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22
自从那一晚被沈君斐抱了一下之后,宁霈就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对劲。
明明春天早就过了，冬天都快来了，可他的世界却好像变成了粉红色，到处都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比如在学校里看到两只流浪猫在草坪上嬉戏打闹,以前宁霈只会觉得小猫咪真可爱,现在却会发出羡慕的感慨：“当猫就是好,光天化日就可以在一起亲亲抱抱，都不用在乎世俗的眼光。”
徐临西毫不留情地揭穿真相：“这俩都是公猫，你没看到它们尾巴
宁霈理直气壮：“公猫之间就没有爱情吗？爱情是不分物种和性别的。”
徐临西：“……你开心就好。”
又比如,语文老师正在讲一篇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全班听得昏昏欲睡,宁霈却忽然心血来潮想起了一件八卦,用手肘碰了碰正在打瞌睡的徐临西。
“喂，你说我们班谁谁谁和那个谁谁是真的吗？”
徐临西还以为语文老师点他名了，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谁谁谁,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就是都在传他们在早恋的那一对啊。”宁霈压低声音，“你说高中生早恋会有结果吗？”
徐临西崩溃：“他们早不早恋，有没有结果又关我什么事？”
宁霈失望地瞟他一眼,“你好冷漠,一点都不关心同学。”
徐临西捏紧拳头：“……”我他妈。
再比如，吃饭的时候食堂的电视在放一部早已过时的偶像剧，作为一个酷guy,以前宁霈对这种电视剧一向嗤之以鼻，一眼都不会看,现在却看得津津有味,饭都吃完了还舍不得离开。
一起吃饭的徐临西抱着手臂对着空盘子不耐烦：“你到底还要看多久？”
宁霈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再等会儿，看到女主角知道真相和男主和好就走。”
徐临西面无表情：“那你得等到大结局。”
宁霈将信将疑，“不可能吧，明明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为什么要拖到大结局？”
徐临西一脸冷漠：“狗血电视剧不都这样，不停误会，不停撕逼，无聊至极。”
宁霈毫无要反省的意思，不满地反驳：“明明是你不懂欣赏，生活这么平淡，加点狗血才精彩，懂？”
徐临西已经不想说话了，因为宁霈几乎已经可以确诊为“恋爱脑”。
“我能不能知道，你们家沈教授到底对你做什么了？”
宁霈大惊失色，毫不犹豫地否认：“什么都没做！我警告你不要血口喷人啊！”
徐临西看着宁霈脸上两个大写的“心虚”，绷不住表情笑出了声。
“什么都没做，那可能是你不知道。”徐临西笑够了，凉凉地道，“他应该是给你下蛊了，要不然你怎么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宁霈心里有鬼所以底气不足，又不想让徐临西这么嚣张，只能没什么杀伤力地反击道：“你永远也别想知道顾擎跟我说了什么。”
徐临西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随便，他又没给我下蛊，让我满脑子都是他。”
宁霈差点被徐临西气得心梗。
然而有时候人生就是这般戏剧，恋爱脑没有恋爱谈，不是恋爱脑却总是桃花不断。
徐临西，一个高冷的转学生帅哥，这个人设对于那些对爱情充满幻想的高中女生自然有很大吸引力。
在转学到蓉城二中的一个月后，徐临西收到的情书就没停下来过，隔三差五书桌抽屉里就会凭空出现一封。
而宁霈作为徐临西的同桌以及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自然也有很多女生来找他帮忙送情书送礼物给徐临西。
一天下了晚自习放学，宁霈和徐临西在校门口分开，各自去找接他们的车回家。
可宁霈刚走出去没几步，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拦住了。
宁霈没见过这个女生，猜测应该是其他班的，于是礼貌地问：“有事吗？”
女生五官生得清秀，一双杏眼又大又圆，身上穿的也是蓉城二中的校服，校服上画满了卡通人物，这气质一看就是艺术生。
女生有些羞涩，低着头从书包的侧兜里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宁霈，“宁霈同学，这个给你。”
宁霈接过粉红色的信封，了然地说：“给徐临西的是吧，行，我等下帮你给他。”
女生连忙摇手，“不不不，不是给徐临西的。”
宁霈不解挑眉，“那是给谁的？”
“是给你的！”女生鼓足了勇气，抬起头大胆地望着宁霈，“宁霈同学，我很喜欢你，请你一定要看我的信啊，再见！”
女生说完就害羞地跑了，留下宁霈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情书居然是给他的？
宁霈从来没有和女生打过交道，在其他和他同龄的男生私下讨论哪个班的女同学好看，哪个女明星的身材好的时候，他还是个只知道逃课打游戏的不.良少年，所以就算有女生暗恋他，也不敢接近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女生的情书。
过了好一会儿，宁霈才回过了神，看了眼手里的信封，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忽然瞥见从不远处过来一个身影好像是沈豪杰，便连忙把信封塞进书包里，打算等回去后再说。
回沈家的路上，宁霈坐在车里，想着书包里的情书有些头疼。
接受肯定是不可能接受的。
虽然还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同性，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对异性没兴趣。
现在的烦恼就是，他该怎么委婉地拒绝，才能不伤害那个女生的自尊心。
他从徐临西那里学到的经验就是不打开、不回应、不存在，虽然对那些送情书的女生来说有点残忍，但这样的拒绝方氏也最直接有效。
可宁霈狠不下心用这样的方式拒绝那个女生，这毕竟是他人生第一次收到情书。
这封情书的意义在于他知道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他也是会被人喜欢的，即使站在主角旁边，他这个炮灰也是会被其他人注意到的存在。
宁霈有些克制不住的心潮澎湃，好像就从这一刻开始，属于他原本的命运就被改写了。
还没想好究竟要怎么处理这封情书，车已经开到了沈家。
宁霈抱着书包和沈豪杰一起下车，沈豪杰注意到他抱书包的奇怪姿势，随口问：“你书包里是有什么宝贝么，抱得这么紧？”
宁霈假笑，“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宝贝。”
沈豪杰表情古怪，“对了，刚才在校门口，我好像看到周绮薇和你说话了，你们认识？”
宁霈茫然地眨眨眼：“谁是周绮薇？”
沈豪杰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刨根究底地问：“就是和你说话的那个女生，你不认识她，那她为什么跟你说话？你们都说什么了？”
宁霈暗想原来女生的名字叫周绮薇，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她东西掉了，我帮她捡起来，她谢我来着。”
沈豪杰听了这个解释好像信了，在别墅大门的密码锁上输入密码，推开别墅大门往里走，“那你走运了，能被你捡到周绮薇的东西，她可是我们学校男生公认的校花，而且我听说她好像准备考北艺，以后说不定能当大明星。”
宁霈难得能在沈豪杰这个自大狂嘴里听到夸别人的话，笑了笑问：“那你也觉得她漂亮么？”
沈豪杰想表现出自己不为美色所动的高冷，抬起下巴满不在意地说：“还行吧，不过长得是挺纯的，好多男生都说她长得有点像九十年代港台清纯玉女那种范儿。”
“什么范儿？”
沈豪杰话音刚落，就听到客厅里忽然传来沈君斐的声音。
沈豪杰看到沈君斐从屋里走出来，惊讶地问：“哥，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明天要降温，我回来拿衣服。”
沈君斐今天穿得很休闲，没穿衬衫西裤，而是穿了一件奶咖色的连帽卫衣，还有两根带子垂在胸.前，给他的气质添了几分活泼，一下子就从高冷的大学教授变成了邻家大哥哥。
沈君斐的目光依次扫过沈豪杰和宁霈，习惯性地扶了下眼镜，嘴角浮着淡淡的笑意问：“你们刚刚在聊谁？”
“聊我们学校的校花。”沈豪杰指了下宁霈，不以为然地说，“他刚捡了人家的东西，却说不认识人家，我们学校好多男生想跟周绮薇说一句话都没机会呢，就他走狗屎运。”
宁霈：“……”你嫉妒我就直说。
他算听出来了，沈豪杰绝对是对周绮薇有意思，所以绝对不能让沈豪杰知道周绮薇送了情书给他，否则他怕沈豪杰会连夜拿刀砍了他。
沈君斐没再关心有关周绮薇的话题，转头看着餐厅的方向说：“张嫂给你们做了夜宵，你们先去吃。”又等宁霈经过他身边时伸手拦了一下他，“我这周末不一定回来，等你吃完上楼，我检查你的复习进度。”
宁霈乖巧点头，“好的。”
今晚的夜宵是虾仁馄饨，张嫂亲手包的，汤底用的是炖了三个小时的清鸡汤，十个白白胖胖的元宝馄饨躺在色泽鲜亮的鸡汤里，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流口水。
在结束一天辛苦的学习后吃上这样一碗鲜美的馄饨真是一种享受，美食当前，其他的事暂时都抛到脑后，宁霈把一碗馄饨连汤吃了个碗朝天，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肚子，抱着书包上楼。
沈君斐已经在楼上等着他，等宁霈上来后，两人一起进了宁霈的房间。
宁霈把书包放在书桌上，从书包里把试卷和作业本都拿出来，压根儿不记得书包里什么时候还藏着一封情书。
等他一股脑把书包掏空，回头猛地发现那一摞本子中间还夹着一封粉色信封，想趁沈君斐不注意把信封藏起来时已经晚了。
沈君斐早已发现了那抹夹在白色的本子当中显得十分违和的粉色，没给宁霈毁尸灭迹的机会，直接把信封从本子中间抽了出来。
“这是什么？”单薄的粉色信封被沈君斐夹在指尖观察，信封上画着许多蔷薇花，正面写着宁霈的名字，字迹娟秀，应该是出自女生之笔。
宁霈：“……”
人果然不能吃太饱，会变弱智。
“这也许、可能、应该是一封信吧。”
非常没有底气的回答。
沈君斐在书桌后坐下，抬眸看他，一针见血道：“情书？”
宁霈犹豫了一下，都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于是用力点了下头，“嗯。”
沈君斐：“看过内容了？”
宁霈摇摇头：“刚收到，还没来得及。”
沈君斐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想看吗？”
宁霈不想骗沈君斐，应该没有人第一次收到情书不会好奇里面写了什么吧，于是老实回答道：“想看的。”顿了顿，不忘征求沈君斐的意见，“可以吗？”
沈君斐勾勾嘴角，把信封在手里翻了个面还给宁霈，“你的信，当然是你想看就看。”
宁霈接过信封，见沈君斐还一直在盯着自己，似乎在等着他把信封拆开，眨眨眼有些懵地问：“您不会是想让我现在就看吧？”
“那我回避。”沈君斐收回视线，作势要站起来。
宁霈连忙按住他的手臂，无措地用手挠了挠额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当着您的面看。”
沈君斐眉梢微挑，不好意思就是害羞，也就是对这封情书的内容很上心，想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看。
沈君斐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从小到大，除了奖状，收到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情书了。
所以也很清楚，如果是不喜欢的人送的情书，根本无所谓看或不看，更不会在意那情书上写了什么内容。
沈君斐瞧着宁霈眉宇间拘谨的神色，冷不丁问：“这封信，是那个叫周绮薇的女生给你的？”
宁霈立刻诧异地睁大了眼，“您怎么知道？”
这人是有透视眼吗？这都能猜到？
沈君斐看了眼宁霈手里的信封，淡声道：“信封上画着蔷薇花，沈豪杰又说今天看到你和周绮薇说过话，推测出来的。”
宁霈：“……”神了。
沈君斐语气平和地规劝：“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爱情好奇可以理解，但现在是高三关键时期，谈情说爱会影响学习，你如果也喜欢她，可以跟她说等到高考完了再说。”
宁霈听完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哭笑不得，“您误会了，我不喜欢她！”
沈君斐扶了下眼镜，抱起手臂似笑非笑，“不喜欢那还看人家写的情书？”
“我……”宁霈语塞了一秒，随后羞赧地低下头，解释道，“我跟您说实话吧，这是我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情书，就是有点好奇写了什么。我真的不喜欢她，我甚至在收到情书之前都不认识谁是周绮微，也不明白她怎么会注意到我，还给我送了情书。不过我很感谢她，因为她让我知道我也会有人喜欢，这给了我很大的鼓舞。”
沈君斐听宁霈说完，一直敛着的眉心才舒展开来，“原来是这样。”
宁霈为难地抿了抿唇，眼神求助地看向沈君斐，“我还在为要怎么拒绝她，才会不伤害到她头疼呢，第一次干这种事也没经验，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这种事情沈君斐当然经验丰富，“如果怕伤害到对方，那你可以先不直接拒绝她，告诉她你现在只想心无旁骛地学习考上目标大学，暂时没有心思想别的，再鼓励她一起加油，其他事情等高考完了再说。”
宁霈听完十分受教地点点头，“好，那我就按您说的做。”
“那这封信我还可以看吗？”宁霈捏紧了手里的信封有些不舍，但又怕沈君斐不同意，眼神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我就是好奇她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我就看一眼，一定不会让自己受到影响，我保证，可以吗？”
沈君斐听着宁霈可怜兮兮的保证，那种心脏酸疼的感觉又上来了。
他能理解，正因为缺爱，所以才会渴望被爱，渴望被认可。
“当然可以看。”沈君斐站起来，抬起手拍了拍宁霈的肩膀，镜片后的目光温暖又有力量，“不过我想你之所以会收到这封情书，是因为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比如聪明、坚强、勇敢、努力。而且你的外形条件很优秀，性格也讨喜，我相信这封情书只是一个开始，只要你坚持做现在的自己，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你。”
宁霈听着听着，脸上情不自禁浮现两道绯红。
沈君斐把他夸得也太好了吧，他都快被洗脑相信他自己就是这么好了。
忽地福至心灵，宁霈垂着的睫毛颤了颤，用力咬了下嘴唇，鼓起勇气抬头看着沈君斐问：“那这些喜欢我的人里……也包括您吗？”
沈君斐没有多想，深邃的黑眸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倏然一笑道：“如果我不喜欢你，那请问我这段时间为你的事出钱出力，单纯只是在做慈善吗？”
宁霈的心脏在那一瞬间都快停了下来，暗暗做了两次深呼吸，激荡的心情才稍微平复。
沈君斐说的喜欢应该就是单纯的对一个弟弟的喜欢，没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不过，也很让人开心了。
“我不看了。”宁霈突然打开抽屉，把粉色的信封塞了进去。
沈君斐挑眉疑惑，“怎么了？”
少年的双眼明亮清澈，里面满满装着男人，眉眼弯弯地说：“您都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那其他人写的理由就不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