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夏涟漪家就在附近小区,脚程快一点上下学都不超过十分钟,虽然她一直表示自己晚一点回去没关系,虞礼还是不想一直耽误她时间。
“你要跟江霖一块回家吧?”夏涟漪又重新开了扇窗,趴在窗沿向球场的方向张望两眼,“他们应该也快打完了,我在教室里陪你再等会儿好了。”
虽然不知道最开始是从哪儿传来的风声,总之新来的转校生和江大少爷有点特殊关系这件事,在六班早就不算什么秘密。
但除了和江霖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人外,班上绝大多数同学,包括连任课老师们都没往别的地方想,似乎大家都理所当然地猜测他们只是类似表兄妹的关系。
站在江霖的角度,他本来就对这桩婚约嗤之以鼻,当然更不愿公开。
虞礼记得在原文中,江霖还特意叮嘱过原主在学校不许把他们的关系说出去,但原主后来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仅公开了婚约,还是当着女主的面公开的。
也是之后江霖会格外生气的原因。
实在拗不过夏涟漪的好意,虞礼想了想,干脆说:“我可以去车上等他,班长你回去吧,真的没关系的。”
“这样啊…那行吧。”
江家来接的车每天固定停在校外,原本只是接江霖,现在是顺便再捎上一个她。
其实刚放学的时候江霖就说了他要去打球,想让司机先送原主回去,奈何原主偏偏喜欢跟在江霖后头,连球场边的台阶都要坐最前面的那排。
再回想起今天一整天、原主一有机会就要黏在江霖身边的表现,虞礼感到头疼的同时又有点好笑,江霖今天怕是快要被她烦死了吧。
夏涟漪则当虞礼只是性格慢热,对于她白天一整天的冷淡也全当内向处理。
拎上书包率先走到门口,发觉身后人没有立马跟上来,夏涟漪侧身半回过头,看到虞礼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犹豫。
最后一排,也就是江霖的课桌旁。他黑色的潮牌书包正随意摊在桌面上。
“不会吧,”夏涟漪眉头都要皱起来了,“你不会还打算帮他背书包吧?”
确实刚才一瞬间莫名动了念头的虞礼略感尴尬。
不过很快理智地否认了:“不了,江霖应该会不高兴的…我随便动他东西的话。”
夏涟漪对她这番言辞颇感恨铁不成钢:“干嘛管他,就算是亲妹妹也不用这样吧,何况你跟他又不是亲兄妹!”
再想起江霖今天一直对虞礼不耐烦的态度,夏涟漪感同身受了一下,接着更气了:“要我说这种哥哥不要也罢!”
虞礼愣了两秒,唇角缓缓上扬,含笑着温声赞同:“说的是呢。”
“是吧,他对你不好,那你也应该硬气起来!”
“嗯,那我不帮他拿书包了,”虞礼一副听进去的模样,认真点头,“反正他也不喜欢我。”
听着感觉不太对劲的夏涟漪:“……”
妹妹你所谓的硬气就这?感觉刚才白说了!
夏涟漪在校门口和虞礼挥手道别,直到目送对方坐进私家车里,自己这才转身,不过眉宇间多添了份担心。
刚才虞礼抬手时袖口稍微被拉上去了,露出的手腕皮肤明显红了一块。
司机阿丰原本正无聊地玩着休闲游戏,听见虞礼进车的声音,笑着回头向她打了声招呼:“礼礼。”
阿丰大哥人年轻,性格也比较爽朗。他在江家工作了很久,基本都是为小少爷的出行服务,一直以来唤江霖都是用熟稔的小名,因而对虞礼也下意识喊得亲切。
虞礼倒也挺适用的,反而觉得要是被喊什么“虞小姐”才更无所适从。
“阿霖还没出来呢?”
“他在跟朋友打篮球,应该快结束了。”
阿丰看了眼时间:“下次他再打球的话你不用特意等他,我先送你回去再回来接他都来得及。早上也一样,你也别担心给我添麻烦,这就是我的工作嘛。”
虞礼乖乖点头道谢应了。
夕阳已沉,阿丰打开车顶灯,昏暗的空间明亮起来。
干等也挺无聊的,虞礼索性将书包垫在腿上,再拿出今天的作业翻开。
原主的成绩并不差,虽然之前在原世界虞礼因病休学了一年,现在却发现跟上当前的学习进度并不吃力。
但也就写了一小会儿,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接收了太多消息,精神已经太累,虞礼只觉得困意越来越浓,最后实在忍不住,书包搂抱在怀里、脑袋抵着车窗,眯眼睡了过去。
后来是被另一侧后座车门拉开的动静惊醒的。
虞礼惊了一瞬,睁眼的同时下意识循声扭头。
江霖刚打开车门就猝不及防地和她对视上。
那双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懵懂。
她刚睡醒的样子看上去也完全不设防。
江霖莫名愣了片刻,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坐进车里后,就听阿丰搭着方向盘夸张抱怨:“太慢了阿霖,礼礼等你都等得睡着了。”
早就让她先回去了。江霖在心里这么说。
不知为何临到嘴边,却只不冷不热地吐了个“哦”字。
阿丰调整着座椅靠背,随口道:“我记得十来分钟前发消息问你,你当时就说已经出来了啊。”
这话没得到回应,阿丰也不甚在意。
车子已经启动了,待匀速之后,江霖稍稍侧目,见身边女生正低头慢吞吞地揉眼角。
用的是右手,左手一直搭在包上没动。
又想起不久前夏涟漪发来的那条消息,江霖无端感到心气不顺,插在口袋里的拳头紧了紧,最后还是伸了出来。
一起别别扭扭拿出来的还有口袋里的东西。
虞礼刚从困倦的状态中缓过来一点,视野里突然多了只手。
对方倒是很快就把手收了回去,但留下了什么在她书包上。
……药膏?
虞礼愣愣地拿起,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转头去看某人。
“江霖?”
江霖本来已经故意扭头看向自己这边的车窗了,听到身旁脆生生的一句喊,登时僵了一瞬,随即不耐烦地“啧”了声。
啧完之后却还是把头转了回来,不爽道:“干嘛,不认识上面的字啊。”
虽然听着凶,虞礼却完全不觉得可怕。
她反而微微弯起眼,声线带了几分绵软:“谢谢你。”
这管药膏未开封过,想来在学校里也只有校医室能买到,她觉得意外,只是没想到男主居然会关心自己。
江霖动了下嘴,却见女生没再说多余的话,甚至不再看自己,收好药膏后便一直恬静地坐着,不打扰也不影响任何人。
他仿佛一下哽住,原本想说的话也在喉间消弭。
安安静静的这不是挺可爱的么。
可爱……
江霖放空想着,刚意识到自己竟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双眼瞬间不可置信地瞪大。
疯了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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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诚栩和乔霜夫妻俩算是非常典型的工作狂,不论公司已经开到多大,一颗心永远都会扑在事业上。
江总夫妇平日里鲜少回家,从前如此,而今家里多了个小姑娘,对他们来说好像也没多大影响。
感觉区别最大的大概还是江霖。
比如一直空着给他堆杂物的隔壁房间开始住人了,比如晚上吃饭时餐桌上多出了一副碗筷,再比如家里好像突然就比以前热闹了。
江霖确实不喜欢虞礼。
最开始还以为是属于自己的领地被冒犯而感到烦躁。
但很快想通,他只是不喜欢自己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未婚妻。
毕竟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一套?怎么想都不能理解吧。
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总之江霖认为必须提前跟她说清楚,这种过家家似的约定根本构不成法律效力,取消婚约也只是迟早的事,即便无法立即取消,这段时间对外也绝不准公开。
晚上他是抱着这样坚决去敲的隔壁房门。
结果在门口等了会儿,才发现虞礼似乎并不在房间里。
江霖疑惑她这么晚了能去哪儿,下楼时听到厨房那边隐隐有对话声传来。
江家的别墅虽然大,佣人却不多,除了日常会来打扫卫生的两位以外,常住的也就只有司机阿丰、以及兼顾管家职责的柳婶了。
何况阿丰一年下来进厨房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清。
答案毋庸置疑,江霖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目标明确地准备朝厨房方向去。
赶紧找她说清楚,干脆利落地说清楚,越快越好。
但才刚走没两步,一直在找的人突然从厨房出来了。
虞礼走得似乎有点急,低着头,披散的长发挡去她半张脸,江霖开始没看清她的表情,只张口喊了她一声。
“喂!”
面前女生应声抬起头。
泪眼朦胧、眼眶通红。
一瞬间江霖只感到错愕,想说的话也堵在喉口。
哭、哭了?
虽然…虽然他本就做好了她肯定会哭的心理准备,但那也应该是在他把话说完之后啊!
明明都还没说一句重话怎么就先哭了?!
许是虞礼的眼泪来得太突然,江霖原本准备好的节奏霎时就被打乱,他对眼下的现状感到无措,甚至下意识想去口袋里摸纸巾。
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一身家居服,兜里兜外一样干净。
女生的眼泪似乎还没止住,纤长的睫羽全然被打湿,整个人仿佛有种易碎品般的脆弱感。
同时还要扯着细弱的嗓子,怯怯般问他:“有什么事吗?”
“……”江霖内心忽然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罪恶感,霎时觉得自己还要继续的话,好像真有点不是东西了。
他掏兜掏了个寂寞,索性一把将虞礼推进走道处的卫生间。
本来就是打算进来这里的虞礼有点懵。
江霖自己倒是没进去,只在门口生硬道:“哭什么啊,被柳婶看到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虞礼更莫名其妙了。
她就是刚被柳婶从厨房推出来洗脸的啊,因为帮忙切葱而辣到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