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父气得脸更黑了,听见动静跑来的王详也扑通跪下,拽着大伯父的衣摆伏地大哭:“祖父!若我父亲做错了什么,我来替他受罚,祖父要杀就杀我罢。”
一时场面更加热闹,周围真哭的假劝的看戏的站了半院子,大伯父气得把刀重重往地上一砸,骂了句:“孽障!”
众人这才敢进屋来,一看大堂兄满头血根本动弹不了,大嫂哭得几乎起不来身,十八娘便赶忙叫人去请了大夫来。幸而大夫日前为老夫人诊病便在宅中,过来瞧了才庆幸道:“夫人莫担忧,大郎君无碍,只是划破了头皮未伤了骨头。”
大嫂一口气才缓过来,却又是止不住掉眼泪,可大伯母进来却不敢去看她亲儿子,反而站到了大伯父身边去假装没看到,闭着眼一圈一圈捻佛珠。
可听见大堂兄没性命之忧,大伯父反越上脸,指着身边刘掌事骂:“哼,无碍?那便现下给我打死去!”
五叔不得不又站出来劝两句:“兄长何事动这样大的气,大郎到底还是晚辈,有什么不对之处教导他便是了。”
不想往日最会看眼色的大堂兄今日倒变了个人似的,才缓过一口气,竟挣扎着犟道:“不对之处…父亲今日打死我,我也不知有何不对之处。”
大伯父也是气急,抬手便要抄起镇纸砸过去,赶来的亲戚家姑母们赶忙上来拦,和稀泥劝架,“大郎快住嘴,怎么尽说胡话,这把年纪还小孩子似的和父亲置气。”
“我说胡话?”大堂兄咬牙冷笑,“父亲为了一个歌姬送出了城郊那座百亩的林宅,还要为了她打死我么?”
五叔惊得一下松开了手,因那处林宅,乃算西苑共有。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天道伦常永不违逆。只要在王家,一文钱一寸土便都是我的,我想怎么用便怎么用,轮得到你来管我?”大伯父竟背着手,厉声道。
原来如此。原来大伯父应也是想这件事早晚瞒不住,干脆趁着现在发大火时露出来。
果然,这情势下,平日最会算账的五婶也只是给气得直翻白眼,不敢和大伯父直接顶撞。
可大堂兄不知怎么今日吃了豹子胆,竟又道:“是,什么都是你的,可我们这些儿孙不是你的?打死了我你那歌姬还能再给你生个儿子来?便生了还不知是谁的种!”
“该死的畜生!”大伯父直接疯了,又要去抄刀,众人见着不好赶忙哄着把大堂兄抬出了院子去。
出来后大堂兄被送到了他屋外间由王详陪着再瞧病,大嫂也受了惊回屋吃药,女眷也都跟着来坐,十八娘便也来了。
五婶什么也顾不上追过来问:“卉娘,那林宅并非大伯私产,也应一直是你料理的,怎么就能没了?”
大嫂却只是流泪,大伯母本来坐着,听见竟起
身悄么声走了。
这谁还看不出来和她有关。
“好一对和睦婆媳,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可就算你们当家,那东西也有我们一份儿,你们这是把东西都败了就算完了?”五婶气得咬牙,竟一把拉过呆着的她,“十八娘快问问,你的好嫂嫂可别也将你们孤儿寡母的东西都败光去了吧!”
大嫂气得抚胸:“婶母现在会审,方才怎么不审!我是在这家里忙活,可大事小情我何时能做得一句主?既觉得我不好,便把我换了,也算救了我一条命。”
一边儿的老夫人却不乐意了:“可东西到底从你手里没的,你不该有个交代?”
还好一个姑母这时出来劝:“既此事与她翁婆相干,可让她怎么说,难不成让她这做家妇的指摘长辈?东西不是她卖的,逼死她也逼不出结果,还不如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将那林宅要回来。”
五婶听了也不好再说,便赌气同老夫人离去,大嫂这才和姑母诉苦:“原本这东西是大老太公过身后留下私产,走之前未指定给谁,也就没分充了公账。之前倒是管在我手里,但前几天婆母忽然来要契书,我再细问,她便恼了说有用,我也只好便交了出去。
我原以为是婆母那边娘家要用钱,想拿这去抵些钱,转手赚了再还回来。可没想到这东西一去无回,她便有些担心了,今天就出了这事。”
大嫂方才说那法子,定是自己这么干过,才不好推脱掉大伯母,可没想到大伯母竟然是帮大伯父把东西骗出去败家。
而大堂兄知道这事定也是往日一道斗鸡走狗的友人告诉他的。他们父子心里明镜似的知道全家都在坐吃山空,你多吃一口我便少吃一口,各自怀着私心,早不恼晚也得恼。
她们王家啊,怕是真的要完了喽。
……
可是,她抬头瞧了瞧头上剥了漆的天花,又低头瞧了瞧地上磨浅了图案的地砖。
这王不只是王拱的王,也是她王知的王。脚下的砖,头顶的瓦,兔园里的一草一木,又如何不是她的?
以前别人都在祖父面前说,教她也是白教,养她也是白养,注定都是打了水漂,难道她真的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王家败落,兔园承载的祖母祖父的心血,也都付诸东流么…
……
只是架要吵,日子也还都得过。昨日闹成那般,次日起她便来了大嫂屋里探望,可一进来时正听见五婶又在,竟又把大伯母提来了。
“大伯被气病了不肯露面见他五弟,这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既然那歌姬那么值钱,便把她卖了把林宅赎回来。”
动大伯父身边的人,也只有大伯母有这个权利。但当事人大伯母一声不吭,任由五婶咄咄逼人也自岿然不动,这油盐不进的模样把五婶气得,恨不得把大伯母提起来,晃悠晃悠把钱抖落出来。
大嫂也是真气了,打算置身事外:“我是人家儿媳,不敢插手翁婆院内之事,更何况都不知那歌姬在何处。哪位有本事便自去办。”
五婶却哼了一声笑着与大伯母道:“嫂嫂,你总有处置个姬人的名分,我已派了人去寻,到时便由我来替嫂嫂出头操办。”
大伯母吓得正摆手推脱,这时却听外头人回来说:“五夫人,我们打听到了那歌姬的住处,是在一处私园,可那里还找到了别人。”
五婶一下欢喜起来:“什么人!难道是相好?如此大伯知道了想也不会怪罪咱们卖她了。”
“是…是…”
“是……家里十三郎。”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的事有几章,过渡一下下,下一章周四下午六点么么^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