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过后,是沈珉玥的醒悟。
对啊,她不是来吃吃喝喝,怀念过去的,她还有正事要办呢!
根据之前徐姝晟给她定下的流程,沈珉玥此刻可以站出来抨击其他公主们行事荒谬了。
因为沈玉耀成为了女帝,而沈珉玥又成了明王,所以在沈玉耀这一代,公主普遍手中的权势要比皇子大。
当手中权势极大后,就会滋生出**,人被**所困便会做一些很不理智的行为。
养面首,生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在皇子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公主多养几个面首也没什么。
但是没见皇子会将妾室带到年宴上来,而公主,却光明正大的将驸马囚于家中,带着面首赴宴!
而且宠溺幼子,不喜嫡子,混淆嫡庶这种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这便过了。
在当下人的价值观念中,正妻和妾室不能相提并论,相对来说,驸马和面首自然也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这些都不过是私德,最多是说出来让人觉得脸上过不去,又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如果沈珉玥拿这些去攻击他人,未免有些小儿科。
沈珉玥当然不可能仅仅是拿这些事情当做利剑,她抬头又看了一眼沈玉耀,随后将目光转向了大长公主与她的驸马。
石采文喝酒的手微微一顿,放下酒杯,目光炯炯的看向场内,马上就要有一场好戏开幕了。
事情要从一个告御状的舞姬开始。
沈玉耀平日里并不常招舞姬献舞,所以这些宫中乐坊的舞姬多是去王孙贵族府上献舞。
见了面,一来二去就有了牵扯。
公主们压制驸马,在府上养面首,那些驸马自然也不甘示弱,不能直接将外面的女子抬入府,就与来往的舞姬勾勾搭搭。
人天生向往权贵,驸马虽然一身荣华系在公主身上,但他们都是出身不低的世家子,即便没有公主,他们也能享受荣华富贵,再配上一张甜嘴,可不就将那些常年住在宫里的姑娘骗的团团转。
有的姑娘是心甘情愿被骗,她们觉得自己遇到了真爱,若是有人阻拦,还会招她们的记恨,有的则在知道真相后,痛恨渣男,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后者就是今天年宴上的主角。
青春可人的舞姬跪在地上大哭不止,痛诉自己被大长公主的驸马骗心骗身,甚至肚子里还怀了孩子。
在座的诸位听到这话,表情一时之间难以用言语形容。
同为皇亲国戚的人尴尬不已,大臣们也很尴尬,只不过双方的点并不一样。
前者是觉得在年宴上丢了脸,后者则是觉得这话好像不应该自己听。
他们这些大臣只是想到年底有个地方喝喝酒,聊聊天,并没有想过要看皇家的笑话。
“感觉这场好戏并没有我想象中精彩,看来殿下还是留了一手。”石采文大抵是喝的有些多了,说话的态度变得随意不少。
坐的比较近的官员,听到了石采文的话,不着声色的看了她一眼。
“石侍郎喝多了,我扶她下去醒醒酒。”
那官员说罢起身,拽着石采文的胳膊就大步离开殿中,从始至终周遭的官员以及沈珉玥都只是看着她动作,无人阻拦。
石采文被拽的一愣,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出了大殿,外面的冷风迎面一吹,她整个人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此刻,她才看见拽着她的人是谁。
“杨可卿!你今天晚上也喝多了?如此失礼可不是你的性格。”
没错,那个当众将石采文从屋里拽出来的隔壁官员,正是杨可卿。
“今日年宴之上有变,我看你喝多了,好心送你出来罢了,你不领情不说,反倒要怪我?”
杨可卿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望向天空中明亮的月亮,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飘然于世的飘渺感。
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升仙了。
石采文从鼻尖发出一声嗤笑声,“站在这里的如果是别人,大概已经被你骗过去了。分明是你自己不想在里面待着了,还要拉上我一起在外面吹风,说的倒是好听。”
“那你回去吧。”杨可卿伸手指向灯光明亮的大殿,“回去接着看好戏,就是不知道这场戏你看完能乐到几时?”
石采文被风一吹已经醒了酒,自然不会再做出与沈珉玥随意调笑的事情,同样也不会再生出看皇家热闹的心思。
但如果要让她此刻承认杨可卿心怀善意,她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管如何选择,都像是被杨可卿摆了一套,心里怪别扭的。
“哼,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般讨厌的人?”
“奉劝石大人一句,多照照镜子。”<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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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讨人嫌,杨可卿自然是比不上石采文的,石采文在朝中的敌人远比她的朋友多的多。
其实并不是因为石采文性格有多讨人厌,恰恰相反,石采文性格欢快活泼,是所有人都愿意交朋友的性子。
她就像是一团火,作为朋友,可以从她身上汲取到温暖,但如果是她的敌人,就只能被她烧的遍体鳞伤。
正是因为这团火焰太过明亮,才会有那么多人心生嫉妒,继而怨恨这团火焰的存在。
不过在成为万人嫌的路上,石采文自身不知收敛的性格功不可没。
“再照镜子,也比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强,我这边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就是不知道杨大人何日完成殿下的嘱托呢?”
石采文说的是女医学堂的事情,杨可卿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石采文办事实在是干尽利落,这也是为什么沈珉玥和沈玉耀有事都喜欢找她的原因。
任何棘手的事情落到石采文手中都能被妥善解决,试问哪个上司不喜欢这样的下属?
“学堂的事情确实是拖的久了一些,不过学堂的讲师早就已经找好了,目前最大的问题是在何处落地,如果不是某人一直拖着,恐怕年前就已经招收学子了。”
选取学堂落脚地点的事情,之前确实是石采文负责,不能怪石采文拖的时间长,谁让那个时候她手头还要负责推广花楼机呢。
杨可卿能够理解那时的石采文,实际上,如果石采文不拿此事嘲讽她,她绝对不会开口嘲讽回去。
每次和杨可卿打嘴仗都赢不了的石采文,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看了看时间,想来殿中的热闹已经散去,石采文转身回大殿了。
留下杨可卿一人凭栏望月。
沈玉耀必须要说一声,今年年宴的笑话并不好笑,虽然最后确实达到了她的目的,但是没办法让她开怀。
因为最后事情的处理方法并不符合沈玉耀的三观,但是所有人都觉得应当如此。
驸马纳舞姬为良妾,良妾所生儿女可记名于公主名下,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
借此机会,御史可上奏弹劾宗亲们行为不端,沈玉耀能借着这个由头削一削宗亲势力。
但是那个舞姬听到自己能成为良妾时欢喜的表情,却一直在沈玉耀眼前回放,当有一日金钱和尊严放在面前,大概多数人都会选择金钱。
金钱能够让一个人活下去,并不是喜欢富贵,而是想要一个活下去活的更好的机会。
尊严又能值几个钱呢?
可这事儿就是让人心里梗的慌,曲太后似乎察觉到沈玉耀心情不愉,待年宴散去,曲太后特意留下陪沈玉耀说话。
两人对坐,一时之间竟无言。
“其实母妃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按照民间的说法,即便身为贵妃,也不过是陛下的妾室,而你先头为公主,说白了也不过是庶出的女儿。”
曲太后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沈玉耀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像是面对命运不公的嘲讽,又像是认命之后的麻木。
“世人都说皇家与寻常人家不同,确实不同,贵妃身上有品级,公主身份高贵,即便是庶出,百姓见了也要跪地行礼,甚至在没有嫡出太子的情况下,庶出的公主一样可以继承皇位。”
以前公主是不能继承皇位的,但是情况在沈玉耀身上不同了,所以之后规矩也要改一改。
“所以你看,只要事情牵扯到皇家,就不能以常理看待,那舞姬只要成为驸马府上的良妾,孩子记在大长公主名下,以后说不定就是一个小郡王或小郡主,可谓是一步登天,她当然会直接答应。”
沈玉耀又不能像其他皇帝一样临幸舞姬宫女,对于想要不费力气一飞冲天的人来说,成为驸马府上的妾室,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沈玉耀低下头,没有说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沈玉耀当然不可能直接干预他人的人生,她向来也不喜欢这样做。
只是到底心中不好受。
“皇帝,你的性子太要强,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和朝中的女官们一样,世事难料,万事不要强求。”
随着年纪的增加,阅历的增多,沈玉耀已经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帝王,曲太后就像是已经退居到幕后的影子,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教沈玉耀的了。
或许现在是曲太后给沈玉耀上的最后一课,那就是教会沈玉耀,以平常心接受千人千面。
“我明白了,多谢母亲教诲。”
沈玉耀没有用在皇宫中略显生疏的尊称,而是像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低声谢过眼前人的爱女之心。
曲太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摸到细软的头发,而是摸了满手冰凉的冕旒。
“你已经长大了。”
曲太后的未尽之言是,不要再受拘束,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