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亲一事没有给阮问颖带来什么影响,她还是照常进宫给太后与皇后请安,然后去往含凉殿见杨世醒,偶尔遇到陛下也会行礼问安,做足臣女与外甥女的恭谨亲近模样。
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那天的事,没有再在言谈里提及,仿佛一阵山雨,来时翻云覆日,携万钧之势,去时却也干净利落,不留丝毫痕迹。
转眼间,盛夏迎清风,又是一旬过去,到了月初时节。
和往常一样,阮问颖与阮淑晗前往西室,聆听师长授课。
师长姓许,名山芙,乃许家长女,素有才名,不过碧玉年华就高中进士,入仕翰林院,得授四品通议大夫与皇后殿下亲赐的宜山夫人封号,学识一流,堪称女子才学第一人。
这样的一位才女,按理是不会轻易给他人当文师的,哪怕是在其尚未显达的数年前。但阮家何等高门,安平长公主不过一张帖子,就请来了她担当独女的启蒙亲师。
没错,宜山夫人原本只是阮问颖一人的文师。并且这份师徒关系持续了很久,早从阮问颖六岁那年开始就已经拜其为师。
练字、对词、作文,讲解经义、听答策论,都一一得授,许多有关于朝堂、民生之事的思考,也是从对方那里得到启发,算得上是关门弟子。
当然,安平长公主在当年请师的时候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对方才情高,又品行皆备,希望女儿长大后也能像她一样,不仅精通诗书、明晓理义,还能端庄贞淑,成为贵女之首。
或许还有一点别的心思在里面,毕竟本朝惯例,帝后共治两殿,只有贤良淑德是当不好皇后的,性通敏达、心有丘壑是最基础的要求。
在这样的前提下,选文师就不仅仅要看才学了,官身、前途、派别,都是需要考虑的因素。
当时的宜山夫人虽然只是翰林院里的一名小小编修,但在综合考量里是最适合的,所以安平长公主才会请了她。
一晃八年过去,在她的教导下,当初的愿景仿佛都成了真。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阮问颖样样拿手,经文策论,她对答如流,包括端庄贞淑的贵女模样,她也能照着话做出来个十成十,端的是完美无瑕。
就是这内里如何,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在阮淑晗住进国公府里后,阮问颖得知她这位堂姐也很崇敬宜山夫人,拜读过后者所有的大作,就起了一点心思,前去询问宜山夫人能否再收一名弟子。
宜山夫人对此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询问了一番阮淑晗的情况,再亲自考校了一回,才点了点头,算是收下。
就这样,姐妹俩都成了宜山夫人的弟子,在每月的初旬结伴前往西室听讲聆课。
不过,虽然同为弟子,但宜山夫人对她们还是有所不同的,不是说态度有何差异,而是教授的东西不一样。
对于阮问颖,她和从前一样,不仅教授诗书礼易,还会教导策论经义,进行全方位的指点。
而对于阮淑晗,则是讲解一些诗书典籍方面的事情,虽然同样尽心,但只予才学二字。
比如说,在面对姐妹俩关于《谢将军本纪》的疑惑时,她会先是这么对二人解答:“谢将军有夺位之机,却不行动,其因有三。一为元懿公主夫妻之情,二为夏成帝知遇之恩,三为田园归隐之愿……”
再在单独教授阮问颖时详细疏解:“谢将军虽然用兵如神,料敌先机,大败了北越,但要说这治国之能,却是不及妻子元懿公主。他握有的仅仅只是兵马大权,而朝堂众臣都以元懿公主马首是瞻……”
阮淑晗知道这些事情,但没有在意,她虽然无心朝堂,可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知道分寸。
而且她本来就只是崇敬宜山夫人的文采,昔年得到一本亲笔字帖都能为此高兴上半个月,更不要说得对方亲自教授了,心里只有感激,没有其他。
在又一次的授课结束后,宜山夫人告知她们,本月下旬,她会在长安郊外的溪堰庄开讲,届时无论达官富贵、平民百姓皆可参加,若她们对此也感兴趣,可以前往一观,她会给她们留出一间雅座。
如今学识之风盛行,来自天南地北的文人墨客汇集长安,进行书画辞赋之间的交流,更有不少大才开设讲会,将所思所得述于众人,宜山夫人就是其中一名。
阮问颖曾经听过几次对方的开讲,受益良多,即使宜山夫人不提也会主动过去,更遑论本来就对其充满崇敬之情的阮淑晗了。
当即,姐妹俩就应下声来,表示一定会去。
阮问颖还把这事和杨世醒说了,询问他有没有兴趣去听。
“许山芙啊……”杨世醒若有所思,指节轻敲桌案,“我读过她的几本书,也看过她的几本奏折,观点还算是新颖,思虑也比较周全,就是有点剑走偏锋,裴良信不怎么喜欢她。”
阮问颖闻言有些惊讶,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也说得通。
裴家乃耕读世家,奉行诗书礼乐,算是最传统的清流一派,居于文官之首。
不过这样的情况只持续到徐茂渊出现之前,在徐茂渊出现之后,形势就大大的改变了。
徐茂渊虽也出身书香世家,却是以实论扬名,文采不算很出众,在当年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进士,排名不显,是陛下在阅读了他的策论文章之后惊为天人,才亲自点了他为状元的。
当时,这事还闹出了一点风波。
历来科举取士都以经义一科为首,明法其次,策论其三,明算为末。徐茂渊以策论力压经义,有违规制,若以后学子都来投机取巧怎么办?有不少文官为此上了折子。
陛下对此的解决方法很简单,那就是把策论提到首位,明法依然为二,经义排第三。
圣旨一出,几乎满朝哗然,以裴良信为首的文官一派争相上谏,让陛下收回成命,道是此旨一出,必将导致天下大乱,多少学子寒窗苦读数十年,如今一朝更改,欲置他们于何处?
陛下却心意已决,斥责道:“国家栋梁,自是能者居之。经义一科机变极少,读个三年五载还好,读上十年、二十年,都读成木头了,朕要他们有何用?”
“朕统御寰宇,靠的难道是这些纸上文章吗?靠的是策论、明法!唯实方兴。且经义一科也没有取缔,若有文采斐然者,朕依然愿意纳贤。此事已定,诸卿休要多言。”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从那以后,策论就成了科举取士中最重要的一科。
某些文官口里的“天下大乱”也没有发生,因为科考一年一举,这次不成,下次还有机会,陛下也没有更换科目,只是论绩的排名变了。
所以学子们虽然在一开始有些措手不及,但在短暂的惊慌迷茫后也镇定了下来,着手于策论一科,也有本来就擅经义的,依然延续原本的学习计划,并成功高中,官挂翰林院。
不过有实干能为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把这天下治理得一片繁荣,让陛下越发地看重徐茂渊。
因为陛下早就觉得科举取士有所弊端,想要把策论提上来,但碍于朝中庞大的文官势力迟迟未能成行,纵使强行下旨,没有臣子听命施行,也很快会变成一道废令,反受掣肘。
直到徐茂渊的出现,才让陛下看到了希望,下定决心,更改了这科举取士的规制。
而徐茂渊也没有辜负陛下的期望,入朝短短不过十几年就推行了一系列利国利民的政策,使得天下为之一新,他本人更是位极人臣,名列三公。
当然,上述这些事情都是阮问颖听旁人说的,毕竟那时候的她才刚刚出生,不可能会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旁人里有她的父母兄长,也有她的姐妹恩师,包括杨世醒也在闲暇时分和她聊过,陛下的那几句言语就是从他口中吐露出来的。
之所以会提起,也是因为这件事和他有些关系。
科举改制后,陛下倚靠的重心明显变了,天下间学子文士的格局也变了,徐茂渊和裴良信更是成为了死对头,在朝堂之上多有意见相争,把原本一体的文官分成了两派。
而在当初挑选杨世醒的文师时,陛下先是选中的徐茂渊,然后才选了裴良信。后者虽然接了圣旨,却是转头就称病闭门不出,摆明了不想和徐茂渊同堂授课。
陛下对此气得不轻,但也没有法子,即使派去的整个太医院都诊断裴良信没病,可对方咬死了自己内心郁结,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恐命不久矣,不敢耽误六殿下前程,他又能怎么办?
最后还是杨世醒亲自去往裴府,与其交谈了一个下午,才把他请了出来,担任了文师。
再之后就是如今的情况了,徐茂渊与裴良信隔天轮换授课,两边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要见谁。
陛下也学乖了,涉及文师相关的旨意都是同时对两个人下,免得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也因此,阮问颖对杨世醒很是佩服。
连陛下都头疼苦恼的事情,他居然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而且那时他才六岁,虽然早已开蒙,可六岁的孩子能懂什么?怎么就能说服了裴良信呢?还是一个人只身前去的。
这份胆识与聪慧,别说六岁孩童,就是已经加冠的成人也没多少人能有。
难怪陛下对他万般疼爱,在某一年新节祭礼时甚至说出过“朕之亲子,唯醒儿一人”这样的话。
扯远了,说回到宜山夫人的身上。她是许家长女,许家与裴家素有姻亲,她在当年又是以文采经义脱颖而出、榜上有名,入职的也是翰林院,按理来说应该分属清流一脉,算是裴良信的人。
可她在政见上却更靠近徐茂渊一脉,虽然没有旗帜鲜明地支持反对,但从平素的言语奏折里都可以窥见出来,裴良信不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不过阮问颖也并不在意这一点。
无可否认,裴良信的学识很高,是当之无愧的文学大家,不然也不会被封殿阁大学士,但他的政见还是太过于偏向传统了,她虽然很敬重他,但也不是那么赞同他的观念。
她只想知道杨世醒会不会去。
“那十天后的这个讲会,你到底去不去?”她再度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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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姑娘年纪轻轻,本事不小,一口气订了两门亲,一门是当朝太子,一门是当朝王爷。
太子盛瞻和藏锋敛刃,气宇不凡,弹指间千里锦绣江山。
奇王盛隆和潇洒不羁,身手利落,袖里振青云。
两者中无论选谁,都是顶顶好的亲事,从此春闺不愁梦里人,偏赵家姑娘两门都要了。
赵觅瑜心里苦。
太子殿下对她容色淡淡,好她不好坏她不坏,成婚后的日子稳稳当当。
奇王殿下倒是对她很好,闺房之乐不断。唯有一点不好,喜欢唤她“嫂嫂”。
虽然她的确是他的嫂嫂,同时也是他的妻,但,她要怎么做才能让他明白,他不是他那早死的弟弟盛隆和,而是还活着的双生哥哥盛瞻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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