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今日上门来做客的人里,并没有石晓晓。

沈玉耀看到进来的是石采文时,有些惊讶的挑了下眉,她记得石家还是挺看重石晓晓个人的想法的,从来没有想过要将此事避着石晓晓。

若是石晓晓真的不愿意,侧妃的婚事完全可以就此作废,目前还没有直接定亲,还在议亲阶段,若是哪一方不愿意,自然可以直接退掉。

可来的人是石采文,那意义就不太一样了,这说明石家是真的要将石晓晓嫁入王府,无论发生什么事,石晓晓本人意愿如何。

这里头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变故。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

“免礼,今日怎只有你一人出门了?你那个堂妹呢?”

沈珉玥之前和石采文一起逛过石家的后花园,自从那一次相处后,她们之间的关系就变得比之前要好了一些,说话语气较为亲昵。

“回六公主,堂妹今日身体不适,不好出门。”石采文上前,顺着沈珉玥的力道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她身子向来这样,好一天坏一天的,若是连累两位公主生病便不好了。”

“我们哪儿有那么脆弱,时辰不早,我要去工部走一趟。”沈珉玥看了眼外面的太阳,“你们今日好好玩一玩,我先走了。”

石采文没想到自己刚来,沈珉玥就先走了,她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她哪儿做的不好,让沈珉玥不高兴了。

起身送完沈珉玥,石采文便小心翼翼的向沈玉耀询问,“公主,今日臣女是不是有失礼之处?”

“并无,不必担心,六公主早就已经定好了时辰,再说今日是我寻你来的,她本就是与我同路,过来坐坐。”沈玉耀非常贴心的给足了解释,打消石采文内心的不安。

石采文松口气,点点头,“那便好。”

“当真是奇怪,以前你可不会想的这样多,听人说,你最近也没有去藏书阁看书,是家中有事打扰?”沈玉耀能明显感觉到石采文跟之前不一样了。

她到现在还记得石采文和杨可卿打架时的场景。

从小打到大的两个人,见面就火气十足,一言不合就动手,明明两边都能说会道,却不乐意开口讲道理,只想打架。

因为知道讲道理讲不通,干脆就看谁拳头硬算了。

虽说行为很出格,但遵从内心也不为是一件好事,况且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打了那么多场,从来没有结下仇,可见两人都是心胸宽阔之人,打过便算了。

那时候是少年意气,不服天地束缚,身上有股自由自在的气息。

可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小心谨慎?杨可卿变了还有迹可循,石采文为何会变?

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说,一时间心头涌上太多奇怪的滋味,“最近遇到了几件叫人迷茫的事情,臣女实在是想不通,书中又无法觅得答案,故而懈怠了,还请公主恕罪。”

“何罪之有?你身边没有名师指点迷津,也没有高人左右为伴,遇到问题只能自己慢慢琢磨,要是实在不明白,不如说出来与我探讨一番。”

石采文认为玉阳公主是可以信任的小伙伴,她还记得她们在客栈里谈天说地时的快活。

所以她斟酌片刻,将心中疑惑说了出来。

“公主可曾突然发觉,昔日朝夕相处之人,与你想象中的,并不相同。”

她在发现石晓晓做的事后,就将之前所有发生的事情过了一番,石采薇当初做事时也没有太藏着掖着,顺藤摸瓜,她很快就连带着石采薇一起摸出来了。

得知杨栋一事竟是自己两个亲人做的,石采文满是不解。

为何要这么做?

沈玉耀明白了,恐怕是石采文发现杨家的事情了。

要怎么说呢,石采文大概是没有接触过政治斗争中的那些阴私手段。

人和人的斗争,本质上都在争权夺利,后宫如此,前朝亦然。

手段是人达到目的的路,有人喜欢给自己铺设一条光明大道,有人就喜欢走捷径偷摸挖一些窄小通路。

前者厌恶后者上不得台面,后者觉得前者是装模作样。

但不管是哪一边,目的都是一样的,想要爬得更高,得到更多。

石家总体来说,还是行驶在光明大道上的,而石采文认为石家一直在光明大道上畅行,突然发现有人走了小路,惊讶之余,还有恼怒。

“人从来不止一面,哪怕是每晚同床共枕的夫妻,都不能说自己完全知道枕边人是什么性子,不然何来同床异梦一词?”沈玉耀想了想,跟石采文说起了沈清瑾和刘莹儿的事,“申王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与杨家大嫂刘莹儿在一起,他们想必是相爱的,也极为了解对方,不然他们怎么敢搅在一处?可先前杨可卿前去捉奸,一见到人,刘莹儿直接将申王推开,直言一切都是被申王胁迫。”

“可见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从来都很薄弱,更多时候是利己为上。”

“申王和刘莹儿之间……”石采文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两个烂人也算得上有信任?

石采文突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道:“他们的事被杨可卿知道了!”

“你不清楚?”沈玉耀记得石采文是一直盯着杨家的。

石采文摇摇头,她最近光顾着查之前的事情了,还真是疏忽了杨家这边,“那杨可卿怎么办?她难道日后还要与申王成亲?”

“你不同意啊。”

“当然不同意!杨可卿她怎么能受此屈辱!”石采文一拍桌子站起来,举着拳头都想去揍沈清瑾一顿。

脾气上来的她,对上沈玉耀似笑非笑的眼神,脾气跟气球被针扎了个洞似的,很快泄光了。

红着脸坐回去,石采文不好意思的说:“我太不稳重,叫公主见笑了。”

“为朋友出头,乃是人之常情,本来今日若是石晓晓过来,我也是要同她说的,既然你来了,叫你知道也一样。”

沈玉耀将替嫁的事情说了一遍,石采文越听眼睛越亮,最后甚至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就该如此!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倒是比杨可卿还要高兴些。”

沈玉耀觉得有点儿奇怪,石采文和杨可卿不对付,这是京城都出了名的,可现在杨可卿家道中落,最关心她的不是昔日故交好友,反倒是石采文这个对手。

从一开始,石采文就表现出对杨可卿的维护,杨可卿落难,她不落井下石已是人品极好,结果石采文在各种场合,甚至还处处维护杨可卿。

用人品好都不能形容石采文的举动了。

“杨可卿确实不好,她墨守成规,因为贵女出身,不屑与出身低的人相交,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但除此之外,她没做过什么坏事。甚至因为她,杨家的其他小姐在外都会被人高看一眼,没人敢欺负杨家的姑娘。”

杨家是豪门大族,越是强大的家族,分出去的枝叶就越多,杨家之前主家只有杨可卿一个正儿八经的嫡出小姐,其余杨氏姑娘都是旁系所出。

旁系的女儿,在京城里行走,有时会有不少人背后议论,或者是欺负她们。

因为觉得她们都是穷亲戚,上门打秋风的存在。

石采文对石晓晓好,就是因为看了太多被欺负的连头都不敢抬的旁系姑娘。

杨可卿会护着杨家其他姑娘,而且杨可卿从来不会主动去欺负人,除了她。

石采文其实觉得杨可卿是个好人,关键杨可卿的文学水平也很高,贵女中少有年纪轻轻就饱读诗书的人,杨可卿就是一个。

杨家和石家互相之间关系若不是那么剑拔弩张,她和杨可卿可能会成为较为要好的姐妹,而不是见面就打的冤家。

沈玉耀大概明白了,要不怎么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对手呢,石采文和杨可卿之间亦敌亦友。

“若是替嫁一事可成,那杨可卿日后就会隐姓埋名去合川生活,短时间内不可能回京城了,过几日她应该就会离开,你若是想去送送她,可以私下与她见面说两句。”

“她会回来的,就不用送了。”

石采文的回答出乎沈玉耀的意料,沈玉耀歪了下头,问:“何以见得?”

“京城乃是全天下最热闹繁华所在,她不会愿意去那种乡下偏僻之地过一生,我等她回来。”

石采文也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预感,反正她就是觉得杨可卿会回来,并且她不会等太久。

看石采文那自信的模样,沈玉耀几乎以为自己什么时候跟石采文说过她的打算了。

不过沈玉耀很确定自己没有说过。

那就是石采文无意识中和她想法同频了。

杨可卿确实不应该在外面无名无姓的过一辈子,她的一生,不该被刘莹儿与沈清瑾给毁了。

沈玉耀又问石采文,石家和申王的婚约还作不作数,如果石家不愿意,婚约可以随时取消。

结果石采文直接回答她,说石晓晓愿意嫁入申王府。

“确定吗?这次的婚事几番周折,母妃已经很不满了,若临近成亲还出岔子,母妃很可能会不同意退婚。”

沈玉耀的意思是现在退亲还不算丢脸,等到要成亲再退婚,那皇室就丢不起这个脸了,届时石晓晓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公主尽管放心,晓晓她不会介意此事。”

石采文现在很明白石晓晓了,如果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因为此事为石晓晓鸣不平,让石晓晓不要去嫁申王。

但是现在,她很清楚,石晓晓想要的是地位权力,而这些只有沈清瑾能够给她,更不要说同意此事,熬上几年,石晓晓就能成为真正的申王妃。

她绝对会同意。

“仔细再考虑一下吧,一直到时间定下前,你们都有后悔的机会。”

那也没有几天了。

石采文点点头,“多谢公主费心。”

“唉,谁让我摊上这样不靠谱的哥哥呢,不费点儿心不行。下午我还要去一趟曲家,抄录一份西域来的经书,全都是不认识的外文,真是头疼。”

沈玉耀吐槽了一下抄书的事情,她很少会对什么东西发憷,但是抄书还是抄外文的书,属实是让她不会了。

“外文经书?是哪一国的外文书?”

石采文倒是有点儿兴趣,还多问了一句,然而沈玉耀并不知道,只能摇头。

谁料这让石采文更上心了,直接发出一起去曲家帮忙抄书的请求。

有免费劳动力可用,沈玉耀要是拒绝,那岂不是太不知好歹?

“那你堂妹的事情……”

“时间还早,若公主不介意的话,臣女此刻就回家与堂妹说一说,让她好生考虑一下,很快就回来!”

沈玉耀点点头,表示石采文去留随意。

等石采文离开,屋里就只剩下沈玉耀一个人了,她与于三定好晚上回宫前见一面,既然此刻有空,就提前到现在好了。

请小二跑腿一趟,将几道好吃的素菜送到于三居住的府上,很快于三就从外面赶来。

“见过玉阳公主。”

于三即使是被沈玉耀临时叫来,也依旧是一副很淡定的模样,好像不管沈玉耀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告诉沈玉耀答案。

说白了就是有一股大佬的气质在身上,沈玉耀上下打量一番于三,满意的点点头,“教习最近越来越有头领的风范了。”

于三不苟言笑,但眼底多少带了三分放松后的笑意,“公主说笑了,一切都是于三应该为公主做的,公主,今日有个好消息传来,陶李吐出一个人来,似乎和三年前的事情有关。”

“查了这么久,可算是有点儿消息了,坐下细说。”

沈玉耀说查的久,实际上没多少时间,现在她手底下的人已经被于三训练的差不多了,当然没有皇帝手中那批从小培养的暗卫强,但也比之前太子放养的私兵强多了。

“陶李提到的人,名为普深,似乎是个在外行走的僧侣,三年前偶尔路过京城时,曾吃了敬王一顿斋饭,留下了一句预言。”

神神叨叨的,沈玉耀对这种一看就别有用心的僧侣道士很是厌恶。

不过普深……这个名字和普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那个普深是哪儿来的和尚,多大年纪,还能找的到吗?”

沈玉耀直觉这件事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个和尚看上去刚到及冠之年,言说自己来自西域,乃是入中原来游历的,那句预言只传入敬王和申王两人耳中,后来二人想要再去寻找此人,却发现已是人去楼空,没有音讯了。”

一个居无定所的游历僧侣,想要再找到是难上加难,更不要说这个名字还不一定是真名。

“预言内容是什么?”沈玉耀有些好奇,一般这种故事里,预言一定会和皇位有关!

而且敬王和申王在此之前都老老实实的当王爷,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个开始疯狂敛财,一个开始布局对付太子。

似乎从那个时候,名为野心的种子才突然发芽。

“天无二日,彼王代之。”

果然和沈玉耀想的差不多,一个有关王的预言。

三年前,申王刚刚封王,彼王的意思是那个王爷,申王听到,或许会觉得就是自己这个王爷。

而那僧人吃了一顿敬王的斋饭才说出预言,敬王眼中,这个僧人一定是在说自己。

一个完全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阳谋,赌的是这两个人究竟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想法。

结果是那人赌赢了,八个字就让他们走上了另一条路。

沈玉耀只觉得无语,人真的是一种很容易被自我欺骗的生物,如果不是他们的野心,他们也不会被这么简单的话操控未来。

“干得不错,能查出一个僧侣不容易,慢慢再寻,不要叫这条线断在此处。”沈玉耀表示非常赞赏于三的工作效率,并且布置了一下接下来的分段性任务目标,“三哥马上就要成亲了,咱们要敢在他成亲前送上一份大礼,让三哥喜笑颜开,做个高兴的新郎官。”

沈玉耀每次笑的眉眼弯弯的时候,都是有人要倒霉的时候,于三明白了。

“公主,明日那预言便会传遍大街小巷。”

“你永远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沈玉耀满意了,于三简直太贴心了。

“公主谬赞了。”于三也是冲着那个方向努力的,她的一生是因为沈玉耀才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沈玉耀救了她的命,她自然要成为沈玉耀最信任的下属。

沈玉耀推开身边的窗户,向下看,可以看见底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人们走来走去,卖包子的小贩在吆喝着,热气向上,带来了一片热闹。

沈玉耀琉璃般清澈剔透的眼底,倒映着众生百相。

“他们都觉得,这件事可以到此为止了,可我却认为,正义既然已经缺席,就应该加倍补偿回来,几百条人命,不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埋葬。”

申王是敬王的帮凶,他没有完全走入淤泥中,难道就可以独善其身吗?

沈玉耀不允许真相被所有人遗忘,被他们掩埋。

于三嘴拙,说不出什么溜须拍马的话来,她只能对此事更加上心,保证沈玉耀所想能够尽快实现。

于三没有别的事,就先离开去办事情了,石采文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一起吃午饭,午饭过后沈玉耀带着她去曲府。

一整个下午,都在曲府抄经书!

抄的沈玉耀闭上眼睛都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字了,她根本就不是在抄写,而是在照着葫芦画瓢,抄完一本,外文水平没有提升多少,画画水平倒是提升了。

唯一有些让人惊奇的点,是石采文竟然认识那些外文。

据她所说,这本经书是西域一个名为萨洛特的小国家的文字,萨洛特地方很小,也就只有京州一半大小,但是全国有千余座寺庙。

甚至他们的国王想要继任,都要先去寺庙中拜佛,得到佛祖的恩典。

沈玉耀听完就觉得有点儿眼熟,这不纯粹的宗教国家吗?

宗教国家是什么模样,地球上有很多例子,而那些国家最为明显的特点,就是即便进入现代化,依旧保有许多陋习,权力并非握在国家手中,而是握在虚无缥缈的神的手里。

沈玉耀因此记住了一个叫萨洛特的地方,她从曲川的口中得知,之前曲川攻占的西北小国一共三个,统称阿依邱,与萨洛特不是一个地方。

大庄建国时间比较短,还在沿用前朝对外国的称呼,而阿依邱之前叫阿依邱,等曲川去攻的时候,真正的阿依邱都一分为三个小国家了。

阿依邱在西北的语言里,是沙漠明珠的意思,萨洛特则是天赐神国的意思。

沈玉耀简单粗暴的给他们分别取名为明珠国和佛国。

等回去,沈玉耀将抄写好的经书给曲贵妃的时候,说了一嘴这东西是哪儿来的,可以找谁去翻译。

“萨洛特这个国家,好像听说过,前朝来我国建立佛教的僧侣大多数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曲贵妃还真知道这件事,这就是贵族教育的优越性。

大多数平民一辈子都没出过家门,再偏僻一点儿的地方,或许连前朝亡了,本朝为庄都不清楚。

曲贵妃上下翻看了一下新的手抄本,“两个人的笔迹,小将军帮你抄的?”

东西是要送到皇太后面前,肯定要让太后叫得上名的人来写,否则看不出诚意。

这份礼物并不珍贵,送给太后,要的就是一份诚意。

“不是,是石家二小姐,今日女儿去同石家说清三哥的婚事,石二小姐正好懂得几国文字,就帮着女儿去抄了一份。”

“唉,石家是个好的,可惜你兄长没那份福气。”

曲贵妃说起这事儿还觉得心里堵得慌,她生下来的儿子怎会如此不着调,非要跟一个有夫之妇在一起,真是气得她食不下噎。

儿女都是债,曲贵妃深觉此话说的太对了,她以为自己的债只有沈玉耀一份,没想到还有份更大的在沈清瑾身上。

“三哥确实是过分了些,母妃,您说皇位的继承者人选里,还有三哥吗?”

沈玉耀从来没有和曲贵妃直接说过皇位的事情,这还是她第一次开口。

这句话不光是在问沈清瑾还能不能继承皇位,同时也在问曲贵妃的态度,曲贵妃到底愿不愿意让沈玉耀也去争那个皇位。

如果是以前的曲贵妃,多半会躲避这个问题,直接说她不知道,或是告诉沈玉耀,她不会插手此事。

但是今天,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给了沈玉耀一个正面的答复,“你父皇不会允许下一个皇帝,是这样不管不顾的性子,但是你想要成为下一个皇帝,困难太多,母妃说实话,从一开始母妃就不看好你的选择。”

或许是因为沈清瑾已经完全没有了可能,曲贵妃便和沈玉耀直说了她的想法,她现在再开口,不会让沈玉耀误认为她向着沈清瑾了。

沈玉耀对曲贵妃的看法没有任何意外,“朝野内外,不看好女儿的人有很多,但他们的意见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如何看。”

如果皇帝愿意让她成为太女,天下人不想谋反,就只能服从这个命令。

而她也已经展露出部分能力,西北互市与港口的巨大利润出现后,她的政绩会更上一层楼。

“所以你想做什么?当太女?”

曲贵妃不愧是沈玉耀的亲妈,沈玉耀没有说出口的想法,她直接点了出来。

“不可以吗?文治武功女儿或许不是最突出的那个,但女儿是最适合的人,父皇的孩子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女儿。”

沈玉耀对此有足够的自信,就看太子和申王这两个较为出彩的人是什么模样,就知道皇帝养不出好孩子。

大庄开国至今不过三十载,这个时候选继承人必须要选个好的,否则大庄可能比前朝还短寿。

曲贵妃看沈玉耀那自信的模样,就想找个让人来压一压闺女的锐气,可是她想了一圈,还真没想出来哪个能比沈玉耀强的。

公主里面,沈玉耀是唯一一个上朝的,皇子里面呢?能和沈玉耀争位子的都上朝了,可上朝的这些皇嗣里,唯一一个闯出点儿名堂的就沈玉耀一人。

“你现在太小,大部分皇子年纪也不大,你父皇身体好得很,再等个十年八年也没问题。”

曲贵妃不是完全反对沈玉耀,她只是希望沈玉耀能多思考一下,“皇位可不是小事,当皇帝更不是一拍脑门就能决定的事情,你现在觉得皇嗣中你无人能敌,焉知日后没有敌人?面对你的手足,一旦他们成为你的敌人,你要如何做?全都杀了吗?”

沈玉耀要是敢都杀了,宗族和皇室绝对饶不了她。

这会儿不是刚开国时了,皇帝手里的权力没有先帝的权力大,而且皇帝的兄弟,那都是先帝找借口动的手,先帝背了杀子的骂名。

轮到沈玉耀,谁帮她动手?皇帝为了名声甚至能容忍敬王有二心,他能帮沈玉耀下手才怪呢!

“玉阳,每一个皇室成员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你如果不能压下他们,日后势必要因此受苦遭罪。可你是公主,你的身份就注定了没有一个皇室的男子,会站在你这边,帮你做事。”

曲贵妃看的明明白白,她太清楚了。

曾经她也想过上战场,做一个女将军,而不是留在家中入宫为妃,可没有一个曲家的男子同意,他们用要保护她为理由,让她安安心心的在京城“享福”。

她保护家人的权力,因为她是个女子,而被剥夺,在那些人口中,她还是在享福!

她在后宫这些年,争权夺利,夺取皇帝的喜爱,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家族的需要,如果皇帝对她感情不深,又怎么能相信曲家没有二心?

甚至为了让皇帝不过分忌惮曲川,她到现在也未曾松口继任皇后之位。

这些付出,通通是逼不得已下的最优选。

曲家不会否认她的付出,但只允许她在一个领域付出,不许逾越半步。

曲贵妃觉得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她曾经反抗过,所以知道那种压力有多么巨大,她不想让她的女儿重蹈覆辙。

“可是母妃,若是不去努力一下,怎么知道真的做不到?父皇想要一个好名声,就不能留给后人一个不合格的继承人。女儿上朝这些日子,不是没有人说三道四,可他们至今不也习惯了吗?规矩从来不是古而有之,规矩是人立的,只要我立下新的规矩,自然会有一条新的路等我。”

沈玉耀不惧怕敌人太多。

她只怕自己服软,屈服于这个完全不符合她设想的世界。

她会谨记自己的来处,知道自己与生俱来的使命,她绝不会是随波逐流的那一个,她会是掀起时代巨浪的风。

沈玉耀的心很坚定,曲贵妃看她那坚持的模样,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母妃太懦弱,不能帮你什么,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曲贵妃最后还是松了口。

她的手放在经书上,轻轻划过,本来她将经书送给太后,不过是想要让太后心情好一些,别成天憋着不见人,让外人揣度皇帝不孝。

这个目的纯粹是为了哄皇帝,皇帝知道她为他做的事,会记在心里,放在心上,能加深一下感情。

可现在,曲贵妃想她或许可以做更多。

“你知道你皇祖母曾经有一个儿子吗?”

曲贵妃嘴上说帮不了沈玉耀什么,实际上马上开始为沈玉耀筹划,并且跟沈玉耀商量起此事。

沈玉耀当然知道,她还让人去查呢。

不过表面上她故作无知的摇摇头,“从未听说过,是父皇的兄弟吗?那不是全都去世了。”

“算是兄弟,但是同母异父,乃是你皇祖母与先头那个男人生下的独子,本来要被郑家杀了斩草除根的,后来你皇祖母亲自将那孩子送入佛寺,剃发出家,斩断尘缘,我记得他的佛号是叫普乐?”

时间有些久远,曲贵妃都忘了,说起来有些不太确定。

“还有这么一遭,不过四十多年过去了,那个孩子都快五十岁了吧。”沈玉耀伸出五根手指。

“差不多,他是你皇祖母的一块心病,也是你父皇的心病,你皇祖母一直觉得亏欠那个孩子,因此怨恨郑家和先帝,待你父皇降生后,就一直不苟言笑,独来独往。这些年来,也就你还算入你皇祖母的眼,估计是因为你和她大儿子很像。”

都是出生后被迫离开了生母,只是沈玉耀更幸运一些,最后还能回到生母的身边。

沈玉耀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皇太后对她会是例外。

“这么多年过去,难道皇祖母还想与孩子相认?”

在得知皇太后一次次念叨普乐的时候,沈玉耀就在想,她是不是想她大儿子了。

“不光她想见一见她的大儿子,你父皇也很想见见他,从小没有娘疼爱的孩子,不懂得如何与孩子相处。你父皇将幼年所欠缺的东西,加倍补偿到自己孩子身上,可孩子不能惯着,你瞧瞧太子、你三哥,这两个被你父皇疼宠长大的孩子都变成什么样了。”

曲贵妃说完,非常欣慰的摸了摸沈玉耀的头,“不过人最后变成什么样,和父亲的关系也不大,同样是娇宠长大,我的玉阳就很好。”

以前曲贵妃不会直接说这种话,可见沈清瑾真把她气够呛,将沈清瑾长歪的所有原因都归结于皇帝了。

沈玉耀想想原主的行事风格,对曲贵妃的话不置可否。

“母妃,话题偏了。”

“哦对,说远了。反正现在太后和陛下都很想见见普乐,你若是能帮他们找到普乐,圆他们的愿望,或许他们就会圆一圆你的愿望,至少太后会站在你这边。”

如果不知道普深和预言的事情,沈玉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将人找出来后认亲。

反正普乐又不可能影响沈氏的江山,皇太后也不可能愚蠢的去扶持和先帝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上位。

皇帝又不是吃素的。

但是现在沈玉耀查到了一点儿不一样的,她觉得那个普深若是和普乐有关系,普乐对大庄的态度就不一定是友好。

好吧,应该说一定是敌对的。

掺和进皇权的纷争后,又果断抽身离开,怎么看都不像是爱慕荣华,既然不是想要世俗的好处,那必然就有其他目的。

让两个王爷起异心,势必会引起争乱不休,一旦内室操戈,沈氏的江山就不一定能那么安稳了。

“好,女儿会尽力去找一找普乐何在。”

“你皇祖母之前嫁的那户人家姓江,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江。不过现在京城的江家算是当初那个江家的分支,没想到才不过四五十年,分支就代替嫡系起来了。”

大族的兴衰,就是那么无法预测,当初江家被郑家和先帝疯狂针对,若不是弃了主家,现在朝堂上可能都没有江家存在了。

“那江家祖上是何地?”沈玉耀对江家,最熟悉的就是大江夫人和小江夫人,还有大理寺卿江朱韬。

其余不太清楚。

“左州,随兴县。”曲贵妃说了个地方。

沈玉耀觉得有些耳熟,这个地方不就是左州那个殉职的县令所在之地吗?

“随兴县县令于靖,乃是江朱韬的弟子。他当年可是榜眼,吏部尚书是郑家一派,动了些手脚,将他外放到底下做县官了,本来去年期满,做的好就可以调回京城的。”

时也命也,于靖最后死在了恩师家乡的大水之中,再也不可能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