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06)
祁谨川从小区南门离开,绕了一圈走到小区北门,再从北门进去,轻车熟路地来到5幢一单元。
近几年新建的小区多为电梯房,立春苑是老小区,户型分电梯房和步梯房两种。5幢是步梯房,最高7层,他父母家住5楼。
这套房子是学区房,边上就是青陵十五中。祁谨川小学毕业那年,为了方便他就近读初中,父母才买了这套房子。离他们工作的二院也很近,走路只要五分钟。
住了这么多年,住出感情来了,老两口一直舍不得换房子。
以前祁谨川总劝父母换套面积大点的电梯房,省得每天爬楼。等以后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爬楼会更难。
如今倒是庆幸还好父母没换房子。不然哪来的这种缘分,和俞早住同一个小区。
祁谨川一口气爬到5楼。
堪堪踩完最后一级楼梯,左手边的防盗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一抹颀长身影立在门口,黑衬衫颜色深沉,双肩落满细碎灯火。
见到一双相似的眉眼,祁谨川率先开口叫人:“爸。”
老父亲祁海深“嗯”了一声,举着手机说:“你妈刚想让我给你打电话,问你怎么还没到。”
他侧开身子让儿子进屋。
“路上碰到个老同学聊了几句,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祁谨川顺手把蛋糕和矿泉水放在鞋柜上,俯身从鞋架上取了拖鞋换上。
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红红绿绿,颜色鲜亮诱人。
母亲邹筝正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刚出锅的老鸭汤,金黄的汤汁里飘着几片菌菇,通红的枸杞混迹期间。走动间,香味扑鼻而来,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这汤一看就很补,还很好喝。
见到儿子,邹筝露出和蔼笑容,立即招呼他:“小川,快洗手吃饭。”
祁谨川眼里有活,赶紧接过母亲手中的汤锅,转手摆在餐桌上,还细心地拿桌垫垫在锅底。
他眉棱骨微动,四下环视一圈,并未如往常那般见到熟悉忙碌的身影。
他侧头望着邹女士,语气奇怪,“妈,张阿姨呢?您今天怎么亲自下厨了?”
邹筝一边摘围裙,一边拉了把椅子坐下。
她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告诉儿子:“张姐的儿媳妇生孩子,她去医院照顾儿媳妇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我都不知道。”祁谨川神色诧异。
邹筝:“就前天,生了个大胖小子,还是你姑姑接生的。”
祁谨川的姑姑祁敏是青陵妇保的妇产科主任,人称“产科一把刀”,医术精湛,经验丰富,好多产妇会慕名找祁主任接生。
祁谨川扶住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张阿姨这次请几天假啊?”
邹筝:“她辞职了,等儿媳妇出院,她就一门心思带孙子了。”
“那您岂不是要找新的阿姨?”
“在找着呢!中介推了几个,我看了看,都不太满意,暂时先自己凑合烧两天饭。”
提起保姆张阿姨,邹筝就一脸惋惜,“再想找跟张姐这样细心的人难喽!她如果不是回家带孙子,我还真舍不得放她走,我宁愿加工资也得把她留在咱们家。有她在,我和你爸多省心呐!”
这些年张阿姨的付出祁谨川也是看在眼里的,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照顾他们一家三口的饮食起居,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让父母全然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工作。也难怪母亲会舍不得张阿姨走。他心里也十分不舍。
不过人家既然已经辞职了,他们再舍不得也无济于事。
祁谨川只好宽慰母亲:“阿姨再找就是了,人家孙子肯定更重要。”
“那当然是孙子重要了,真羡慕张姐能抱孙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儿媳妇在哪儿都不知道,更别说孙子了。我还指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去。”邹筝女士柠檬精附.体,话里话外不知道有多酸。
祁谨川:“……”
祁医生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膝盖好疼,接连中了好几箭。
他不敢接话,识趣闭嘴。这个时候多说多错,沉默才是王道。
“前不久你姑姑姑父亲自飞了趟汀兰,见了你表嫂她爸妈,两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婚事,恩亭的人生大事算是定下来了。现在你两个哥哥的婚事都有着落了,就你还单着。”邹女士不顾儿子的沉默,打开话匣子一顿输出。
祁谨川:“……”
她细细打量着儿子的面容,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我儿子长得也不丑啊!怎么就没有女孩看上你呢!”
祁谨川:“……”
祁谨川哭笑不得,“妈,您别着急啊,两个哥哥都是三十好几成的家,我今年才29,年轻着呢,等到30再结婚也不晚。”
邹筝:“……”
邹筝斜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明年就30了,你能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啊?”
祁谨川心想:倒也不是不行,只要一切进展顺利。
他拉开椅子,坐在老母亲对面,眼巴巴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卑微申请:“妈,咱能先吃饭么?我都饿了。”
说完还不忘向老父亲递了个眼色,寻求支援。
祁海深接收到信号后,火速支援:“孩子在医院忙活了一整天,先让他吃口热乎的。”
虽然邹女士着急抱孙子,可也不会疯狂催婚,顶多时不时给祁谨川上点眼药,提醒他抓紧点。
平时医院工作忙,邹筝很少下厨。可她厨艺很赞,一桌家常菜烧得色香味俱全。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完一顿晚饭,老父亲自觉收拾碗筷去厨房洗,而祁谨川则捞来抹布擦桌子。
祁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下厨的人不洗碗,洗碗的人不下厨。主打一个分工明确。
将桌面上滴落的汤汁和油渍逐一清理干净,连餐桌一角的花瓶都没放过,顺带一起擦了擦瓶身上的灰尘。
复古的陶瓷花瓶,瓶子里插.了几枝新鲜的桂花枝,金色小花隐在宽厚的叶片底下,若隐若现。
近来天气凉得快,小区的桂花开得正热闹,花香浓郁,一阵一阵扑来。
祁谨川注意到花瓶底部压了一张传单,他不经意瞟了一眼,成功捕捉到一行硕大醒目的黑体字——西欧十日游。
左侧还印着心程旅行社巨大的logo。
他下意识就问:“妈,您要去旅游啊?”
邹筝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刷小视频,鼻梁上架一副老花镜,像是资深的专家。
她也确实是专家,二院呼吸科大佬,享誉业内。疫情刚爆发时,她是第一批驰援江城的专家。
听到儿子提问,她的目光远远投过去,略过祁谨川手中的传单,不紧不慢解释:“对门刘阿姨的儿子不是开旅行社的嘛,今年疫情放开了,大家能旅游了,她儿子旅行社生意也回暖了,印了好多传单,让我们这些老邻居给宣传宣传。”
经母亲这么一说,祁谨川多少有点印象,对门刘阿姨的儿子比他大两岁,大学一毕业就和几个朋友合伙开了家旅行社。前些年生意很好,赚了挺多钱。后来疫情爆发,一封就是三年,生意一落千丈,差点倒闭。苟延残喘至今,好不容易挨到疫情防控全面放开,旅行社又再度迎来了春天。
他盯着传单上的标题不由眯了眯眼,“刘阿姨的儿子做国际专线的?”
邹筝认真盯着手机屏幕,“不止国际,国内也做,今年很火的青甘大环线,他家旅行社也在跑。”
“您想出国转转吗?”祁谨川随口一问。
“有这个想法,忙碌了大半辈子,我都没去过几个国家,最远才去过韩国,还是去出差。”
“医院舍得放您出去?”
“我不是还有年假嘛,好几年没休了。”
“行,您自己计划,真要去旅游,我给您出钱。”
邹女士眉开眼笑,“还是儿子好,不像你爸,听说我要出国旅游,一个劲儿拦我,生怕我出去被噶腰子。”
祁谨川:“……”
他忍俊不禁,“又不是去缅甸泰国这些地方,西欧国家治安很好的。”
家里缺了阿姨,一应家务都落在了老两口身上。祁海深洗完碗后发现客厅的地有些脏,他又自觉拿起扫帚扫地,一路扫到了玄关。
见鞋柜上放着两盒蛋糕,他扬声问:“小川,这是你买的蛋糕啊?”
父亲不问,祁谨川都快忘记自己还买了蛋糕。刚才只顾换鞋,随手把蛋糕放在鞋柜上,忘记拿给母亲了。
“妈,我给您买了您最爱吃的巧克力熔岩蛋糕。”
邹女士瞧见蛋糕的包装袋,笑容满面,“是我常买的那家面包店,他家蛋糕好吃。”
祁谨川说:“知道您喜欢那家店的蛋糕,我专门去买的。”
话刚讲完,余光就瞟到老父亲拿起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准备扔进垃圾桶。
“爸,别扔!”他反应迅速,一股脑冲过去,从老父亲手里夺过矿泉水瓶,紧紧护住,“我还要喝的。”
反应如此激烈,前所未有。祁海深不由怔了怔,神色不解,“家里矿泉水多的是,又不差这一瓶。”
五指压住瓶身,指尖感受到一点凉意。祁谨川用力握住,倏然一笑,“爸,您不懂,这不是一般的水。”
祁海深:“……”
***
父母催婚严重,宁檬烦不胜烦。为了让自己的耳根子清净点,她果断选择住在俞早家。
大小姐准备打持久战,打包了一堆行李过来,还专门买了张一米八的大床。她嫌俞早家一米五的床太窄了,她翻个身都会掉地上。
大小姐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两人这么多年闺蜜,宁檬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不说别的,就冲俞早买房首付不够,宁檬二话没说就借给她五万,她家主卧永远都给闺蜜留着。
大小姐有了一米八的大床,一米五的小床自然又还给了俞早。
她把小床搬进书房,换上干净的床单被罩。
当晚洗完澡后,俞早穿着睡衣躺在松软温暖的被窝里刷手机。一股清新醒脑的柑橘香盈满鼻息,让人忍不住想深吸一口,霸占这个香味。
与此同时,还有一股太阳的味道。
她平心静气,心情愉悦。
“滋滋……”
两声轻响划过耳畔,通知栏挤进一条微信。
看到备注,俞早嗖的一下坐了起来,脊背绷得笔直。
祁谨川:【俞早。】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透过这两个字,俞早几乎都能想象出来祁谨川是如何叫她名字的——
咬字清晰,平仄分明,不那么热络,也不会显得生疏,介于陌生和熟悉之间。
同样的名字从他嘴里叫出来就格外动听,像是春日蒲草,丝丝缕缕,沾满潮湿的露水在她心田摇曳。
俞早心尖狠狠一颤,眼皮抖了抖。
她吸了口气,目光聚焦在对话框,颤颤巍巍敲字——
俞早:【有事吗?】
祁谨川紧接着发来一张照片,一地的积水,水面上躺着一大串粉色小灯笼。
这次他改发语音了。
小红点突兀醒目的停留在屏幕上方,只有两秒。
俞早迫不及待点开语音,属于男人特有的低沉清润的嗓音,似乎还带着一点愉悦的笑意,“栾树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祁医生:这不是普通的水,这是我媳妇儿给我的水,想供起来。
哈哈哈~
未来婆婆上线了,期待她和枣枣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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