得不是很好了。
想什么来什么。
江霖从前门进来,走到她们座位旁边时,脚步不经意地顿住,而后扫了眼虞礼桌上刚整理完还没搬出去的书堆,顺口问:“我帮你搬去办公室?”
他看起来就像是碰巧路过的,虞礼也真就这么觉得,摇头道:“没关系,我自己可以搬。”
江霖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轻笑起来:“你搬得动?”
完全看出他是故意过来的池淼淼眼皮一跳:“我帮她就够了。”
江霖没采取她的话,上手捧起虞礼桌上高高一摞课本,走前对池淼淼留了句:“你自己的先整完再说吧。”
池淼淼:“……”啧。
虞礼喊不住江霖,只好匆匆抱起桌上剩下的小部分本子跟上他。
几乎整个年级段都在为布置考场做准备,教室、走廊、楼梯到处都是来来往往忙碌的学生,许是马上要放假了,整栋教学楼都显得哄闹。
虞礼本来亦步亦趋地跟在江霖身后,等走廊路段来往同学少了,这才往旁边靠了靠,和他并肩走。
江霖也一直有意放慢脚步。
“你们刚才在聊我?”他状似无意地问。
刚刚走近她们座位那边的时候隐约听到了自己名字。
又不是说他不好的话,虞礼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点头、言简意赅道:“我们在夸你。”
不知怎的,江霖像被噎了一下。
……这话说得太直白了,饶是他脸皮不薄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后才若无其事地“哦”了声,追问:“那你怎么夸的,展开说说。”
虞礼眨眨眼,心想她明明说的是“我们”,怎么到他这边就变成只有她自己了。
不过也不妨碍她如实告知:“我说你是个很好的人。”
突然收到好人卡的少爷:“……”
他面上僵了一瞬,好一会儿才恨铁不成钢:“平常写作文用词都天花乱坠,这时候就词穷了是吧。”
因为正好走到办公室门口了,江霖说话时不得不压低声音,听上去显得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
虞礼好无辜,她只是说实话啊。
办公室里的门虚掩着,没关紧是为了方便学生进出,没大开则是因为开空调了,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英语老师的提议。
里面各个角落都已经堆起了书山,几位任课老师看上去连挪挪椅子都很不容易。
见江霖又进来,老俞刚端起茶杯,正想说你之前不是来放过一次了、怎么那么多书,紧接着看到跟在他后面进来的虞礼,瞬间了然了。
江霖推门进来时没怎么客气,熟稔得仿佛跟来自己家似的,虞礼则不忘把门轻掩回去,顺带跟老师们打了声招呼。
在场的几位老师都简短地回了声好,其中英语老师边数着手上的卷子,边笑眯眯地看向他们,明知故问:“来帮妹妹搬书啊。”
江霖“嗯”了声,虞礼则回了Lily一抹笑,而后意外和她办公桌前站着的短发女生对上视线。
对方是隔壁五班的班长,他们两个班是兄弟班,夏涟漪经常和对方在走廊上聊天,虞礼对她也很有印象,不过也仅限于眼熟。
两个人只简单对视了一眼,而后Lily便把手头清点完份数的卷子递过去:“来南乔,这是你们班的。”
桌上还剩了一半左右的卷子,Lily将卷子立起来整了整边角,整齐后放到旁边,顺口对虞礼道:“这些是六班的作业,待会儿虞礼直接带去班上发了吧,免得叫夏涟漪再跑一趟了。”
虞礼乖巧地应好,站在江霖身边,等他把手里的书放好,自己再堆上去。
见南乔领了自己班上的卷子却没立刻走,Lily好笑:“怎么,还怕我数错了啊。”
几位任课老师中,也就属英语老师脾气最好、最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南乔也顺势开玩笑:“对啊,Lily你上次就数错了,害得我还得去六班要多余的卷子。”
Lily毫不生气:“行吧,那你现在再数一遍。”
余光注意到江霖他们已经放好书了,南乔噙着笑摇头:“不数了吧,我还是很相信老师的。”
Lily故意叹息表示无奈:“你们数学老师都可能数错,对英语老师那么严格干嘛哦。”
虞礼拿过了剩下那叠卷子,跟老师点头道过别才准备走。
最后三个人一起前后离开的办公室。
虞礼把试卷对折抱在怀里,江霖随手在卷子上拨了拨:“这么厚,这是几份啊,不都留过习题册的作业了,怎么还有卷子。”
虞礼摇头表示不知道:“毕竟放三天高考假呢。”
江霖:“……你也知道只有三天啊。”去年国庆都没这么夸张过。
旁边的南乔忽然开口:“卷子是三份,每份两张。”
以为她是在提醒自己待会儿发试卷的时候注意一下,虞礼抿着笑道了声谢。
走到转角的时候,大概是视野盲区,另一侧有人突然冲过来,一时刹不住车眼见就要撞上他们。
江霖下意识勾着虞礼的肩膀带她往后退了一大步,但南乔没躲过,和迎面冲来的男生撞了个满怀,人虽然只趔趄了一下没摔倒,但她手里没抓稳的卷子顷刻散了一地。
跌跌撞撞的男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潦草地道完歉就想脚底抹油开溜,但被江霖眼疾手快扯住领口,硬生生地把人拽了回来。
江霖冷声:“哪儿去?”
江霖虽然不认识对方,但整个学校、尤其是高二段的,基本上没有不知道他的。
男生看清是他,这才怂了:“霖哥……”
江霖眼神朝地上示意了番:“搞的烂摊子自己不收拾?”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到。”对方果然一秒听话,立刻蹲下来开始捡试卷。
江霖本来有善意但不多,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想带着虞礼先走的,奈何心软善良的某人已经先一步开始帮忙捡卷子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般也蹲下来帮忙。
终于捡完,江霖随手将手里这叠递给南乔。
南乔接过时瓮声说了句“谢谢”,细看其实还能发现她耳朵有点红。
江霖没在意,简单颔首,终于推着虞礼回自己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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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高考假和普通两天周末过起来也没多少区别。
比较有实感地体会到不同是在返校后,高三毕业后、高一便成了新一届高三,老俞念叨了那么久的话变成现实。
有人解脱了,也有人要开始煎熬了。
尽管以前高三教学楼也离得远,但现在学校骤然减少三分之一学生,走在哪里都有种格外空荡的感觉。
这学期连期末考试都比以往要早,因为考完试后还要继续投入一轮复习,听说高一的暑假从七月中就开始了,高一则要一直补课到八月初。
甚至这还没完,小道消息称,下学期开学也要提前一周。算算日期,高一段的暑假最多也就只有三周。
这个噩耗让学生间哭倒一片,老俞试图用前几届学生的苦难来安慰大家:“有二十来天的假期就不错了,至少你们这届平时周末都没补课的,连大小周都取消了,要知道你们以前的学长学姐一个月平均只能放假两天半……”
老俞絮絮叨叨了半天,见自己这帮学生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为让大家赶紧提起精神,最后只好拿出大招。
“行了行了,我们班从今天开始开空调,这总能高兴了吧?”
尽管他们班几乎是全段最晚开空调的,但这声特赦还是让大家爆发出今天第一声欢呼。
期末考试安排在六月中,这次虽然不再是全省联考,但也是好几所重高的老师一起出的卷子,考试结果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学生复习情况,老师们还是很重视的。
为了让大家把螺丝拧得再紧一点,老俞还提前通知:“等成绩出来以后我们是要召开家长会的,这个暑假过得快不快乐全凭你们自己把握啊。”
噩耗接一连三,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已经有人趴在桌上试图装死:“这就是高三吗……”
倒也不是所有人都深受打击。
比如少爷。
家长会什么的,单不说他无所畏惧,就是乔女士和江总到时候人在哪儿可都不一定。
而期末考试……
实不相瞒,江霖这段时间学习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努力过后自然想看回报,私心很想检验自己学习成果,因而不光不排斥、甚至隐隐期待考试到来。
得知此想法的谢楚弈:6
谢楚弈:“这周末我将举办十八岁成人礼生日派对,所有学渣朋友都会来参加,但有一个人收不到邀请,你猜是谁?”
江霖一脸淡定:“哦,既然这样,我这就把预定的那个限量版手办退了。”
一秒滑跪认怂的谢楚弈:“别别别哥我错了!”
虞礼刚好走到后排,见江霖被谢楚弈扒拉着,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她顿住脚步,保持一定距离后礼貌地微笑:“你们在做什么?”
江霖一把将谢楚弈从自己身上推开:“他发癫。”
谢楚弈坐回自己位置,想到什么,哀怨地看向虞礼:“妹妹啊,你不会也是期待考试的那类人吧。”
虞礼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背着手,眨了眨眼。
落到谢楚弈眼里就相当于她默认了,于是满脸痛苦地往同桌身上倒,倒到一半想起程治成绩也很好,他立刻又弹了回来,直言自己被排挤了。
虞礼感觉他一举一动都跟演话剧似的,倒是很好玩。
江霖趁势道:“老谢说他生日会只邀请成绩比他差的朋友。”
谢楚弈:“喂喂造谣……”
虞礼成功捕捉重点:“你生日要到啦?”
“对就这周周日,”谢楚弈说完又解释,“别听阿霖瞎说啊,妹妹你不来的话我直接哭死。”
江霖习惯了他十句话里八句不着调,甩了个白眼。
虞礼弯着眼点头,但又温声叹息:“我都不知道。”
早知道的话也能早点准备生日礼物了,现在只能临时去买,总觉得很仓促。
谢楚弈不甚在意:“你不知道是因为我没提前告诉你嘛。”
江霖侧目问她过来是有什么事。
刚才被打了个岔,虞礼才想起来,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把拿着的东西给他。
“这个是……”想到对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告诉江霖自己身份,虞礼停顿片刻才继续,“有人托我带给你的。”
那是一块被包装得很漂亮的巧克力,包装纸外还系着玫瑰金的丝带。
尽管上面连张纸条都没有,但学生时代赠送巧克力、还是这种包装过的巧克力这种事,代表什么似乎不言而喻。
连虞礼都能一眼看出来。毕竟此前原主也有这种打算,只是后来那块黑巧并没有送到江霖手里,而是被她和夏涟漪分着吃了。
江霖皱起眉,拿起巧克力草草看了眼就搁回桌上,问她:“谁送的?”
虞礼:“……我答应人家不说的。”
“这还是准备放长线钓大鱼呢。”旁边看热闹的谢楚弈噗嗤笑出声,被少爷瞪了一眼才背身转过去。
江霖深吸了口气,试图讲道理:“来历不明的东西吃了万一有毒呢。”
虞礼:“……那倒不至于吧。”
见她依旧守口如瓶,江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要么你退回去,要么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