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石陆感觉自己最近有点儿倒霉。
好吧,是非常倒霉。
自打他决定跟着姨妹也就是玉阳公主混以后,平时遇到的麻烦事是越来越多,虽然确实是挣了不少功劳,也让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增加许多,但可真是心累啊!
太心累了,感觉哪天有可能会被刺激的生活给搞死。
最关键是,他每天都出出进进,在府中很少停留,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妹妹和新科状元有了关系,甚至已经到谈婚论嫁的程度了!
要不是今日上朝,有人来恭贺他家中两重喜事,他还不知道呢!
丁原那厮是什么好东西啊?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嘛!玉阳公主与六公主第一次入宫门去翰林院参观的时候,那丁原还恬不知耻的曾经主动与六公主搭讪过!
这么一个爱攀附权贵的家伙,还与石家杨家先后有过瓜葛,妹妹为什么要想不开,跟他掺和到一处去?
元石陆回到家后,左思右想是满心担忧,干脆主动去找元清影,打算与她谈一谈。
兄妹俩已经很久没有促膝长谈过了,母亲生下元清影后不幸逝世,元石陆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将妹妹养大,虽然他们就差了五六岁,但在元石陆心中,元清影可以说是他的女儿!
反正真要是抡起负责,身为家长,元石陆可比他爹负责多了。
元清影见到元石陆时,有些惊讶。
“兄长?兄长今日怎么有空来清荷居?”
元清影住着的地方,名为清荷居,顾名思义,这一片有荷塘,冬日走过满眼是残花枯枝,给人凄凉萧瑟之感,而且因为这里有不少水,刚入冬的寒风一吹,真是又潮又冷。
“这里冬日怎么这样冷?夏日里住一住便罢了,冬日该搬到暖和的地方去,就算你年纪小,女孩子也受不得凉。”
元清影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夏天的时候搬过来的,夏天时这边又凉快,又漂亮。
“兄长说的是,明日我便去寻母亲说明,兄长开口,母亲应该不会拿府中没有合适的空房来打发我了。”
元清影说话时面无悲喜,还有些嘲讽,对那位继夫人显然没有任何好感。
元石陆没想到他不过是忙活了一阵宫里的事,那位继母就敢来为难他妹妹了,“与丁原的婚事,不会也是他们的意思吧?”
“婚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妹妹又有什么办法呢,兄长你不也一样受制,二十多了,还未曾成亲。”
一口一个要先立业再成家,实际上则是一直拖着不为元石陆张罗,老二现在孩子都要落地了。
就没听说过哪家大儿子还没成亲,二儿子先成的。
元家的规矩可真是说出去就让人笑话,不愧是能做出将妾升为正室的人家。
元清影一想到出去时,听到的那些贵女的议论,就气的眼前发黑。
“我那是也不急着找,你若是不想嫁,交给兄长便是。听兄长一句,那丁原不是好东西,绝非良人。”
“谁不一样?女子总会出嫁的,只要走了出嫁的这一步,以后不管是在丁家过日子,还是夫死回元家来守寡,我都自由了。”
元清影无所谓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什么人,反正有元石陆在,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欺负她。
其实前几日去秦府赴宴,看着秦国相的千金秦淑君忙里忙外,在自己家中悠闲自在的样子,元清影很是羡慕。
她觉得可以试试走秦淑君的路子,丁原常年读书,听说之前还曾经大病一场,险些误了去翰林院当值的事情,可见身体不好。
既然对方身体不好,那就是她的机会,她一定能先熬死对方!
“哎呀,后宅磋磨人的手段,你见的还少吗?真要是成了他人的妻子,兄长想要护着你都难。你不喜欢就可以不嫁,一直在家中留着,兄长养得起你!”
元石陆觉得妹妹想的太简单了,到时候元清影已经被人欺负,再报复回来除了出一口气外,能有什么用?伤害都已经造成了啊!
但是元清影很坚持,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执拗,决定的事情不会轻易更改。
元石陆觉得妹妹脑子不好使,从小就是过于乖巧执着,不懂得变通,这点和他的榆木脑袋那是一模一样!
他是榆木脑袋,但总有脑子灵活的人,他认识的人中,就不止一人,但是这事儿是家事,不好随便跟人商量。
想来想去,元石陆决定去求助聪明的姨妹,玉阳公主。
沈玉耀听了这件事后,先是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丁原竟然蹦跶到现在,还没被人摁死呢?
看来他也有点儿本事,估计是脸皮厚,官场中的人,只要脸皮够厚,就无惧得罪任何人。
再加上最近官场中震荡太大,大家都盯着那几位身居高位的人,还真就忽略了一些小角色。
“姨兄想要如何?”
“公主,末将就是实在想不出办法,这才斗胆前来询问公主。末将只有这一个妹妹,自小便珍之重之,她刚出生的时候只有猫崽大,这些年来,末将是殚精竭虑,熬干心血,看着清影一点点长大成人,末将实在是不忍让那野猪拱白菜啊!”
“丁原是状元,也没有妾室,出身是差了点儿,但他为人足够有上进心,只要维持好厚脸皮,日后成就不一定会小,姨姐既然已经认定了,我也不好强拆姻缘庙。”
沈玉耀不喜欢掺和这种婚嫁之事,干的好了没人夸,干的差了有人骂,图什么啊。
“什么姻缘庙!就凭那丁原,他也配!公主,攀附权贵者,今日攀附末将,明日瞧见一个比末将更强的,就会去攀附他人。他不纳妾并非是自身洁身自好,他是为了抬高身价,不然他一介庶民,安能有大家闺秀看上他?”
呵呵,大家都是男人,那点儿男人的小把戏,他会看不出来吗!
沈玉耀有点儿惊讶,看元石陆平常的表现,实在是很难想象,他能将一个人看的如此透彻。
此刻元石陆眼睛比那探照灯还亮,将丁原的想法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怎么说最了解男人的还是男人呢。
“你说的有道理,那么姨兄想让我怎么做呢?要不,让姨姐进宫来陪我聊聊天?”
沈玉耀有些好奇元清影,元石陆将元清影跟他讲的话,也跟沈玉耀说了一遍,沈玉耀听着,觉得元清影不是那种一点儿主意都没有的人。
正好最近要迎皇太后回宫,宫里宫外忙成一片,沈清瑾也老实下来,她闲的没事干呢。
年前沈玉耀是不太想再搞事情了,冬州雪灾出现,朝堂上每日都在讨论如何赈灾,既然大家都在干正事,夺嫡这种不正经的事情,就往后稍稍吧。
“聊聊也行,此事便拜托公主了!”
元石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说服他妹妹,只能寄希望于公主和元清影都是女子,可以说得到一起去。
既然要劝人,那怎么能只有她一个呢?沈玉耀转头就把沈珉玥也叫来了。
沈珉玥听说元清影和丁原定亲,元石陆不答应,还求到沈玉耀头上一事后,表情有些复杂。
“你这位元家的姨兄,是觉得你无所不能了吗?”
沈玉耀在元石陆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但凡形象没那么完美,元石陆都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到她头上。
沈玉耀对此只能笑笑,摊摊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又是姨兄确实是有点儿想法异于常人。
“我听民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咱们去毁亲的话,不太好吧?”沈珉玥有点儿跃跃欲试,她想起来那个丁原是谁了,长得不太行,还自我感觉良好的那个新科状元啊。
就是上次打扰了她看探花郎雅兴的那个男人。
看到那家伙,她感觉自己像是喝了一碗油。
“听说只是议亲,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有什么好不好的。”沈玉耀戳了戳沈珉玥的肩膀,“你就说你愿不愿意看八卦吧。”
“那当然愿意!”
好家伙,沈珉玥答应的那叫个快,大概晚一秒答应都是对八卦的不尊重!
做事情就是要有松有驰,之前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现在该好好享受一下生活的乐趣了!
于是第二天,元清影就被元石陆从元府送进了宫里,元家的老夫人想要陪着孙女一起进宫,被元石陆挡下。
那位老夫人觉得和丁原的亲事还算不错,如果不是她松口,其他人不可能擅自帮元清影议亲。
既然如此,那绝对不能让老夫人入宫!
元清影第一次入宫,很是紧张,元家早就不复从前辉煌了,可能现在刚刚失去一位尚书的杨家,都比元家要风光。
谁让元家旁系已经几乎没人了,在朝为官的人中,元石陆竟然是位置最高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元清影在家中才没有受到太多不公。
“两位公主都很好相处,不必担心,就当普通闺中好友相处便可,兄长在那边当值,你若是有事,直接去那边寻为兄便是。”
“恩。”
“公主身边的竹香来接你了,你跟着她走就行,记住,在宫中绝对不要随意走动,也千万别跟着不认识的人离开。”
元石陆又不放心的叮嘱两句,絮絮叨叨的像个操心的老母亲。
元清影被自己的形容逗笑了,捂嘴忍笑道:“兄长放心吧!”
竹香上前,冲两人行了一礼,“公主在望梅亭,六公主也在,元小姐请吧。”
西苑的望梅亭,自从沈玉耀和秦淑君在此说了一番话后,她就觉得这地方是真的清静好地方。
尤其是梅花还没有盛开的时节,暖和极了,还幽静。
沈玉耀对元清影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小。
像是常年营养不良一样,明明比她还大,却只跟她差不多高,人还瘦瘦的,带着一股弱不禁风的味道,脸色苍白,风一吹还会咳嗽两声。
“臣女见过玉阳公主,见过六公主,问两位公主安。”
“一切安好,起吧,快坐下,这几日天寒,可别冻着了。”
沈玉耀赶紧让人到里面来坐着,还让宫女将。挡风的帘子落下,顺便取个火盆来放着。
元清影确实身体不好,胎里带的不足,一到冬天更甚,见到沈玉耀体贴的举动,有些感激的笑了笑,“多谢玉阳公主。”
玉阳公主和六公主区别很明显,前者面上带着三分笑意,给人明亮温暖的感觉,身形不算太高,少女亭亭玉立,叫人看久了移不开眼。
六公主与玉阳公主相比则显得有些冷漠,但好在并不会摆着冷脸,身形高挑,端坐时自有一番公主贵气在身上。
“之前每次宫中设年宴,都不见你来,每每问及,元家夫人便说你得了风寒,不便外出,吾本来是不信的。”沈珉玥是真没想到,京城里还有这么一位病美人。
元清影低头羞涩的笑了笑,“叫公主见笑了,臣女自小身体便不好,风一吹就容易病倒,不过年纪大了后,倒是比小时候强健多了,可能过上两年,冬日也能来宫中赴宴了。”
她说话时,嘴角有小梨涡若隐若现,眼底闪着光亮,似乎对以后自由的日子十分向往。
一个年幼多病,常年被关在屋中的病人,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自由。
为了自由,她可以放弃很多,当然也包括她的婚姻。
沈玉耀大概明白元清影为什么会答应和丁原的亲事了。
丁原的出身不高,元家虽说没落了,但也不是丁家能反抗的,而元石陆一路高升,前途无量,还手掌部分兵权,远比丁原这个目前只是翰林院学士的小官要厉害。
身靠两座大山,她无须担心自己在丁原那里受一点儿伤害。
或许每一个招上门女婿的女子和岳丈,都是这么想那个上门女婿的。
沈玉耀拿起蜜饯往嘴里塞了一块。
“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以后你到年宴上,尽可来寻我说说话,不过入宫前一定要吃饱喝足,反正吾每年都没能在年宴上吃饱过。”
沈珉玥说的是大实话,年宴上那么多人,大家一边说一边吃喝,饭菜早就凉了,再好吃的饭,凉了都差点儿意思。
再说那么多人的环境里,谁会埋头干饭啊。
“六姐每年都要拉着一群人说话,不专心吃饭,可不就吃不饱嘛,姨姐,莫要听六姐胡说,你一定要空出肚子来宫里,御厨那一日会使出浑身解数,做一桌子美味珍馐,保准能让你吃个痛快!”
还真有埋头干饭的,不管是原主还是沈玉耀,都属于这一类。
“真的吗?可有冷饮子?”
元清影身体不好,但很喜欢吃刺激性的食物,冷的辣的都是她的最爱。
但是她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吃到的,过年那一天是她给自己选的放纵时间。
“有,要什么有什么!但若是你成了亲,就不能想吃什么吃什么了。”
沈玉耀在现代的时候看到过很多人,结婚之前是一个样子,结婚之后又是一个样子。
结婚之前,他们是为自己活的,结婚之后,他们是为孩子活的。
如果怀了孕,哪怕是特别想吃的东西,也会仔仔细细的询问医生,医生说不吃就不吃,说能吃才会小心的吃两口,那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就难受。
但是人若是去问,孕妇这样做苦不苦?她们会说苦,问她他以后还要生孩子吗?她们又会说,我只有一个孩子太孤单了,想再生一个陪伴孩子。
沈玉耀有时候很讨厌去劝说别人改变主意,就是因为她知道,说再多话都没用,大家都是人,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人是很难说服另一个人改变固有的想法的。
除了洗脑以外。
“臣女还是想要成亲。”元清影没有怎么犹豫,就选择了成亲。
沈珉玥不解,“成亲究竟有什么好的啊,你若是喜欢那丁原,也就罢了,你又不喜欢他。”
“可臣女生下来,就从未按照喜好行事过,只是选择一个较为适合臣女的路罢了。”
元清影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可她的身体不让她出去玩闹,她不喜欢那个家,可她就是投生在那个家,又有什么办法?
她不喜欢的事情有很多,她从来不能按照自己的喜欢行事。
沈玉耀沉默了,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东西,一些更为真实的东西。
元清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因为没人给她另一条路。
她不可能像现代的女性一样,自给自足,凭借自身的力量,就能单身的活下去,这个世道不允许,她也没有那个资本。
一直到元清影离开,沈玉耀都再怎么说过话,沈珉玥叹口气,兴致也不高。
“本来还想着要好好劝一劝她,可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玉阳,我以后也会这样吗?你呢?你也以后也会吗?”
没有选择的岂止是一个元清影,还有她。
沈玉耀靠自己的力量跳到了朝廷上,但她还不能靠自己的力量,随心所欲。
她连想将敬王鞭尸都做不到!
沈玉耀握紧拳头,因打倒敬王,皇帝又看重她而升起的自得瞬间消散,道阻且长,她现在高兴的太早。
如果有一日,她能为所有人构建一个完全不同于眼下的生活,那才值得庆贺,值得她称赞自己,说一声干得不错。
“不会的,以后,我们都能选择自己想走的路。”沈玉耀起身,伸手拽沈珉玥起来,“天黑了,快走吧。”
天确实黑了,夕阳最后一丝余晖散去,烛火的光照亮小小的一块地方,城外千音观,彻夜灯火未灭。
十月初十,皇太后自千音观回宫,皇帝携百官与众皇子公主出宫相迎,声势浩大。
皇帝将孝顺做的淋漓尽致,天下百姓一时再不议论皇帝亲弟弟敬王畏罪自杀一事,而是议论起皇帝与太后这如同寻常人家一般的母子情。
这也算是皇室的一种危机公关了,虽然古代没有舆论战,但皇帝控制舆论的手段还是有的。
沈玉耀听着从外面传入宫中的情报,听的是津津有味。
“公主,杨家的人也要进京了。”菊香将情报念完后,特意跟沈玉耀提起这件事,“合川杨家的人入京后,恐怕会很快向宫中递折子,请贵妃尽快安排成亲一事。”
杨家最后还是选择将沈清瑾和刘莹儿之间的奸情给压下去,目前沈清瑾还处于夺嫡热门人选的行列,在最后结果没有定下之前,杨家不会主动得罪沈清瑾。
至于刘莹儿,等他们入京后,刘莹儿下场可就惨了,杨家不一定会容忍这个给杨家人头顶上戴绿帽的女子好好活下去。
沈玉耀有点儿不明白杨家人的逻辑。
首先他们知道,刘莹儿此举是在羞辱杨栋,那他们应该也知道,杨可卿和杨栋身为亲兄妹,彼此之间关系还是很紧密的。
沈清瑾和刘莹儿的事不光彩,那杨可卿嫁给沈清瑾后,她每天看见沈清瑾,难道心情就能好了?
这还催着成亲,到时怕不是成亲而是结仇吧!
“到时候让贵妃自行考虑,申王将此事告知贵妃了吗?”
“回公主,并未。”
“贵妃不能什么都不知道,不然以后出了事,她会怨自己。”
沈玉耀还算了解曲贵妃,曲贵妃大大咧咧的同时,也有细心的一面,她对沈清瑾同样有母子之情,若是因为她的原因,让申王以后过的很难受,她会比申王更难受。
这份母爱,沈清瑾何德何能啊!
结果曲贵妃知道此事后,转头把沈玉耀叫过去了。
沈玉耀还特意让情报绕了几个圈,没有从她手里递出去,谁知道曲贵妃最后还是找到她头上,不过不是来问具体情况的。
而是拉着沈玉耀商量一下,到底要怎么办的。
于是沈玉耀就又从亲妈口中听了一出亲哥的好戏。
好吧,听几次都觉得有点儿搞笑。
“他可真是有出息了!竟然被人当场捉奸,还瞒着母妃!这是把母妃的脸都丢光了啊!他是皇子,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他不能求娶,他非得自甘堕落与那有夫之妇混在一处!还是他未来王妃的嫂子,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曲贵妃被气得够呛,要不是那是她亲儿子,她都想把难听的话骂出来了。
“母妃息怒,喝口水吧。”沈玉耀担心曲贵妃被气厥过去,赶紧给她倒杯凉茶清清火。
大冬天的喝凉茶,曲贵妃真的是要被倒霉催的儿子给气死了。
“玉阳,你说你兄长他是不是在怪我,他不想娶杨氏女,用这种方法故意折腾呢?”
“怎么可能,当初母妃一遍遍问兄长,兄长可是自己点头答应的。”
沈玉耀表示,这事儿要怪就怪沈清瑾,他自己有毛病。
太子之位还没到手,就不管自己的名声了,这样的人他能干成什么事,太子会栽在他手里,完全就是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太子比沈清瑾更蠢,才会敌不过沈清瑾。
“确实如此,可你兄长他那性子,点头答应的时候,不一定是他愿意的。”曲贵妃想了又想,“不行,我得去问问你兄长究竟是什么意思!”
“母妃,兄长要是非得娶那个刘莹儿呢?”
“他想都别想!”
曲贵妃还是要脸的,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刘莹儿是杨栋的正妻,而沈清瑾的正妻之位早就许给了杨可卿。
沈清瑾怎么娶刘莹儿?是将杨可卿的王妃之位送给她大嫂,还是将刘莹儿纳入府中,以后让她们姑嫂二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
曲贵妃真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依女儿看,还真不一定。皇祖母已经回来了,这事儿不好闹大,不然闹到皇祖母面前,兄长以后就完了。”
沈玉耀是说沈清瑾的继承资格,太后可不是皇帝,她不会像皇帝一样,宽恕皇子的德行。
不过也保不准,太后或许还想着将沈氏的江山给搅黄呢,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曲贵妃若有所思,她眯着眼睛看沈玉耀,似乎想从沈玉耀的脸上看出花来。
“母妃作何这样看女儿?”
“你难道不想让你三哥以后没办法登上皇位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沈玉耀和沈清瑾在朝堂上虽然没有针锋相对的打过架,但私底下早就在互别苗头了,两人之间关系不融洽,归根结底就是那个位子。
沈玉耀如果知道曲贵妃的想法,一定会说,母妃想得太简单了!她和沈清瑾关系不好是因为皇位吗?没有皇位,他们关系也好不了,他们完全就是性格不合!
“想是想,但女儿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女儿有的是办法。”
沈玉耀回答的很坦诚,曲贵妃闻言却心中多有感叹,她这个女儿现在真的是和以前完全不同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她身为母亲,就只能看着孩子们展翅高飞,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曲贵妃似乎跟沈清瑾又说了说,但是沈清瑾依旧没有吐露心中所想,因此在十月份底,沈清瑾和杨可卿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过了皇帝和太后的明面。
皇后去世,按道理来说身为皇子,沈清瑾应该给皇后戴孝,孝年是不能成亲的,但是皇帝一个字都没有提,甚至在礼部拟出的好日子里,特意挑了个年前的日子。
知道皇后之死有问题的大臣们自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可太后却觉得不妥。
郑家几乎被断了根,太后同样出身郑家,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可见传言她当初入宫并非心甘情愿,是真的。
太后对郑家有恨,估计恨不得郑家就这么没了,只是郑家真的没了,她的势力也被迫缩减许多。
郑家与她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沈玉耀想,太后估计心里很别扭,这才叫停了年前的婚期,劝说皇帝改为年后。
“人都没了,这做的事情再如何好看,那都是做给活人看的。”
入冬后,沈珉玥没事儿就带着她夏日里做的花茶来沈玉耀这儿,沏茶聊天,倒是过的挺舒服。
“虽说现下周遭没人,但六姐你说话也得注意些,小心隔墙有耳。”
沈玉耀还记得重阳宴上初见沈珉玥的时候,她完全没想过沈珉玥是这样的性子,只能说人的第一印象真是没有任何用。
“是是是,唉,最近我舅舅忙得很,听说工部正在海边修港口呢,这天寒地冻的,此刻修港口,不知道那些百姓能不能撑住。”
朝廷要修东西,那肯定就是让百姓服徭役,服徭役是有钱可以拿,可很多时候,又累又苦,钱拿不了多少,人就废了。
干工程的已经不错了,开山挖河才是真的要人命。
“你可以让谢家舅舅多盯着些,若是有那欺压百姓为非作歹的官差,捅到陈明手中,他自会上奏弹劾。海边湿润,那港口在南方,比咱们这儿要暖和不少,冻是冻不死人的。”
沈玉耀也没别的办法,她能做的相当有限,只能尽量让百姓过的好一点点,不至于丢了性命,也能拿到他们应该拿的工钱。
在科技发达的现代,底层人民尚且过的十分凄惨,古代就不要说了。
“还是你有办法,陈御史就是一条疯狗,他现在是逮着谁都咬两口,听说他今天早朝,又弹劾曲将军在城外蓄兵了?”
“说了很多次那是琉璃窑,他非要说表哥在养私兵。”沈玉耀想想都气,她真要养私兵,难道还会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吗?
直接将高炉建在琉璃窑旁边,已经开始锻造兵器的沈玉耀,非常理直气壮的想着。
“让他说去吧,只要父皇信你,就没有大碍。你那个琉璃窑开始售卖琉璃了吗?我记得之前父皇去城外祭祖时,就用了一批美妙绝伦的琉璃,那些都是你的琉璃窑产出的?”
“恩,六姐若是有喜欢的,尽管去挑选,妹妹送给你。”
“当真?你好大的手笔啊!既然如此,实话告诉姐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在京城里开家店铺,直接售卖?”
“不急,还没到年底呢。”沈玉耀早就储备了一大批样貌简单好看的玻璃杯子,那些都是平价售卖给京城百姓的,还有一些精美的摆件则是给达官显贵的。
两者之间的价格,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其实用料都差不多。
卖给百姓的杯子几乎就是成本价,而卖给达官显贵的摆件,价格翻了至少五十倍,沈玉耀一点儿都不掩盖她想要狠狠割贵族韭菜的想法。
还有一些摆件则已经由曲川运往西北边塞了,开放互市比建造港口更容易,现在互市已经建立,只等慢慢人多起来,来自中原的精美琉璃摆件,一定会让互市热闹一番。
沈玉耀和沈珉玥商量怎么借由年底这个时间大赚一笔的时候,沈清瑾十分颓废的坐在府中,手捧着书,半天都没有翻开一页。
他马上就要成亲了,娶杨可卿。
可他总会想到刘莹儿,他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着那天刘莹儿推开他,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他身上的场景。
每次想起,他都会觉得心底一阵阵的抽痛,犹如万蚁噬心,疼的他喘不过气来。
以前文人骚客常说的情之一字最为害人,他早先嗤之以鼻,此刻却有了几分体会,可让他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女人,他完全无法接受。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那个女人不爱他!
“陶李!陶李!”
嚷了两句,从外面进来一个生面孔,小厮低头行礼道:“见过王爷,王爷您有什么吩咐?”
沈清瑾后知后觉的想起,陶李被大理寺给抓了,以敬王同党的罪名至今还关在大理寺的刑狱中。
陶李是个忠心的,进去那么久,也不曾吐露半句对他不利的话,沈玉耀一直没有找他麻烦,可见沈玉耀什么都没查到。
只想先赚钱过好年,把事情暂时压下去的沈玉耀若是知道沈清瑾这么想,一定会感叹怎么会有人如此迫不及待的想下线呢。
“后门封起来了吗?”
沈清瑾想去后巷看看了。
“回王爷,还未曾封上。”
沈清瑾起身,“恩,你先下去吧。”
那条他已经走熟悉的路,此刻重新让他冷静下来,他是皇子啊,他想要的东西,怎么就能得不到呢!
一直到他走入后巷,看向那杨府紧闭的大门,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后没过多久,沈玉耀就听说沈清瑾绝食了。也不算听说,若真是听说,那这件事一点传的沸沸扬扬天下皆知,可沈清瑾的事情,此刻还被蒙得严严实实。
不是沈玉耀的情报人员探听到的消息,是曲贵妃跟沈玉耀说的。
“这是想要气死我啊!孽障,实实在在是个孽障!”曲贵妃气的连本宫都不说了,要不是想着家丑不能外扬,她真想到沈清瑾的府上,拎着沈清瑾抽他几个耳光子,让他脑子清醒清醒!
怎么会有如此让人不省心的孩子?
“我之前一遍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他每次都跟我说,听我的安排听我的安排,现在婚期都已经定下,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他说他不要娶杨可卿,他要娶刘莹儿?他怎么不打一辈子光棍呢!”
曲贵妃真的气的昏了头。
“母妃莫气莫气,快喝口水。”
现在已经逐步步入冬天,屋里实在没有凉茶了,热茶下肚,曲贵妃的火气又被激出了三分。
“就他这朝令夕改的性子,还想当皇帝,当他大爷!”
曲贵妃已经顾不得那是自己儿子,张嘴就要骂人,沈玉耀赶忙插话。
“母妃,三哥那么大的人了,他有自己的打算,肯定不会真的胡来,或许这事儿另有蹊跷呢?”
“他有什么打算啊,我看他就是想着自己是个皇子,他想要娶谁就能娶谁,想要哪个女人就能要哪个女人,所以才这么折腾!他是在等我低头,然后让我去求陛下开尊口,全了他的心思。”
曲贵妃在“我”和“他”的称谓上咬字很重,可见是对沈清瑾的打算充满了不理解的怨怼。
曲贵妃这样说,等最后还是会低头的。
沈玉耀知道,因为疼爱孩子的父母,永远都拗不过孩子。
果然,曲贵妃发泄一通后,就颓然坐下,开始思考怎么给沈清瑾善后了。
“本宫真应该谢谢他,没把人娶进门后再折腾,让全天下的人看笑话。”曲贵妃自嘲似的笑了笑,问沈玉耀,“玉阳,你打算怎么做?”
“这事儿我不好开口,毕竟是三哥的婚事。”
“你直说便是,他做都做了,还怕别人插手吗?”
曲贵妃基本上已经放弃这个儿子了,之前她还想着沈清瑾和沈玉耀相争,她要怎么办,现在她只求沈玉耀别像皇上一样心狠,将手足兄弟都给杀了。
应该不至于,皇帝的手足兄弟没有一个简单的,就连看上去最无害的敬王,也敢碰不敢碰的东西,荼毒一方,沈清瑾和敬王不一样,沈清瑾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一定是皇帝的种有问题,不然怎么先是太子后是沈清瑾,都会自大的认为他们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曲贵妃认为不是她的问题,看沈玉耀就知道她绝对没有任何毛病。
“那就让三哥自己去求父皇,母妃最犯愁的不就是不好开口吗?说实话,您在三哥的婚事上已经做的够多了,现在三哥他如此胡闹,让父皇管一管他。”
皇帝之前一直在敬王的事情中护着沈清瑾,就因为皇帝这横插一杠,沈清瑾这个小叛徒到现在还安然无恙。
沈玉耀想着,既然渣爹那么喜欢纵容孩子,那就接着纵容一下吧,她倒要看看,皇帝对沈清瑾有几分耐心,会不会像当初对待太子求娶宫女时一样,嘴上骂着,实际上默许孩子胡闹。
时隔多日,沈玉耀又要吃瓜了,这次吃亲哥和有夫之妇的瓜。
皇帝做梦都没想到,他最看重的太子会为了一个宫女忤逆他,他第二看重的皇子会为了一个有夫之妇请求他。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皇帝心情还算不错的早早完成了今日的政务,想着和曲贵妃晚上一起吃顿家常饭,便去了永康殿。
这次沈玉耀甚至不用更换场地,可以直接吃瓜。
皇帝没想到他进来没多久,就碰到了沈清瑾,然后听了沈清瑾满口的礼崩乐坏。
“……你说什么?你不想娶杨可卿,你想娶她嫂子?”
皇帝的反应称得上是非常淡定,淡定的让了解他的曲贵妃都懵了,正常情况下,皇帝听到这番话,不应该气的直接动手揍孩子吗?
沈清瑾点了点头。
下一秒,皇帝拎起了他手边的玻璃花瓶,直接扔到沈清瑾头上。
“啪嚓”一声,玻璃碎了一地,沈清瑾则跳到了一旁。
“你还敢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