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溪云的确是没有注意到程砚不见了。
还是褚项明问他,“程兄弟怎么不见了?”
她这才发现少了个人。
可她也没往心里去,想着程砚本来也就早出晚归的,想必是临时有急事,也就随他去了
她在罗婶家开开心心地吃了饭,走时还特地带了罗婶烙的饼,想着程砚也许没时间吃晚饭,给他带了垫垫肚子。
却不想,回到院子,只见程砚和淮序的房间都暗着...
她等了等,等到月亮都升上柳梢头,等到夜霜打湿了她的长睫,也没能等到他们回来。
程砚虽忙,可也从来不会出现夜不归宿的情况,毕竟院子偏僻,又只有她一个小姑娘,他往常和淮序,总会留一个人在院子里。
不然就是程砚看书品茶,不然就是淮序练练拳脚,可从不会让她一个人面对这空荡荡的院子。
她心里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踌躇片刻,还是起身去打开了程砚的房间门。
里面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如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丝毫没有人住过的痕迹。
她又撞开淮序的房间门,里面也是如此...
许溪云怒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把她诓到这个地方来,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走了,把她一个人扔在这。
好一个背信弃义,不负责任的人!
若是现在程砚在她面前,她定能让他三刀六洞!
她气冲冲地回了房间,一眼又瞥见给他带的饼,用力锤了几下,还不泄气,直到将饼锤得扁扁的,让人看上去便没有食欲,这才作罢。
今夜天气格外的躁,连屋外的虫鸣都比往日聒噪了些。她又在床上一连打了好几个滚,直到天边都泛起了鱼肚白,这才浅浅睡去。
第二日一早,许溪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甫一打开房间门,便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她灵台顿时一片清明,昨晚的怒气又涌上心头。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她紧闭双眼,进行了几个深呼吸,试图将程砚等人的脸庞从脑海中消除。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如此反复几遍,她才说服自己,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这几日空气湿度已有明显上升的迹象。
想必人工降雨的好时机就快来了。
程砚是撂挑子不干了,她不行。
即便是为着罗婶,她也要将自己的任务完成。
又不是离了程砚她一个人活不下去!
她捏了捏拳,强迫自己哼着小曲往地里去了。
一连几日,她都指导着村民如何制造,铺设滴灌的管道。
眼见大家一步一步走上正轨,云层也颇识眼色,越变越厚。
许溪云这几日,开始着手准备起来降雨的事项。
如她所料,商河镇和固宁镇的情况差不多,降雨自然也没费多大的力,大获成功。
她婉拒了众人要她留下来的好意,告别罗婶等人。
出来已经够久,还不知道姐姐在家里是个什么情况,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许溪云背上行囊,来时是孑然一身,走时却塞满了罗婶泡的酸萝卜等特产,鼓鼓囊囊,重却令她心满意足。
可来时是几人做伴,走时竟是她一个人!
距离程砚离开已过了好几日,可她的怒气半分未减,反而愈来愈深,其中还夹杂了一些她也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走到村口,却见镇长在一旁牵着马车等着她。
见她来,镇长迎上前去,自是说了好一番恭维夸赞的话。
临了,他说:“程公子吩咐我,将你安全送回家。”
许溪云现在可听不得他的名字,一听便没个好气,可她又不能跟镇长发火,毕竟镇长是无辜的。
她瘪瘪嘴,将嘴边的话吞回肚里,上了马车。
马车刚晃晃悠悠的起步,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掀开帘子,看见那日轻薄她的几名男子,正灰头土脸的从村外回来。
几人看见镇长,快步走上来哈着腰认着错,许溪云隐在车厢里,安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镇长:“你们几个可知罪,光天化日竟敢为非作歹,行如此龌龊之事。”
那几人忙不迭道歉,说着再也不敢了。
待那几人走远,马车重新踏上路途,许溪云撩开车帘问那镇长,这事她没跟别人提过,镇长又怎会知晓,还治了他们的罪?
镇长和蔼的回道:“前几日程公子说,他看见村里一女子被这几人轻薄,让我将他们抓起来治罪,不过那女子本人却没来报案,而且也没实际证据,只能关了几天便放出来了,许姑娘,让您见笑了。”
许溪云嘴上敷衍地应着,心里却百转千回。
程砚指使的?他又是为什么?难不成为了给我报仇?
还是他说的这女子,不是自己,另有其人?
她无声摇了摇头,不管是为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左右往后也不会相见。
自己也完成了他的任务,他也替自己解决了父亲的事情,两不相欠。
如此想着,马车摇摇晃晃,她面前又浮现出一块亮屏来,竟是消失了好久的拼图!
刚刚那些琐事抛之脑后,她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那拼图第一块是雨,与之对应的是雷,都已全部亮起,可第二块怎么也亮了?
她坐直身子认真瞅了瞅,第二块则画着个灼热的太阳,下面对应的字,则是东。
她心头一动,没错,没错,当时她观测天象被雷劈到的地方,正是东方!
看来,这拼图果然跟她如何回家有关!
第二块拼图和字闪了几下,也都完全点亮。
她面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之色,这一趟商河之旅,竟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给她送来个大礼。
既如此,她也就勉为其难地原谅程砚那厮吧。
第三块拼图虽暗着,可也隐约看得些轮廓,似在给她提示。
可既不是下雨,也不是下雪,上面竟然是一个房屋。
房屋倒塌,一片七零八落。
许溪云想了想,这在书本上可没学过,天象不就是太阳星星月亮吗,跟房子又有什么关系。
那拼图闪了闪,倏地消失了,留她一个人在马车里思考。
许溪云回到家,和姐姐自是小嘴叭叭地说了半天,这一路的见闻,经历。原主和姐姐从没出过远门,这是她第一次离开固宁镇,还是一个人,姐姐耐心地听着,不时配合地提问,或是惊讶,或是捂嘴偷笑,屋内溢出一片祥和之色。
当然,她没提程砚那王八蛋把她一个人扔在商河的事。
照姐姐这性子,说了也只会白担心。
姐妹俩正叙着旧,方婶却粗着嗓子进来了,她看见许溪云,哟的一声,愣了几秒。
想必是没想到她竟回来了。
许暮亭一见是方婶,蹙着眉,轻声道:“方婶,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嫁。”
许溪云:?我不在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什么嫁?嫁什么?
那方婶也是嗫嚅了一番,许暮亭性子软,好拿捏,自己这才敢天天上门来烦她。
可今天许溪云竟回来了...这事便有些棘手。
可箭在弦上,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暮亭啊,那县令儿子,真的还不错!”
“家世好,人相貌也好!”
闻言,许溪云看了许暮亭一眼,眼中是满满的惊讶,这方婶给她俩说过不少亲,可她俩无权无势,无父无母,虽长相清秀,却不受人待见,不是被介绍去给做小妾,就是去给鳏夫做续弦。
这县令家的公子,怎么看也轮不到她家。
可看姐姐的脸色...
许溪云话头一转,直直地问道:“那他家可有什么要求?”
方婶就如那饱满的气球顿时泄了气,她支支吾吾,这些日子许溪云的性子变了不少,为人直接了当,颇有些不管前不管后的风格。
若是将要求如实说出...她怕是会将自己直接打出去。
看了方婶这样子,许溪云便有些明白了,那真正的好人家,别人又怎么舍得让给她们姐妹俩。
说着她就要送客,方婶慌了,自己一连来了几天,一点进展没有,若是再没点消息,县令家答应她的好处怕是不会给了。
她按住许溪云关门的手,一股脑的将话说完了。
“县令家小儿子说了,他愿意将你们俩一起纳进门,你现在地位非比寻常,你去做正房,你姐姐去做偏房!”
她看着许溪云的脸色逐渐变了,试图找补回来。
“虽说他家里小妾多了些,可这也说明人家有本事不是,能养活得了这么多人,你们嫁过去,不会吃亏的!”
许暮亭握紧了些手中的扫把。
果然放不出什么好屁!
姐妹俩共侍一夫是个什么道理?!还让她姐姐做偏房?
这件事已经远远超出了从小接受21世纪教育的许溪云的接受范围。
她瞪大了双眼,提起扫把就准备往方婶脚底下招呼。
“方婶,我和姐姐绝不为妾,我们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麻烦您转告他,他们家便是泼天的富贵,我们家要不起,也不想要!”
早知道她来是要说这些个东西,门都不应该让她进!
许暮亭好说歹说将方婶劝走,看着气呼呼的妹妹失了笑,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还是这般耐不住性子。
往后的几天,张婶,李婶,王婶,简直要把她们家的门槛踏破,络绎不绝的前来说亲,对象还都是同一人,都是那县令家的小儿子。
这县令家就这么有钱?
能支使动这么多婆子,想必费了不少功夫。
许溪云将门牢牢闭着,谢绝见客,这几日应付得她头都痛了。
可也不能任由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若不及时打住,到时候指不定会被外人传成什么样。
许溪云思索半晌,决定自己去一趟,跟那县令公子亲自说明。
近些日子旱情有所好转,小镇还被喜悦的氛围笼罩着,连带着街道都热闹了起来。
她看向街头茶铺家坐着的一桌男子,他们正高谈阔论着什么,看上去是消息灵通之人,她提步上前,准备问问那县令家怎么走。
还没走近,那交谈的声音飘进耳朵。
竟是在谈论前些日子京城旁地动的事。
“听说那尸横遍野,无数房屋一瞬间土崩瓦解,不知道是谁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引来老天爷的教训,唉!”
“我也听说了,那地动来之前,似乎天有异象!”
天有异象??这不就撞上了自己的专业对口了吗?
她停下脚步,思索了半晌,可这京城是不是有些远了...
正犹豫着,她一拍脑门!
等等!地动...房屋倒塌...!
这不是她那拼图上的景象?
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搁这儿等着她呢!
劳什子县令被她抛之脑后,人都要跑了,还管他们作甚!
她转身拎起裙子就往家里奔去,一刻也耽误不得。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想好了说辞,反正这破地方也容不下她姐妹俩。
她大可以劝姐姐说去京城见见世面,自己现在有本事傍身,养活她们俩也应该不是问题。
这地方给姐姐留下那么大的阴影,她应该不会拒绝,大不了自己再撒撒娇!
许溪云充满希冀,心已经飞走了,那缓缓亮起的第三块拼图,那回家的曙光,似乎都在京城向她招手。
作者有话要说: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取自网络~希望大家牢牢记在心里,没事就默念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