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梦生14

明柏抬起头,正遗憾没有什么线索,却发现萧钺正站在台阶与密室交界的地方,微倾身子举着火折子给蹲在地上右手受伤不便的傅令仪照亮。

……

“傅娘子发现了什么?”

“半个脚印。”

“半个?”谢誉奇道,“有用吗?”

“暂时只知道其尺寸大小,与之前发现的脚印皆不相同。”傅令仪摇摇头,正要把拓好半个脚印的绢帛拿给他看,手里的绢帛就被萧钺拿过去写上数据尺寸。

围观的谢誉面上生出一丝局促尴尬,被众人看着的傅令仪萧钺却一个赛一个地镇定自若。傅令仪对着谢誉露出个坦然的笑,火折子的光映在她眸中,煌煌明星一般。

谢誉更尴尬了,向她一示意,帮着搜索去了。心里还在想,傅娘子好像真没觉得什么?她该不会比表兄还不开窍吧?

傅令仪笑意缓缓淡下去,又扫了眼一旁的萧钺。

遗憾的是众人寻找了半天却再无所获。

退出密室,暗门自动关闭。

傅令仪站在原地蹙眉,听见萧钺问她,“怎么了?”

“殿下觉不觉得这暗门明显了些?合拢之后细看墙面仍然留有门样的痕迹,需要床帐挡住……”

明柏沉声接话,“属下也正是发现了墙面上门的痕迹,用手一扣,暗门就打开了一条缝。这门虽然算重,但即使是不会武功的几人合力也能推开。”

这暗门做得粗糙,与傅闻所说那密道出入口的机关消息完全不同。

萧钺神色幽沉,都认为这处密室可能是障眼法,然而众人把这不大的禅院仔仔细细地搜查了遍也没有发现第二处密道。

这时项策从外头进来,他整个靴子连带衣角都湿漉漉的。他在外头擦干了水才进来,没在禅院地面留下湿脚印,“殿下,没有发现密道机关。”

傅令仪凝目皱眉,闻叔既说那禾寇是从那井边消失的,她自然相信,毕竟他没必要说这种谎,可是井下密道会不会如这禅院的暗室一般也是障眼法呢?

项策仿佛知她所想,又补充道:“属下也仔细检查了水井周围,并无发现。”

萧钺未曾多言,竟要亲自下井查看。

傅令仪也说要去,萧钺蹙眉盯了她一瞬,神色微肃,“凭你一只手?”他走出几步,“孤能找到。”

落在后头的傅令仪眉头一挑,怎么突然摆起了架子,好胜心这么强吗?

井内一切与傅闻所说一致,萧钺下到井底。方才项策翻找过井底,把水搅浑了。

萧钺仔细摸了摸井壁青砖间的缝隙,这种密道设计在活水中,虽然隐蔽,但为了避免进水,需要做更多的隔水设计。砖缝之间便是用于密封的白膏土,里面大概还加了道火漆做隔水层,最后再以膏土砖石做内圈,这就是双圈层。

几年前他曾督造父皇的陵寝,便用到了这种结构。

他略一沉吟,回到青砖缺损的尽头,逐一检查起来,终于发现其中一块缝隙颜色稍有不同。

这块青砖隐匿在落脚踢踏的青砖之内,很容易被忽略过去,萧钺运力一推,这青砖就咚的一声被推到里面,掉了下去。

一个方寸大小的洞口出现在眼前,里面很暗,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模糊的深黑色轮廓,正当他要吹燃火折时,黑暗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泛着寒芒的短刀已经刺到他眼前,他闪身避开刀刃,左手已经握住刺客的手腕。

这洞口几乎只容一人钻趴而过,那刺客没想到萧钺力气这么大,他一时进退两难,只得用尽全身力气推进,萧钺却在他关节上重重一拧,刺客的骨头顿时像碎了一般剧痛,手指不自觉松开。

萧钺用力朝旁边一甩,短刀砰的一声摔在井壁上,又落进水中溅起水花。

“殿下!”这声音传到地面,项策立即意识到出事了,探身朝里看。

这转瞬功夫,萧钺已经抽出剑,斜着向里猛地一刺,就刺在正在往后退的刺客大腿上。

鲜血顷刻间涌出,刺客还来不及哀嚎,就见萧钺伸手探进里面,摸到机关就要进来了,他双手握刀,刀尖摇摆,下一秒就转过刀口,照准自己的腰腹,十分凶狠地扎了进去。

这时萧钺已经探身进入密道,于是他又按住刀柄往里猛地推进了一寸,紧接着使劲一搅,又往外一拉,这一下子鲜血四溅,从他割开的腹部里牵扯出一堆纠缠在一起的肠子。

对此萧钺也是回天乏术,那刺客吐着血泡含糊不清冲他笑出声。

她手心里握着是一把穿肠刀,刀尖呈倒钩状,专门用于肢解猎物勾出内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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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令仪被姚昭抱着接到密道中时,项策他们已经把短刀从井底捞出,正在检查刺客的尸体。

她刚一走过去,打算动手,明柏就拦住她,看看她的手,笑道:“傅娘子,这活儿我们来就行。”

反正也不需要再查明死因,傅令仪便没有跟他们争,这刺客面貌陌生,约五尺高,身材纤瘦,穿深色葛布衣裙,肠穿肚烂,面上有血沫,左边大腿有贯穿刀伤,这些都是萧钺造成的。除此之外,挽起她右边裤子,同样在大腿的地方有一处包扎过的伤口,解开一看,正是被野兽撕咬后的伤口。

此人正是攻击狸奴之人。

问题是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能够证明身份的信息。

众人并不希望她的同伙,也就是疑似禾寇的人发现她是死于密道,暴露他们已经知道密道的事,于是便将尸体从水井入口拖到林中,又对尸体进行大致伪装,讹称她被山中猛兽袭击而死被寻尸队发现。将尸体从普慈寺正山山门大摇大摆地送入寺中。

剩下的人重新封上入口,晃亮火折子,顺着地道往里走,这里如傅闻所说,青砖铺地,每搁十丈便有一尊夜叉像。

一路向前,突然发现前面有个大开间,开间地面并没有铺设青砖,似乎是后来者重新开凿的,房间内面积很大,放了好几个大木架,上面堆满了尚未组装完成的箭镞、箭杆和羽尾。

众人面色一凝,这下可麻烦了,竟然牵扯到武器箭只,无论这些人是不是禾寇,都所谋不小。

傅闻拿起箭,“不好,这箭竟是军中专用!”

谢誉一惊,“闻郎怎么认的军中用箭?”

而其他几人已经上前查看,现下这里除了傅令仪和谢誉皆曾在军中,尤其是萧钺麾下诸卫皆是刚自柏邑战场返回,对军中用箭非常熟悉。

“我元武初年便从军,一直在江南节度使麾下横野军中,两年前授封正五品游击将军。”傅闻低声给他解释,“这种箭名为双钩轻羽箭,箭头处有两个小铁钩。①江南两道及河东陇右下辖军卫皆用此箭。”

谢誉一惊。

其实傅令仪对穆朝武官不算了解,本朝文武官职均分执事官和散官,后者只是用来象征尊荣层级的,没有具体职务。魏远所任的绛州司马就属于此列,而傅闻的游击将军在本朝也从实职改做散职,一般同品武官因伤退伍之后才会被授予此官职,也就是说,傅闻并不像傅令仪想的是已经辞官,而是属于以在朝散官来给她做卫队长。

谢誉因此对傅氏在绛州的势力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像谢誉出身自陈郡谢氏这五姓大家,也不敢有这种操作。当然这也是因为谢氏如今大多在朝任职,常在长安,自然要小心谨慎,而傅氏天高皇帝远。

那边项策已经数清楚,“这里足可以组装五千只箭。”绛州本地驻军也不过才五千。

本朝铁器尚由朝廷管控,如需使用需要到县中登记再由专门的铁匠铺进行铸造,这箭便是私造也定有官员与之勾连,更何况还是军中专用,恐怕连驻军之中亦有内贼。

萧钺扫视了整间屋子,眸色越发沉重,但眼下不便将它们挪走,只希望能在山下道路可以通行之前抓住这些人。

众人于是继续往前,又走了一盏茶,竟来到一处道路尽头,这里依旧有尊夜叉像。

众人经此一役也能轻车熟路地找到夜叉像上的机关,然而……

“这道路一直平坦,大约深入地下两三尺。这里应该不是出口。”

众人唯恐打开机关对面又杀出一人来,于是便把傅令仪护在中间位置,这才拧动机关,夜叉像既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陷,而是旁边青砖墙向下一沉。

过去一看,既没有埋伏,也没有房间,只有一左一右两处岔道,与来时的路形成丁字状。

兵分两路,傅令仪萧钺傅闻向左,另三人向右,然而一路无惊无险,密道尽头出去竟是傅闻来时那尊供奉着观音像的禅院。

傅闻从入口到出口一路上并没有遇上岔路,这么看来项策他们走的方向尽头便又是那处禅院。可是竹林夜叉像与水井不过百步远,何必开两个出口?难道是路上还有别的岔路机关没有被发现?

手中没有地图犹如无头苍蝇总不是事,傅令仪正准备拜访慧可住持,看看是否知道寺庙地下的暗道,然而负责搜山的绣衣使却找了过来,原来他们已经找到大部分碎尸。

作者有话要说:①这种双钩轻羽箭,来自电视剧《神探狄仁杰》。

我爱狄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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