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第 135 章 草原上刮起了赚钱的风……

黄九娘正跟女儿商量新衣服做成什么样子更好看,就听到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怪叫。

把王窈窕吓了一哆嗦。

黄九娘默默翻了个白眼,“别怕别怕,这些人都是这样的,脑子里啊什么都没有,只有眼下的活儿。”

王窈窕也不是小孩子了,被吓一跳不过是一时的反应,闻言轻笑道:“阿娘放心,女儿懂得,他们就和阿娘一样,是顶认真的人。”

她看见过阿娘在研发部时的认真。

王窈窕之前想着阿娘只是个乡下来的寡妇,到这京城贵胄之地可能会被瞧不起,一介寡妇还被直接安排入朝廷之中,八成会有人为难她。

怕阿娘瞒着不说,王窈窕私下混入研发部,小心观望过。

没想到的是,她看见了一个气势丝毫不输那些达官显贵的娘亲,娘亲在手上拿着针线的时候,身上就好像在发光。

那光很熟悉,就好像小时候。

彼时她窝在床上,躲在微凉的被子里,望着借一盏豆大烛光绣花的娘亲,明明光是那样暗,娘亲却比窗外那一轮明月还要刺目。

那些人身上有和娘亲一样的光。

王窈窕自那之后才明白,原来当一个人发自内心的去喜欢一件事,然后投入一切身心去做那件事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的叫人难以移开视线。

“怎么突然夸赞起阿娘来了,我的幺儿也是这世上最认真的人,你还年轻呢,现在娘能养活的起你了,你一定要找到自己喜欢的东西。”

黄九娘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担心自己养活不起孩子,然后听了亲戚的话,将这个听话的孩子说给了一个男人。

她自己遇到了一个表里如一的男人,竟误以为这世上大多男子都是好的,即便之前有些不好的行径,等成亲生子,总归是能立起来顶家立业。

没想到这世上男子中,禽兽比之常人,多了太多。

她差一点,就永远失去那个会乖乖的跟在她身后,全身心依赖她的幺儿了。

黄九娘绝对不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她宁愿永远守着这个孩子,永远为这个孩子遮风避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尤其是情感上的弱点,即便是圣人也不例外。

沈玉耀的情感弱点,曾经很薄弱,那个时候的她近乎无敌,因为她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而来,无牵无挂,所有的一切在她眼中,都不过是一场人生重来的游戏罢了。

她心中没有牵挂,无惧生死。

但是后来,她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的家人,心中就有了牵挂,也有了上心的人。

有感情的弱点,不一定会削弱一个人的实力,有时候反倒会成为一个人前进的动力。

对于沈玉耀来说就是如此,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当今太后曲烟月,曲烟月想要什么,也会成为她的动力之一。

而且她想要让曲烟月在史书上,是一个足够成功,传下美名的太后。

后世人说起曲烟月,不会感叹她在儿子和女儿中选择女儿,是一种错误,也不会感叹她赢了郑婉婉是命运不公。

她想让曲烟月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名正言顺。

正因为沈玉耀能感受到这种有牵挂的感觉,所以她能对他人感同身受。

如果她内心没有任何牵挂,那她不可能为研发部的顾问们考虑如此周到,还为他们在京城建房子,让他们能接家人入京,共享团圆之喜。

顾问们也不会对她忠心耿耿,一群骤然暴富的人,竟都守住了本心,没有做出出卖沈玉耀的事情。

“最近几日,听闻朝堂上有不少大臣争论不休,全都是因为皇帝写的邸报?”

沈玉耀每天都要来曲太后的宫中坐一会儿,此刻正是她们坐下聊天的时间。

曲太后突然说起了朝堂上的事情。

这不符合曲太后平常的为人准则,一般来说,曲太后还是比较忌讳后宫向前朝伸手的。

郑皇后昔日的教训就在眼前,外戚势力强大并不是一件好事,曲川而今为沈玉耀效力,本就使得曲家如日中天,若是不加以约束,恐怕曲家很快就能成为下一个郑家。

沈玉耀确实在意曲太后的心情,但她在乎的是曲太后这个人,又不在乎曲家那一大家子如何。

所以曲太后相当注意这方面,不想让曲家步郑家后尘。

沈玉耀点点头,“确实有此事,母后看了女儿写的邸报吗?”

沈玉耀抬眼时,眼底满是好奇,她就像是写了作文拿了大奖,欢欣雀跃的想与母亲分享这份喜悦。

但是她那几篇文章引起的后果,和拿了大奖的作文可完全不同。

曲太后有点儿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她还以为沈玉耀心情会很不好,毕竟这几日沈玉耀每次来同她聊天,眉宇间都有些阴郁之色。

但看沈玉耀现在的态度,又实在不像是挂怀此事。

“看过一两篇,与时下的文章很不一样,像是另外的文体。母后自小读书便不好,看那些圣贤在书中讲的大道理,就觉得头晕脑胀的,看你写的文章倒是很快就能入目,而且看的津津有味,读后心中颇有感悟。”

曲太后顺着沈玉耀的心情去说,说的沈玉耀喜上眉梢。

虽然沈玉耀一开始写的时候,没想过得到谁的认同,但是当亲人站在自己身边,并且表示十分赞同,还给她吹了一番彩虹屁时,很难有人会不高兴。

越是在乎的人的肯定,越是真诚,越是让人开心。

“母后过奖了,不过是粗鄙之言,用那些文人墨客的话说,就是难登大雅之堂。”

沈玉耀轻笑着,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

不过下一秒,她的情绪就发生了些许变化,眼底多了几分冷意。

“但女儿想着,这邸报面向的究竟是饱读诗书的官员,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呢?文人觉得是官员,可女儿觉得,是百姓。”

曲太后赞同的应和道:“你所言不错,那些文人就只知嘴上治国,其实最是无用,百姓若不懂官府所行之事是什么,又为什么,肯定会抵制,到时候官员强令百姓遵守法令,百姓心生怨气,好好的仁政都会变为苛政。”

曲太后没有真正治过国,但她绝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就好像她现在说的这番话,放在朝堂上,都是颇有水平的。

沈玉耀很高兴曲太后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所以女儿想着,邸报要写的通俗易懂,如果百姓不懂官府接下来要做什么,又谈何与官府上下一心,共同行事呢?词不达意容易惹人误会,官府政令不下达,百姓难以配合,更会引起不必要的动荡。”

大庄而今处处都有新的改变,如果大多数百姓都还是以前那样被愚弄着,那么所有改变都会被老百姓拒之门外。

当改变不能走入千家万户,那就是失败的改变,宣告着沈玉耀所有努力付之东流,她无法接受这种结果,于是她从各个方面去增加改变成功的概率。

邸报不过是促进成功的一方面罢了。

曲太后面上露出微笑,她确定沈玉耀对邸报受到文人墨客抵制一事,没有丝毫悲伤了。

但凡心里有一点难受,也不会在此刻说出如此长篇大论,来告诉她邸报写的亲民有什么好处。

沈玉耀已经将态度摆明,曲太后当然要与她站在一起,她们母女从来都是一心的。

“皇帝而今治国手段愈发娴熟,已然有了明君之范,只是国土扩张了,治下太平了,也不要忘了这后宫之事。你现在虽然年轻,但后宫一日不安稳下来,总会有人心浮动。”

明里暗里催婚的话,沈玉耀听得多了。

旁人她还能怼回去,曲太后就不行了。

之前沈玉耀没有跟曲太后说过她的打算,是因为她觉得这件事还不急。

她觉得不急,别人可急的不行,寻常人家的女子及笄之后就忙着成亲了,沈玉耀现在已经十八岁整,来年就十九了。

不必想着正式成亲的事情,只是心里总归该有规划,将此事提上日程啊。

“啊,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母后,这是草原那边上贡的奶豆腐,您尝尝,太医说了多吃这个对身体好。”

曲太后看着明显拒绝继续谈论此事的皇帝,叹了口气,“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在婚事上让母后操心起来,想你刚及笄的时候,也曾喜欢过他人,怎么现在不喜欢了呢?难道是因为……”

曲太后想起来了,那时候她女儿好像喜欢的是个有妇之夫啊。

这可不太好办!

死去的回忆突然诈尸,跳起来打她!

沈玉耀都快把这事儿忘干净了,满打满已经算过去三年多快四年,怎么还往日重现了呢?

“难道是因为,你喜欢的人已经有家有室?皇帝,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就算是……”

“母后,女儿绝对没有那种想法!”

沈玉耀没想到她就是内心羞耻了几秒,曲太后就来了这么一段“道德败坏”式发言。

古往今来的历史书上,身为富有天下的皇帝,私生活都相当随性,而侍奉君王左右的人,也从不认为有什么不对。

认为的人估计已经没了。

反正就是这种乱象导致人们对君王的私生活向来十分看得开,只要能有继承人,君王想干什么干什么,没人会盯着君王的后宫看。

于是霸占儿媳、与亲人厮混等等可谓骇人听闻的事迹,也就出现在帝王身上了。

但沈玉耀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允许自己放纵到破坏他人家庭的地步,更不可能与谁携手一世,她喜欢单身,不喜欢生孩子,一个人的生活自由自在多好啊!

“母后,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草原上又起风波,女儿需要去处理草原上的事,母后好好尝尝那奶豆腐,有机会女儿陪母后去草原上走走,女儿先告退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沈玉耀决定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十次催婚有八次都如此,曲太后都懒得伸手拦沈玉耀了。

等沈玉耀离开,曲太后才拽着身边的飞红,近乎绝望的问:“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她不会想一辈子都不成亲吧?皇位留给谁继承啊!”

飞红哪儿敢搭话,闻言只能轻言劝说:“太后娘娘莫要担心,陛下年岁尚小又一心操劳国事,想来还没开窍呢,等开了窍啊,娘娘只管等着抱皇孙便是。”

曲太后闻言心里并没有松快多少,反倒更沉重了,她了解自己的女儿。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更不想面对这铁一般的事实。

草原上的问题,自然有草原上的官员。

一旦草原发生哗变,草原官员首当其冲受到伤害,于是在元清影送出密函后,她就一直在暗中死死盯着哈萨伊的动静。

哈萨伊做的算不上多么周密,一来造反这件事很难保证消息密不透风,若是哈萨伊手头真有能全面封锁情报的人才,当初哈萨伊还不至于输的那么惨。

二来吧,就是哈萨伊本人也没想过保密。

他都要造反了,保密还怎么最短时间内联络上同道之人?再说了,他造反都不敢喘大气的模样,可真是太卑微了,旁人看了就替他气短,如何服众!

造反很多时候靠的不是脑子,是一时的气氛,只要气氛到了,一群人脑瓜子一拍就揭竿而起。

元清影在发现王庭镇的人多了之后,就绷紧了脑子里的那根弦。

王庭镇平常来往的人就很多,但那些人大多是商旅,即便有护卫,也多是护送商队的镖局成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来往的人都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腰间没挎刀都有种彪悍之气,普通镖师可没这份功力。

元清影身体不好,习武上没有多少建树,但她自小看兄长舞刀弄剑,一双眼睛练的无比刁钻,一个人究竟有几斤几两,她一扫便知。

于是她叫来了当初和她一起被分到王庭镇的三位同僚。

王庭镇这边只分了四个朝廷官员,女子学堂出身者更是只有元清影一位,另外三位均是普通学院出身的学子。

不过他们在学院中成绩优异,若是下场考试,绝对能中进士,只是当时沈玉耀缺人,干脆就将他们都安排到草原这边来了。

他们来此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草原好好锻炼,练就一身本事后,就回中原考取功名,正式入朝为官。

所以他们是最不愿意草原出事的一批人,他们还想回中原呢。

元清影将哈萨伊有二心的事情告诉他们后,为首的学子,时任王庭镇主簿的秀才吕遥恨不得马上通知王庭镇上的将士。

把哈萨伊抓起来大卸八块!

“吕主簿莫要冲动,此事我已经密函一封送与暗部,想来京城已经知晓,陛下肯定已经有命令下达,而今我们只需等待陛下决策。”

元清影拦住人,然后说明自己将人找来,告知真相的原因,“之所以叫来三位兄长,是想着那哈萨伊生性残忍,若是他骤然发难,恐会将矛头对准三位兄长,还请三位兄长近期多多注意自身安全。”

吕遥刚刚就是被吓一跳,现在听了元清影的话,冷静下来了一些,也坐得住了。

就是原本开朗明快的眼神,笼上了一层阴影。

不光是吕遥,另外两人同样神情难看。

三十出头,四人中年纪最大的官员,时任王庭镇县令的杨书仁叹了口气,“这么长时间,他老老实实的放牧养马,倒是让咱们放松了警惕,以为他真的已经服输了,没想到竟还贼心不死!”

“草原归顺的事情,本来朝中就一直争论不休,两年来,草原还算安分,没有任何不妥,大臣们好不容易接纳了草原,若草原再起战火……”

另一个任县尉的秀才乃是习武出身,他名周典,五大三粗的一个人,实际上最为心软。

在草原这些时间,他已经将王庭镇当做了另一个家,他实在是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家园受到牵连,被卷入战火之中,最后两年心血付之东流。

“陛下不会让草原流于大庄之外的。”

身为县丞,元清影一句话下去,吕遥和周典都闭了嘴,多少安心了一些。

只有杨书仁,还在惴惴不安。

“县令可是想起了什么?”元清影见此,连忙问道。

杨书仁点点头,“你若是不说,我还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前段时间,哈萨伊那边派人来说马场里的马儿生了一场病,交马的时间要延后些许。”

“大人同意让他延后了?延后到何时!”

吕遥嗷的一声就又站了起来,他性子急躁了些,听到些消息就止不住的烦。

“他当时就说一两个月,距离交马的最后期限还有两个月,他这也不算延后,我便答应了。”

牲口哪儿有不患病的,杨书仁当时真没多想,甚至还宽限了哈萨伊一段时间,想着与其送一批病马入营,再染上别的马,不如送一批健康的。

晚点儿就晚点儿。

谁知道哈萨伊还有造反的计划。

早知他要造反,这马说什么也得与往年一样,提前交上!手里都是病马也比全便宜敌人好。

“周某现在就带人过去,让他赶紧将马交上去,就说西北军在催了,有曲将军在,量他不敢继续拖延。”

周典一拍桌子,决定带人上门去拿马,抢也得抢来!

在草原这种一马平川的地形,手里有马和手里没马,造反的力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狗急跳墙,你带几人能保证全部平安归来?”

元清影真是服了这三人,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依她看,三个傻子凑一起,那是三个更傻的傻子。

治理一方时,三人手段稚嫩但还算稳妥,遇到事情就差了些,不够冷静。

女子学堂出来的女官们普遍能力比被派到草原上的男子强,这是因为当初女子学堂里的女学生,都是达官显贵出身的女子。

她们的眼界与经历,放在大庄那也是能轻松打败一大票人。

何况这些读书读傻了的普通秀才,他们大多出身寒门,资源远比不上高门大户。

身为同僚,杨书仁三人非常认同元清影的能力,故而元清影一句话,就让想要出门的周典给停住了脚步。

“稍安勿躁,要相信陛下自有定夺,况且此地还有西北军驻扎,他一旦起兵,西北军必定能平息叛军,我等不是哈萨伊对手,万不可以卵击石。”

“元县丞说的是,周县尉,你先坐下,你现在这副模样出去,怕是还没到哈萨伊面前,就被他的探子识破目的,让他先一步出手了。”

杨书仁拉着周典坐下,周典顺势落座,垂眸时满脸落寞,他拱手行礼,十分抱歉。

“诸位同僚,让大家见笑,在下只是、只是不想战火四起。我等不知熬了多少日夜,费了多少心血才有今日王庭镇之繁荣,一旦燃起战火,这繁荣便会如纸般被戳破,不复存在,在下一想到这些,便心中郁郁不能自已。”

“理解理解,谁不是呢。”

吕遥其实也担心自己的前程,但要说他没有丝毫担心王庭镇的未来,那绝对是假话。

付出那么多,他们都希望王庭镇日后能越来越好。

他们还没有正式踏足官场,也没有像官场中那些历经多地历练的官员一样,五六年一换地界,只把一地当做踏板,从不当做故乡。

一腔赤诚碰上百废待兴的王庭镇,亲手将它从凌乱破旧的草原部族驻扎之地,变成如今有模有样的繁花小镇,就像是他们养大的孩子一样。

实在是不舍得王庭镇受到任何伤害。

“都平复一下心情,京城没有传信之前,莫要轻举妄动,同样不能掉以轻心,可别被人害了。”

元清影见气氛低沉,便鼓励他们道:“只要咱们活着,即便王庭镇毁了,咱们也能再造一个王庭镇,若是咱们死了,名字便会如同这草原上的草,一岁一枯荣,很快便不见昔日痕迹,也不会有人记得。”

谁不想付出有回报?

所以付出没有回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事情。

元清影拿这件事一说,他们都不敢害怕了。

这个安慰真是立竿见影的好用。

在一众人焦急的等待中,京城的邸报传来,与之一同来到草原的,还有那数不尽的商人,他们带着钱财,来草原购买棉花。

因为他们的到来,所有草原人都开始努力的赚钱,毕竟只要有人,就有生意,就能盘活一地的商业。

这种情况下,赚钱的风刮得太大,其余声音就如同石子掉入大海,转眼一点儿痕迹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