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毫无兴致

翌日,陶芙柔卧房中。

“陶氏,你房中的香似乎更重了些。”淮王坐在梨木桌前,把玩着手里的酒斟。

陶芙柔: “王爷是不喜这个味道吗?”

“本王并不介意,你用合-欢香来迷醉本王,本王在意的是,你这香没了效用。”

淮王饮下一口鹿血酒继续说道: “鹿血酒也是你的心思吧!可惜了,今时不同往日,这些个东西,已然勾不起本王的兴致了。”

陶芙柔沉思片刻,道: “芙柔听不明白王爷的话,熏香您若是不喜欢,我明日便换上别的。至于这酒,都是王妃掌管的,芙柔实在不知那是鹿血酒。”

“不必了,熏香你已经换了不是吗?本王不蠢,味道变了,不会闻不出来。”淮王平静道: “陶氏,你当本王蠢笨如猪吗?”

提到苏晓,自从昨日西院一别,淮王的脑中不断闪过她的一颦一笑,晃得他心烦意乱,连呆在充满迷香的房中,都只觉索然无味。

陶芙柔心头一紧,赶忙双膝跪地,拂在淮王脚下: “王爷,芙柔鬼迷心窍才出此下策,求王爷宽宏大量,饶了芙柔这一次。”

“本王不是没给你机会,从昨夜到今夜,你换过三种不同的香,可本王还是提不起精神,你说说,本王还有什么理由再留在你这?”

陶芙柔眸色一转,了悟道: “请王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明日我便去寻些更好的香来,直到您满意为止。”

淮王既知晓她用香迷惑他,但还是来了她这,陶芙柔心想,或许王爷是念上了这股香味。

都怪苏晓,要不是昨日将那瓶极其珍贵的木棉魂掉落在东院,她也不至于找不同的香代替。

她撞见王爷躺在苏晓的榻上,又闻到了木棉魂的香味,便忍着气退出了东院。

木棉魂的威力,陶芙柔最清楚不过。她即便是眼睁睁看着苏晓得到王爷的宠爱,她也不会上前阻止,因为她没办法断其药效。

“那便等你找到了再来见本王。”他忽然想到什么: “杀人书一事,本王劝你收起歹念。”

话罢,淮王投袂而起,不愿多看陶芙柔一眼。

陶芙柔眸色发狠,悠悠直起身子,死死瞪着空气。

……

东院外,淮王踏着月色伏在墙垣下,他凝然盯着苏晓的卧房,看了良久。

见屋内烛火还亮着,他还是走进东院,敲响了苏晓的房门。

“谁啊?”苏晓觉得奇怪,小莲不会这么老实敲门。这么晚了,洒扫的侍女也不会来搅扰她。

见外边的人不回话,她又道: “是西院的女眷吗?有什么事进来说。”

淮王推开门扉进入屋内。

只见苏晓身着一袭靛青襦裙,钗环已卸,侧颜素洁却不失雅致。

他往前走出几步,苏晓此时坐立在窗柩前,正饮酒望月。

淮王说:“你倒有兴致。”

苏晓闻言,倏然扭头去看。

淮王,他怎么又来了?

苏晓当即站直身子,僵硬往后退。

“你放心,本王对你没兴趣。我来只是想验证一件事。”

苏晓不信他: “什么事?”

淮王没回答苏晓,他径直坐到窗柩下,自顾自道: “你为何不扮成,那副虚情假意的模样?是认真揣摩了本王的话,还是想了其他的招数?”

苏晓: 神经病!谁都必须想方设法得到你吗?自恋狂!

她心里虽这么想,但嘴上却没这么说; “你都看穿了,我又何必装模作样。王爷慧眼如炬,我这点小伎俩,哪敢在你面前班门弄斧。”

淮王对这个答案很是满意,他笑了笑道: “是个会说话的,懂分寸又聪明,知道躲开本王来保全自己。只不过,你跟陶氏沆瀣一气出卖了自己。”

苏晓眉头一蹙,她跟陶芙柔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淮王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何出此言?”

淮王嗅了嗅空气,冷冰冰道: “你屋子里的异香怎么淡了?”

什么异香?苏晓见此,也跟着猛吸进一口气。没怪味啊?她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苏晓脸上茫然呆滞,淮王尽收眼底,他心中狐疑。

“你可曾闻到一缕茉莉蜜香?”

苏晓恍然,她忆起昨日赫然出现在房中的玉制小瓶,茉莉……瓶子里头的粉末正是这个味道。

她赶忙提起步子,立到妆奁前翻找。片刻后,她手执玉瓶走到淮王身前问: “王爷说的可是此物?”

淮王压低鼻梁凑到玉瓶处,转瞬又抬眼注视着她: “你该作何解释?”

苏晓眼睫频动,她记得这东西是大风吹来的……

不对!陶芙柔来过!这东西是她的?

苏晓拔出木塞,鼻尖停在玉瓶瓶口,还没来得及仔细闻上一闻,她便有些头晕目眩,立不稳身子。

淮王见此,一把夺过玉瓶,将木塞给塞了回去。

苏晓晃了晃脑袋,双手奋力拍打头颅两侧,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淮王打量着苏晓的一举一动,他开始怀疑自己判断错了。

苏晓觉得全身燥热,手指也不受控制的想去解衣裳,她死死咬住下唇,强撑着意识,步履蹒跚走到桌前,想用水灭心里那团火。

待她走到桌前,足下登时发软,一不留神瘫倒在桌下。

淮王冷眼看着她,他等了一会,见苏晓脸色潮红,脚下不稳,还有意无意的看着他。

他站起身,走到苏晓身旁,将她打横抱起。

就在苏晓以为自己肯定遭殃的时候,淮王竟然抱着她出了房门。

他走到院里的水缸前,无情将苏晓扔了进去。

“扑通——”

重物落水的声音十分响亮,水花四溅,但一滴都没沾到淮王身上。

苏晓愕然,四肢不停倒腾出水花。她因凉水打湿的衣裙寒意,猛然惊醒回过神来。

慌乱中,她的鼻腔陆续呛进许多水,强烈的窒息感瞬间从肺里传来,求生的本能使她双手抓住缸壁,奋力从缸里冲出脑袋,站了起来。

少女打湿的衣裳紧贴住肌肤,显露出她的豆蔻芳华,丰盈袅娜。

淮王先是漠然,后是两眼一抖,最后佯佯不睬背过身子,目光往下移了移……

他要验证的事验证完了,他的心底深处,对身后的少女有恻隐之心。

苏晓费力爬出水缸,跪坐在青石板上一阵咳嗽。

淮王压住内心气焰,冷静过后,挽住苏晓的腰肢,足下轻点,纵身上了屋顶。

苏晓已经懒得挣扎什么,她仍在咳嗽,仿佛方才的水扎根在了肺里,怎么也咳不出来。

他听得心烦,落到屋顶后,摊开掌心,重重一掌打在了苏晓的后背。

这一掌下去,苏晓吐出了淤积在肺里的水,她无力倒在瓦片上,贪婪的吮吸着空气。

淮王不再看她,这么多年来,从未再有人让他生出恻隐。他临幸过的女人都是主动送上门,献身于他,他虽觉得味同嚼蜡,可早已习惯如此。

他以为除了袁清,再不会有人让他眷念。

陶氏的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快意,可那终究不是真的,终究到了期限。

“苏晓,我同你讲个故事你可愿意听?”

苏晓声弱如羽,几乎悄声道: “讲…”

“曾经有一对神仙眷侣,他们是最不起眼的小地仙。两人约好了,要挣脱天庭的束缚,去游览山川,踏遍世间每一寸土地。”

淮王眸底染上一丝凄凉: “到了约定的日子,女地仙却没有来,男地仙等了女地仙很久,很久……”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逐渐低下了头,暗自神伤。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 “诶!你听到没有?”

淮王推了推苏晓的肩,不满的盯着她。

苏晓不耐烦道: “听到了。”

“那你怎么不说话?”他说得委婉,可却是把心里胡都说了出来。

说什么话?苏晓一听就知道这肯定是现代人常用的话术——“永远不存在的朋友”,顾名思义以朋友之名,问自己的事。

“你不说话,本王立马把你扔下去!”他言辞阴翳,说着就要上手扔她。

苏晓一时情急,脱口而出: “就是恋爱脑呗!”

苏晓后知后觉睁开双眼,心道不好!说了现代话,不知道这尊瘟神,会不会抓着她这句话不放。

淮王收回双手,坐到原位问: “你同我说说,你说的那个词是什么意思?”

苏晓坐直身子,尴尬一笑: “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我想表达的意思是,男地仙太过执着,女地仙摆明了不想跟他周游人间,那男地仙为何还留在原地?”

“那你说说看,男地仙应当如何?”

苏晓想了想: “要我说,做不了神仙眷侣也没什么,这世间还有许多有意义的事情。拿一件小事来说吧!比如做饭,生火,砍柴烧水,这些事看上去很无趣,其实等你真正做起来才会发现,做好一顿饭真的很不容易。”

苏晓扫了他一眼,见他听得认真,便继续往下说: “等你把做饭的困难一一解决了之后,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会让你感到很满意,很踏实。真的,你可以试试,说不定就忘了那个女地仙呢?”

淮王颔首,他觉得哪里不对劲:“我不过跟你讲个故事,你怎么让我试试,本王可没有忘不掉的女地仙。”

他躲开苏晓的眼神,看向远处的高楼。

“我说错了,你别介意,我说的是那个男地仙。”苏晓盯着他的发旋刻意咬字道。

她本来想说可以从军或者科考,守卫百姓,安家国治天下。

但转念一想,淮王称帝肯定是免不了的,从军有兵权,科考从文官能蛊惑人心,这两样都助长淮王的野心。

倒不如让他去做饭,说不定他尝试过后,愿意去过那闲云野鹤的生活,那她也不用死了,两全其美,何其妙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