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下午的阳光特别明烈,隔着窗玻璃照进来也依旧刺眼。
江霖把厚到完全不透光的窗帘一拉上,整个房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直到头顶灯光亮起。
在这样的环境下恍惚有种已然深夜的错觉。
灯是虞礼开的,她站在墙边,手边还有中央空调的开关。
“要开冷气吗?”
前两天倒春寒已经结束,温度已经开始往夏天过渡了。
虞礼感觉他们应该会觉得热,毕竟此前在山上那次就连那种天气他们房间里都要开冷气。
谢楚弈脱口而出:“开!风速往大了调!”
虞礼刚准备照做,被江霖赶回桌前坐着,他自己调了个合适的温度才回来。
谢楚弈伸直胳膊感受了一下出风口的温度和风速,深沉地叹了口气:“少爷,你变了。”
江霖对他勾起一抹假笑:“比赛在即,我怕感冒不行么。”
“看,”谢楚弈对虞礼一本正经道,“这人多金贵。”
虞礼这一次还是很站江霖这边的,现在的温度正合适,于是催促谢楚弈快点写作业了,他还剩下好多呢。
谢楚弈绞尽脑汁地摆烂:“我倒是觉得我都能写完才不正常,空一些没关系吧。”
“那就……”虞礼拿起一张他空白的卷子,用自动铅笔在一些题目的编号前画了个圈,再把卷子还给他,“把圈起来的题目空着吧,剩下的都是基础题,不可能不会做的。”
她说得特别真诚,江霖忽然笑起来:“最后半句存疑,你有点何不食肉糜了。”
绕着圈子,还是在损他。谢楚弈深深吸了口气,盘算着下次再来起码也要把范弛拉上,他一个人果然还是不够大心脏。
再不情愿,作业也还是得写。
虞礼莫名担负起了帮助谢楚弈的责任,自己练习册的题目每写完一道,都要忍不住抬头去关心一下他的进度。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频繁了以后谢楚弈的压力也开始剧增,深陷题海,整个人有种缺氧般的窒息感。
注意到他已经错了好几题了,虞礼特意等他一面卷子都写完才指出来。
感觉坐在矮沙发上不太方便,她索性挪到谢楚弈身边,反正房间里铺着厚实的地毯,就算直接席地而坐也没关系。
讲题时也总是不自觉地向他靠近。
终于在她第次脑袋歪向谢楚弈时,桌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咚”。
虞礼下意识循声看去。
是江霖手里的钢笔不小心倒在桌面上,又从矮桌滚到地毯上,落的位置离她最近。
“手滑了。”江霖声音带了几分冷感,“帮我捡一下。”
他不说虞礼也已经弯下腰了。
好在墨水没有甩出来,不然整块地毯都要洗了。
虞礼松了口气,刚想把钢笔递还给他,江霖忽然把他在写的卷子推过来。
“这道题帮我看看。”
他最后一题解了个开头,大概是刚才手滑的缘故,留白的纸面上有一条突兀的笔划。
虞礼很乐意帮忙解答,可是她刚才还没给谢楚弈讲完,题目讲到一半不太好……
刚想说等一下吧,突然旁边的谢楚弈像是福至心灵,大手一挥自信表示自己开窍了:“完全懂了,妹妹你可以不用管我了!”
“……”虞礼眨了眨眼,可信度不高的样子。
但还是随他去了。
改为看向江霖的卷子,这道题虞礼同样印象深刻,她在草稿纸上甚至写出了两种解法,凭着记忆刚想开始讲:“可以先假设x是……”
“太远了看不着。”江霖打断道。
虞礼眨了下眼,很快反应过来:“那我挪过来一点。”
说着便顺从拿着纸笔从谢楚弈旁边挪坐到他这边。
埋头正在草稿纸上装着认真写写画画的谢楚弈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江霖教起来就比谢楚弈轻松多了,他基础底子好,就算是难一点的题目,捋请思路后他很快就能举一反。
还真是举一反。
虞礼看着他在草稿纸上写下她也没想到的第种解法,惊叹了一下,小声夸他厉害。
“还行吧。”江霖清了清嗓子,把草稿纸往前一推,提笔往卷子上抄了种最简洁的解法。
书桌上有手机响了。
这年头手机铃声几乎都是默认的同一种,响起来根本搞不清是谁的电话。
谢楚弈感觉坐得快腿麻了,早就想站起来活动活动,于是自告奋勇地去书桌前看了眼,然后拿起手机壳最可爱的那个。
“妹妹,你的。”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妈妈”。
虞礼拿着手机,跟他们说了声,而后退出房间准备去隔壁再接。
她走之后,江霖和站着的谢楚弈对视一眼。
江霖率先指使:“把空调关了。”
“……”谢楚弈费解地看他,“咋的,你冷啊?”
江霖把钢笔的笔帽啪嗒一声盖上:“你不冷就觉得所有人都不冷?”
他刚才无意间碰到虞礼的手背,挺凉的。
谢楚弈再次:“……”
须臾,他重新坐下,忽然乐了声调侃道:“有这么喜欢?”
江霖没搭话。
上次也是这反应。
谢楚弈当他死不承认就是默认,哼哼着贱笑了两声,徒然想起某人在刚得知自己有未婚妻时的反应,以及当初信誓旦旦说过的话——
“这种鬼婚约谁会承认。”谢楚弈故意模仿着江霖当初的语气,并加以补充发挥,“谁会承认,谁会承认,到底谁会承认!”
江霖又刷得把手中钢笔拔开,尖锐的笔尖在某个特定角度的灯光下泛着凛冽的银光,他跟握刀似的握着笔,面色核善地看着谢楚弈:“今天这个贱你是一定要犯是吧。”
即将被少爷物理灭口之前,谢楚弈能屈能伸地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无实物表演。
反正该嘲的也都笑完了。
虞礼这通电话打得出奇得久,半个小时了还没回来。
江霖把剩下的那点作业半认真半糊弄地搞定,伸了个懒腰,感觉坐得腰酸背痛的,索性整个人往床上躺。
躺着躺着,午后的倦意袭来。
他闭了会儿眼,其实没睡着,只是意识在神游,身体也懒得动弹。
因而在之后房门打开、虞礼回来时,他也是知道的。
不过刚准备睁眼,忽而听到谢楚弈发出一声拖着长音的:“嘘——”
显然是对虞礼嘘的,谢楚弈用自认为很轻、实则江霖听得一清二楚的声音又补了句:“阿霖睡着啦。”
然后虞礼用更轻的声音悄悄回:“好的。”
江霖:“……”
现在他不得不继续装睡了。
大概是觉得继续在这里会影响他睡觉,虞礼轻手轻脚地整理了一下桌上自己的作业。
在江霖以为她马上就要出去前,他忽然感觉有人靠近了床边。
几秒后,他身上被轻轻盖了层薄薄的毯子。
继而才是房门被再次打开关上的动静。
片刻后。
谢楚弈揭穿的声音传来:“别装了哥,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江霖裹着毯子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最后嗤了一声:“滚。”
-
虞礼其实有点不解。
向柳下午这通电话打得很突然,电话里却又没聊什么重要的事,无非还是一些日常又礼貌的关心问询,比如“最近生活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困扰的事”、“学习状态如何”之类。
只是这次问得比以前更细致了些,因而通话时长也被拉得特别久。
不解是因为虞礼总觉得她话里有话,或者是欲言又止。
可最终向柳也没提别的,她也就没多嘴问什么。
一通电话结束,没过多久,向柳又打来一笔转账。
虞礼看着银行发来的信息,忽然觉得自己好有钱。
……说实话凭他们家的水准,当初她就算走原剧情被江霖赶出江家,日后生活也不见得会一落千丈吧。
也可能是她的思维方式还是没有跟上他们的。
虞礼兀自晃了下脑袋,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尽量忘记。
现在的生活也挺好的,安稳、平静,这就足够了。
-
周一早上升旗,副校长在发表完一番激情演讲后,话筒传递到教导主任手里,便到了每周例行的通报批评环节。
“我们一中在整个澜市所有重高里也是排在前列的!其他学校都以我们为榜样,可我们呢?我们学校居然还有学生周末在校外打架!!都高中了,高中生啊!还打架?!你们是想考大学还是当混混啊?!!”
教导主任每个字都带着怒意,加上话筒时不时发出滋啦刺耳的电音,听得底下大片学生心脏一颤一颤的。
虞礼在听到“周末”、“校外”、“打架”这几个关键词时,想当然地联系到了昨天谢楚弈说的那件事。
不会真是篮球队里高一的几个学弟被抓住了吧。
看教导主任这么生气,会不会连带着对他们整个球队都有意见,会不会影响到比赛……
虞礼心里一时间想了特别多的万一,最后在打架的几个学生上台做检讨后,她才悄悄舒了口气。
不是周信他们。
……而是许瑞鑫那帮人。
许瑞鑫站在最前面,后边儿跟着他那帮熟悉的小弟们,一群人虽然站在国旗下低头检讨,站姿却个个吊儿郎当的,俨然一副不服的态度。
离得有点远,虞礼眯了眯眼,不太确定:“这次打架很严重吗,他们好像身上都挂彩了。”
池淼淼站在她旁边,闻言轻哼道:“都是草包。”
连绣花枕头都不算,直接就是草包了么。
虞礼感觉有哪里怪怪的,下意识“啊?”了声。
池淼淼抱着胳膊:“打架打不过就算了、跑都不会跑,还被老师抓住,就这水平也好意思自称校霸,丢不丢人啊。”
虞礼深深地沉默了数秒。
……淼淼你在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