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岳受惊之下,脚底一个不稳没踩住梯子,竟身形不稳一下从长梯上摔了下来。
冯侍卫长抱着五皇子鞭长莫及,侍女们的惊呼如油锅入水般炸开,惠岳掉下去那刻也听不见周遭喧嚣,心都似被人紧紧捏住,呼吸不得,手心冒汗。
虽摔不死人,但若摔断个腿骨臂骨,只想想她就要掉眼泪了。
都怪谢执玉那混账,来吓她做什么!
她紧闭双眼,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这样一会儿摔到地上应该也能少疼一点。
不过惠岳的担心显然是多余了,她没能摔到冷硬的青石砖地上,而是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托在她后背与腿弯处的双臂坚实有力,依靠着的胸膛随着带笑的话音微微震动。
“看来是我不好,吓到夫人了。”谢执玉微微低头凑近惠岳,悄声赔罪道。
心底却升起一股恶趣味,惠岳刚刚瞧见他时脸上满是被抓包后的羞恼无措,让人忍不住想再继续逗弄,最好惹得她面颊飞红,眼眸水亮才最是可爱。
见惠岳还呆愣愣地没有反应,谢执玉又想笑了,“公主可还能下来?可要我抱你回房?”
惠岳一下子回过神来,她今日穿的衣裙不算单薄,但谢执玉这厮实在是太热了,热意透过衣裙传到她身上,好似置身火炉中被火舌炙烤,热得头脑发晕如浆糊一般。
不过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放肆的抱着就够不端庄的了,要是再被抱着回房,一路被府中人瞧着看着她还有什么威严可存。
惠岳面皮发热,手肘怼了一下谢执玉胸膛,气咻咻地道:“快放我下来。”
原来气恼足了,白莲花就开始变成小辣椒了。
谢执玉心内发笑,但也将惠岳放了下来,惠岳刚刚站定就被五皇子冲上来抱住大腿,五皇子人小冲劲却大,还好有谢执玉在她身后扶住,不然险些又要跌倒。
五皇子仰起头,泪中含泪道:“都是我不好,我不叫姑母上来,姑母就不会摔下去了。”
虽然姑母被姑父接住平安无事,但五皇子还是吓得不轻,心中自责。
惠岳拍了拍五皇子小脑瓜,安慰道:“是姑母没站稳,不怪你。”
“小男子汉,要坚强不能哭知道吗?”谢执玉将五皇子从惠岳腿上扯下来抱起,又道:“你姑母无事,可就轮到我审问你们了,你们爬我墙头是要做何?”
什么爬他墙头!说得她俩好似偷窥他的流痞一般!她们明明是看狗的!!
不过惠岳也不好张口辩驳,只是心中更加气恼。
“我来想找乌龙玩,他们不给开门,就只能爬在墙上看。”五皇子不敢直视谢执玉,生怕他提起昨日之事。
“昨日不是害怕乌龙,不想跟它一起玩吗?”谢执玉就是促狭性子,偏要逗逗五皇子,不光点出此事还特意高声说道。
五皇子急忙伸出小手捂住谢执玉的薄唇,说话都结结巴巴,“姑父,你,你小声些。”
伯伯说乌龙很有灵性的,若是听懂了,会不会伤心的不想见他,不想跟他玩了?
谢执玉乐呵呵地拿开五皇子的小手,“好,不说不说。”
上次确实是他考虑不周,虽不知五皇子为何回心转意,但是五皇子能迷途知返还是很有眼光的!
谢执玉转向冯侍卫长道:“之前是我考虑不周,吓到五皇子了,既然五皇子还想瞧瞧,我给那狗带上口笼链条便是,莫扫五皇子的兴可好?”
冯侍卫长也觉此法可行,五皇子毕竟是主子,他虽要护他周全,却不能事事拘囿五皇子,磨灭他的主见。
谢执玉又挑眉带笑看向惠岳道:“既然公主也喜欢,也一同来瞧瞧吧。”
惠岳本是想走的,既然有人带五皇子看,她还是回去歇着看看话本比较自在。
但谢执玉特意点她,若是走了倒显得心虚害怕一般,因而惠岳抿住嘴唇,没出言反驳。
谢执玉进了院子,乌龙却越过他,围着门口转了几圈,谢执玉笑骂道:“真是有新欢就不理我这旧主了。过来,把口笼链子带上人才能进来。”
乌龙歪歪头,眼神懵懂,想装作听不懂谢执玉说什么。
“没得商量,想就快过来,不想就算了。”谢执玉也不强求,只看着乌龙毫不动摇。
乌龙:......
五皇子与惠岳进来时,乌龙已被带上口笼,用两指宽的铁链拴在院中有一人合抱粗的绿柏上。
整只狗看起来蔫蔫的,耳朵都透露着不开心,趴在地上,大头枕在直伸着的前腿上。
五皇子试探着走到乌龙身边,看它眼神委屈巴巴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向谢执玉问道:“我可以摸摸他吗?”
“当然可以,随便摸。”说着谢执玉就亲手演示起来,一番狂野的手法把乌龙的毛揉得乱乱的,五皇子都看不下去,替乌龙拦住谢执玉作乱的大手。
惠岳则只站在门口不远处,见巨犬乖乖趴着任一大一小两人折腾,心中惧意倒消退不少。
然而谢执玉突然回过头来,眉眼弯弯地笑着扬声说道:“公主可要来摸一把?”
“不,不用了,我看看就好。”惠岳勉强笑笑,她可不敢。
不过谢执玉惯爱作弄人,惠岳不由担心起谢执玉若是强拉她去该如何是好,此地都是他的小厮,侍女们怕也拦不住他。
她正胡思乱想时,谢执玉却平淡地应了一声,转过身继续与五皇子说话去了。
惠岳:???
这么轻松就推拒了?
还没待她细想,院门口又进来不少小厮,各个手中都拿着不少东西,有凉伞躺椅,软枕团扇,茶水果点等,小厮们恭敬有序地将东西一一摆好后便又退了出去。
只谢执玉的小厮引鹤留在院子中,在惠岳面前献媚道:“公主您移步到这儿阴凉处坐,这些都是少爷吩咐下去准备的,公主若还缺什么尽管使青诀姑娘来招呼小的。”
青诀仔细扫视一番,凉伞躺椅等物确实俱不是她们院中常用的,点心样式也不像府中手艺,难道都是驸马爷特意给公主准备的!?
......
惠岳走在游廊上又不禁反思起来,怎地每次遇见谢执玉都端不住威严,总被他笑呢。
在停夏苑时,那些点心皆是没见过的新鲜样式,她尝了几个,软的酥的都香甜可口,一时不察竟吃了不少。
引鹤给主子卖了好后也退到院外,院中都是自己的侍女,惠岳也没再硬挺着端庄仪态,就在躺椅上歇了一会儿。
头顶的凉伞正好遮住刺眼日光,躺椅微微摇晃,日光晒着也不热,伴着五皇子二人的细语,惠岳竟然睡着了!
还睡得香甜昏沉,连午食与午歇都一并睡过去了。
她怎么这么能睡啊!
而且她怎么就能在谢执玉面前睡得那么沉啊!!
谢执玉倒是很享受惠岳在他面前不防备的样子,澄澈单纯的像一只傻头傻脑的蠢萌狍子。
今日是十五,惠岳也到堂屋与众人一同用晚食。
大嫂齐氏坐在惠岳身边,低声说道:“今日梧州有信来,想来是老夫人那边的事情。”
果然饭后谢夫人就说起此事,“前些日子家中事多也未告诉老夫人,今日老夫人来信说知道咱们府中住进了皇子,也要回来看看,大概是要常住下来。”
老夫人幼时在梧州长大,前几年谢老太爷去世后思念故土,便带着小儿子回到梧州居住,梧州气候宜人,富贵不让京城,住着倒也舒心。
不过小叔膝下的一双儿女也渐大,少不了要回京议亲科举,便是没有皇子之事也该回京城了。
谢夫人与齐氏商量着将老夫人与小叔一家的院子重新打扫时,另一桌上谢执玉听闻此事忍不住饶有兴趣地观察起二哥神色。
啧啧啧,要有好戏看了。
......
惠岳回到院子后先行沐浴,谢执玉进到房中时见五皇子趴在床上还以为他睡熟了,没想到走近后竟发现这小子是埋在锦被中啜泣。
下午在停夏苑时玩得还很是开心,这一会儿没见怎么哭哭啼啼上了?
“五皇子这是在哭什么?”谢执玉坐到床边不解地问道。
可别哭了,一会儿惠岳看到以为是他惹哭的就不好了。
五皇子眼圈红红,说一句呜咽一下,“我想母妃了,母妃说我要在宫外住上好几年,以后我就是像乌龙一样没有娘亲的孩子了,呜呜。”
谢执玉一听就懂了,前两日五皇子晚间都有惠岳姑母陪着,一时新鲜也未有离开母妃的伤心,今日天色暗淡下来只留他一个人在屋里,这小子就多愁善感上了。
瞧这话说得,谢执玉都想替安嫔娘娘呸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安嫔去了呢。
“五皇子莫伤心,虽是出宫寄养,但每旬都有一日可回宫见你父皇母妃的。”谢执玉暗暗吐槽,这不就是把他这儿当做寄宿幼儿园吗。
五皇子止住哭声,瞪圆双眼,头一次知道还有探亲这回事。
因着出宫时五皇子知道是要去姑母家不曾愁眉苦脸,反而如同要去出游般欢欣鼓舞,出宫之事又事发突然,安嫔也没来得及与他说这些。
谢执玉拿了块湿帕子给五皇子擦擦泪痕,可别让惠岳看出来小崽子哭过了。
可是擦着擦着五皇子又有泪水流下来,谢执玉有些崩溃,养孩子可真难,这咋还哭起来没完了呢!
五皇子带着泪意,吸了吸鼻子,“姑父你身上好香,你们是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从堂屋回来一路凉风吹拂哪还有什么香味,分明就是馋了。
五皇子可怜巴巴地看着谢执玉,肚子还配合地发出咕噜声,谢执玉瞧着是有些可怜,总给孩子吃清粥确实也说不过去。
“想吃肉是吧,那你得乖乖听我的,一会在姑母面前不许哭闹,要学着会哄姑母开心,才有肉吃。”谢执玉妥协道。
五皇子眼睛亮晶晶地点点头,只要能吃肉怎么都行!
因而待惠岳沐浴回房,就发现五皇子有些奇奇怪怪,总跟在她身边,不是要帮她擦头发,就是变着花样地夸她漂亮。
虽知道事出有反常必有妖,但惠岳也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谢执玉回来时就见五皇子还真把惠岳哄得心花怒放,看来这肉花出去的还挺值。
五皇子见姑父回来顿时欢欣雀跃起来。
肉来了!!!
谢执玉也不避着惠岳,大咧咧地将手中之物放到桌上,五皇子扒开一看有片好的牛肉,撕开后大块的猪肘肉,肉香扑面将五皇子的口水都诱出来了。
惠岳一看这肉做的也太粗糙了,不过是清水煮肉配上一碟蘸料,怎地连双筷子都没有。
五皇子倒不嫌弃做法粗陋,不过再馋也还是记得礼仪的,没有筷子也不好直接上手抓,又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谢执玉。
谢执玉没想到小东西这么久没吃肉还挺讲究,只好寻了一根尖头小木棍叉着蘸上酱料,投喂到五皇子口中。
五皇子吃起肉来可香了,脸颊鼓鼓的不住咀嚼,一动一动的还挺可爱,不光自己吃还邀请惠岳同他一起吃。
不过惠岳食量小,食过晚饭后此时根本吃不下去,只坐在一旁看着谢执玉同五皇子吃。
男人的食量可真大,谢执玉晚间饭桌上就吃了不少,居然还能还能同五皇子吃下这么多。
“你从哪拿的这些肉?”惠岳坐在一旁无事便随口一问。
这肉看起来既不像小院厨房做的,也不像堂屋那边做的,难道这么一会他还特意出府买去了?
谢执玉吃肉空闲中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在停夏苑拿的,蘸料是自大厨房那儿拿的。”
惠岳闻言一顿。
停夏苑???
五皇子也愣住了,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看着面前的肉他突然想到之前在停夏苑看到的那个大瓷盆。
惠岳:......
五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