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凡柔很抗拒达官贵人的府邸，要是平时绝对不会踏进半步，奈何欠着人情，只好硬着头皮被乔微揽了进去。
扭头看向门口，“河蚬！”
“会有人拿去后厨的。”
乔微一路揽着她肩膀穿过花园来到静心院，身上一下子凉快起来。
“天气热，快吃些凉补降降温。”金盏笑盈盈。
红凡柔视线落在了金盏绣花的衣服上，回忆起一路走来见到的风景，不自觉攥紧了衣摆。
乔微心细如发，注意到了她那点不自然，装作没看见揽着她进屋，强行摁着坐下，一句话没说埋头吃着金盏端上来的凉补。
红凡柔张了张口，乔微打断道，“吃饱了再说。”
红凡柔无法，只能端起碗来。
带人进来乔微有自己的打算，她对红凡柔处事态度很是欣赏。
明明可以带着母亲携三十两银子离开长乐，去哪儿都能不愁吃过上两三年，但她没有。
处理完事情后第一时间找到乔微退还余下银子，并且带了能抵押的东西来，足以证明此人年纪小，但品行端正。
香皂一条生产线下来需要人在边上看着，乔微断然不可能一直盯着，那就得有个得力助手帮忙。
乔微看似无意的问了句，“你们那小村子里大概有多少人要找工啊？”
谈及到村子里的人，红凡柔表情凝重了许多，放下碗来道，“其实我们那不算是村子，大家都是五年前南方水灾逃来长乐，没地方落脚只能抱团找个河边先住下，久而久之定居在了那处。”
“因为是外乡人，所以在长乐找工不容易，大家靠着在河里摸点东西或是上山采些野果子野菜换顿果腹。”
乔微静静听着没打断，红凡柔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捏着碗的手用了些力气，迫切地道，“您别看她们年纪小，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干活绝不偷懒！”
“你应该或多或少听到了我要做香皂的事，里面一味材料就需要贝壳，但河蚬找起来费劲，恐怕......”
乔微话还没说完，红凡柔生怕自己的迟缓导致小村里的大家错过吃饱饭的机会，腾站了起来，涨红着脸。
“河蚬不费劲！我可以召集其他人一起捞！那条河泥里藏着许多。如果捞完我可以带着她们去山里小溪里找，或者......或者我可以养殖河蚬！”
乔微眼睛一亮，“你说养殖河蚬？”
大规模有秩序的养殖可比人工淘洗野外河蚬方便的多，要是真能养殖出来，就不用担心后续材料跟不上。
红凡柔抿唇坚定点头。
乔微展露笑颜，没给出具体承诺，而是道，“你先带着其他人捞河蚬，真能养殖出河蚬来，我们再细谈后续合作。”
晚上习玉成唤她们两姊妹去院里用膳，天没暗乔微就去了，陪在习玉成身边百无聊赖看他一个账本反反复复的算。
习玉成是商人之子，自小就展现出对数字的敏锐。
当家后算账从未出过差错，府内外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外去谁人不说一句习正君持家有方。
“爹爹，您都算了三遍了。”乔微趴在桌子上，耍赖地挡住账本，皱巴着小脸道，“母亲和阿姐怎么还没来啊？”
肚子抗议的叫了声，“不然我们先吃吧。”
“得等你母亲来了才能用膳。”习玉成拍了拍她后背示意坐正，看了眼外头暗下的天色，“估计霜儿跟你母亲在一块呢，两人一谈话就要谈许久。”
乔微勉强坐直，桌下的腿一晃一晃，没一会又撑着下巴玩起毛笔来。
习玉成拍了她手背打掉毛笔，见白皙的皮肤上泛起红来，又心疼地合在掌心揉了揉，“你啊！得学学你阿姐，在哪里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然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阿姐的礼仪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在自己家中都不能随心所欲，那也太无趣了吧。”乔微嘟着嘴巴小声嘀咕。
习玉成，“就因为在家中才需要更加注意言行举止，不然总会露出破绽。”
乔微顺着点头，她没有想去改变其他人认知的想法，但也绝没有想融入这个世界的念头，维持表面的和谐就已经很好了。
习玉成知道她的敷衍，无奈地摇头没再多说。
原主知事起后就没那么亲近父母，聚在一起时寡言少语，极容易被忽略。
所以乔微种种行为在习玉成看来，是心结打开，有孩子脾气了。
又问道，“听薛淑君说，你让乔涵双帮你寻找做香皂的厂房？”
乔微点头，“三妹在外朋友多，找她帮忙比我自己来的方便。”
“微儿，你已是懂事之年，爹爹说的你且听着。不论是做什么生意，诚信才是长久之道。”
习玉成拉着乔微的手，真切道，“往后若是与人合作，切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势头太大必然会遭到摧残，懂得审时度势，尽早抽离才能保全自身。”
乔微懵懵懂懂地看向他那双和自己一样的眼睛，迟缓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乔素华和乔诗霜同道出现，刚谈完话的样子。
拂冬赶忙去后厨催促上菜，饿的已经吃了两块糕点垫肚子的乔微得以坐上了饭桌。
在不断攻势之下乔诗霜习惯了乔微挨着胳膊坐，习惯了时不时夹到碗里的糖醋小排，习惯了在饭桌上阿妹会悄悄询问她好不好吃。
似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紧绷的神经在看到阿妹笑容时能得到片刻放松。
乔素华和习玉成闲谈府内事物，没人注意到她们，乔微膝盖碰了碰乔诗霜，“阿姐，你又被抓去谈话啦？”
乔诗霜垂眸看了眼碗中排骨，“只是说些在宫内的事。”
“你是不是不想入宫陪太女伴读？不然我替你想个借口好了。”乔微话音落下，乔诗霜面色凝重地反驳道，“不可，欺上之罪是要斩满门的。”
乔微被吓的一愣，“我……我就说说。”
乔诗霜夹了块排骨送到她碗中，语气缓和了不少，“许多事情很复杂，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和母亲会处理好的。”
乔微没滋没味咬了口排骨，低声，“我知道了。”
乔诗霜还想在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僵持的气氛，乔素华便寻她问话，只得暂时作罢。
一顿饭吃下来乔微格外安静，越是这样乔诗霜心中越发内疚。
阿妹只是看她劳累想帮忙分忧，自己却对她态度恶劣，实在有违长姐表率。
两人院子在同一方向，一路无言，到了静心院乔微准备告别时，乔诗霜拉住了她手腕。
别扭挠着脸颊，为晚饭时的行为解释，“我不是故意凶你，只是关于陛下，关于朝廷的事很复杂，稍有不慎就会牵连家族。”
她提起乔微才想起晚饭时的事，了然大方地抱了下乔诗霜，扬起脸浅浅笑道，“阿姐说的在理，是我思虑不周，很多事情我确实想的不周全。以后还请阿姐多多提点我，免得做错了事都不知道。”
乔诗霜眸中似有泪光闪动，反手紧紧拥住了她，“就像是父亲说的姊妹之间要避免嫌隙，我们才是最亲的人。”
乔微心口一热，眼眶有些泛酸。
“阿姐，你也是我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