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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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红绡就静静地站在傅显的面前,傅显正冷冷地盯着她瞧。

夜凉如水,这阳春三月的江南也有些微冷,傅显苍白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连指骨都有些泛红,他的目光也有如寒星一般,冷冷地打在她娇美丰饶的身子上。

这目光实在奇怪得很,冷得要命、又残酷至极,偏偏却又好似带着能灼烧一切的温度,他的视线到了哪一处,曲红绡就只觉得自己哪一处的皮肤因为刺激而浮起了一片小疙瘩。

他冷冷道:“你从不开玩笑?”

曲红绡的红唇微勾,低哑地道:“你觉得呢?”

傅显道:“很好。”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连一个字都不肯多说了。

曲红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先前,曲红绡每次看他时,他总好似是受到了什么刑罚一般,会不自觉地避开她的目光,连她一眼都不肯多看。而如今,他的内心却好似已做出了什么决定,于是她四处流动的眼波就不再是残酷的鞭子,无法再对他造成一丁点的伤害。

他在欣赏这个女人的美,他也已准备去享受这个女人的美。

——无妨,这是她要的。

她喜欢别人又如何?她对那什么狗屁“师尊”有情谊又如何?她现在要他,他自可以当这些事情不存在。

之后上了天山……找机会把她的师尊宰了就好。

他已经给她过很多次不要招惹他的机会了,而她不要。

那她就必须永远留在一头恶狼的身边了,她既然想在恶狼脖子上套上枷锁,那他也会把相同的枷锁扣在她的脖子上……她这样美,即便有再多的人喜欢她、看上了她,想要勾引她,他都绝不会给那些人一星半点的机会!

他忽然手上一使劲儿,就把曲红绡推出去了。

曲红绡本就是刚从榻上下来,还赤着脚,他这样一推,简直毫不留情,她一点儿力都没用,自然软绵绵轻飘飘地倒在了榻上,她一点儿也不挣扎,反倒是咬着唇轻轻笑了,面上又露出了那种如花娇柳媚般的风情,缩在榻上要看傅显如何动作。

傅显的动作很慢。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曲红绡,眼神冷酷极了,像极了在盯着砧板上的鱼肉,他的下颌线棱角分明、又透露出一种不近人情的铁石心肠……这成熟、稳重却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男人,终于在此刻露出了他不一样的一面,而这一面……却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了的。

他慢慢地去了衣,露出苍白而劲瘦有力的身躯,这是一副有血有肉的苦痛之躯,如冷玉一般没有血色,却炙热得令人发抖,他身上的伤疤是那样的多,如恶虫、似大网,狰狞地爬在他的身上,随着他稳定的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曲红绡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了这些伤疤上,傅显慢慢地走近了她,她就人不住伸出了自己的手,想要摸一摸这些代表着苦痛过往,傅显瞧着她,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捉住了。

他哑声道:“怎么了?”

曲红绡的手如灵蛇般的环住了他的腰,将头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低低道:“这些伤……是谁伤你……?”

傅显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疤,颇有些残酷地笑了,他轻描淡写地道:“他们都被我杀了,无妨。”

然后,他拉着曲红绡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落下炙热的一息。

他口齿之间的呼吸也是滚烫的,这个吻又小心、又郑重,他的眼眸垂下来,令曲红绡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能看到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似是蝴蝶在煽动翅膀,她的手指被烫得蜷缩了一下,整个人无力地在他怀中蜷缩起来,整个身子都好似藤蔓一般依附在了他的身上。

而他的身体自然如同钢浇铁铸一般,全然没有半分松动,他搂着曲红绡,简直就像是搂着一片树叶那样的简单。

这只是一片轻柔的树叶、一段如流水般的丝绸、一条灵活的水蛇。

但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已似乎在这一刻紧紧地绷起,他苍白的喉结之上,浮出了一点焦灼的汗,这幅充满苦痛的血肉之躯,连同着这一份毫无意义的折磨,已忍不住躁动起来,①他漆黑的眼眸迸射出恶狼般的绿光,紧紧地盯着曲红绡,似乎就在盘算着,该怎么样折磨她?该怎么样让她彻底屈服?

而她似乎已彻底屈服了。

曲红绡的脸上浮出了一种极其病态的酡红,她盯着傅显滚动地喉结看,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然后,傅显就只觉得……他的咽喉忽然被一片蔷薇花瓣撷住了。

她的檀口微张,面色酡红,而他的咽喉之上,亦是留下了一点消来的薄红。

他脖颈侧的青筋,忽然一根、一根地迸起。

曲红绡闷闷地笑,又忽然自他怀中挣脱,伸手就要把自己的手镯和脚镯都摘下来,却冷不丁地被傅显摁住了。

他哑声道:“不要摘。”

曲红绡咬着唇看着他,有些羞涩地道:“为什么?”

傅显道:“我要听着它们响。”

她的手镯脚镯之上,本就挂了铃铛,平日里一走动,便是先声夺人、一串叮叮当当的轻灵之声,在此刻,这些金石相击之声,恐怕要比平日更动听、更醉人才是。

曲红绡的脸更红了。

她好像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害羞的小姑娘,她缩在傅显的怀里,双手绞着她的腰带,忽然又道:“那……这件衣裳,我也穿着,好不好?”

她说的衣裳自然就是他买给她的那一件百翠宝衣,辉蓝与翠绿交织、金线与银线共经纬,宽大的衣袖飘飘欲仙,然而这件衣裳乃是一件外袍,与褙子相似,就是松垮垮搭在身上穿的,根本连一个系扣都没有!

除了美丽毫无意义的衣裳,还有除了美丽毫无意义的手镯与脚镯,他要她带着它们,却不允许她穿戴更多“有意义”的东西。

傅显勾唇笑了笑,露出了他白森森的牙,这只令这个笑容瞧上去更可怕了些。

他说:“好,你穿着它,不许脱了。”

然后,他点起了灯,对她喃喃道:“我要看着你……”

曲红绡嘤咛一声,伸手捂住了脸,似乎已羞愤到恨不得死去,但傅显知道,她才不羞愤,今天这里的一切,都在顺着她的心意走,绝没有一丝半点超出她的预期,让她无法控制。

***

一缕阳光已照进了这间屋子里。

这是一间相当豪华的屋子,八仙桌、牡丹屏、珍珠罗、拔步床,那一张大的拔步床之上,榻外的小几上,放着一盆青葱文竹,而珍珠罗的帐子却是银红的,一红一绿,别有趣味。

然而任何一个人,此刻要是走出这间屋子里,都绝不会在意这种小而美的奇趣。

银红的珍珠罗被微风吹拂着,拔步床的深处,被阴影所阻绝,一只皓白如新雪的手腕,懒洋洋地搭在榻边儿上,肌肤丰盈、蔻丹艳红,若是细细去看,还恍惚能感觉到这美人指甲上的艳红光芒在轻轻地颤动。

不,颤动的并非艳丽的蔻丹,而是她的手指。

她的手指在轻颤、手也在微微发抖,若在细看,就能瞧见,这躲在珍珠罗帐中的美人,好似被什么残酷的刑罚所折磨过一般,整个人从上到下都被打透了,她的手伸出来,似乎要在小几子上摸索着什么东西,然后一只苍白且骨节分明的手也从珍珠罗下伸出,扣住了她的手,铁石心肠地把她拖了回去。

这雪肤丰肌的美人嘤咛了一声,声音细如蚊吟:“阿显……”

——昨天还是傅显、傅大爷,今天就已叫阿显了。

傅显低哑地道:“嗯?”

曲红绡伸手绕着他的发丝玩儿。

傅显皮肤苍白、头发漆黑,又有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平日看着甚不好惹,如今眼角处带着一丝红,唇角、面颊和身上也沾了些乱七八糟的胭脂薄红,瞧上去就格外的像是一只艳鬼了。

艳鬼……

他相当英俊呢……

曲红绡乖顺地缩在他的胸膛上,檀口微张,吃吃地笑,半晌,才轻轻地道:“阿显,你真好……”

这声音简直就好似是一只猫儿,在用她的爪子不轻不重地往人的心上挠。

傅显的目光灼灼如火,好似迸射出一种狂热的光芒。

他的身上有伤。

这伤却并不是从沅水仙门那里受的。

他在沅水虽然重伤,身上被伤得血肉模糊,但确幸得曲红绡搭救,又食了老司城遗宫之中的至宝水晶兰,如今那些伤势已差不多大好了。

而他身上这些细细密密的伤……

曲红绡不是个乖女人,他一直都知道。但现在他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多野,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又像是一条危险艳丽的蟒,蟒蛇绕枝——但凡是弱一点的男人,可能当场就要被她绞死了!

这条美人蟒在他身上留下了无数伤口,他苍白的身体之上浮出了薄汗,薄汗微热,浸没这些伤口,只令一种隐隐约约的钝痛将他整个笼罩起来,然而这种钝痛非但没能令他偃旗息鼓,反倒是更激起了他的血性!

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人!谁若不服他,他就一定要让他好好领教一下他的手段,谁越是要反抗他,他就偏要谁彻底的屈服于他!他的孤傲与残忍,隐藏在这幅冷漠而寡言的外表之下,但谁若是小看了他,那就一定会为自己的眼拙而付出代价!

曲红绡也不例外,他不会因为她的美丽而温柔待她。

他撑起身子,把这个女人拥入了自己的怀中,瞧着她睇眄流光的眼神、嫣红而病态的神色,唇角也不禁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他已恨不得溺死在此刻,除了曲红绡,他已什么都不愿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