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罪大恶极,没想到最后竟然幡然醒悟,羞愧自杀,还算是未曾泯灭人性。”
石炳生在沈玉耀开口后,仿佛一点都不知情似的开口说道,那副装傻充愣的模样,让皇帝心中一阵不适。
你装什么装!是当朕傻了吗?老糊涂了?可以由着你们瞎糊弄!
沈玉耀抬头一看皇帝那副气的要升天的模样,就知道皇帝是为啥生气了。
这是在怪他们瞒着他行事,这才是她熟悉的皇帝,和往常一样的掌控欲极强。
还会生气,看来石炳生在宫里磨那么多次,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而皇帝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生气,足以证明他对敬王的感情并不深。
想想也是,皇室中哪儿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深?况且皇帝与敬王还不是一母所出,年纪也差了不少。
“父皇,皇叔死状凄惨可怖,需尽快入土为安,敬王妃在宫外清修,敬王府没有一个主事之人,还请父皇主持大局!”
石炳生吓一跳,玉阳公主这是何意?让皇帝这个做兄长的去给弟弟送葬吗?这可算是杀人诛心了!
皇帝和石炳生不愧是君臣一心的典范,此刻脑海中所思所想几乎一致。
皇帝在盛怒之下反倒冷静了不少,他此刻意识到敬王是真的已经死在了沈玉耀的手中。沈玉耀竟然一举将石炳生与江朱韬都无能为力的恶徒,直接杀了。
那可是她的皇叔!
“你先出去。”
皇帝此话是对着石炳生说的,刚刚石炳生说要告退,他还不同意,现在他主动撵人出去,石炳生跟了这么一个性格反复的主子,又能怎么样呢?
只能乖乖听话,行礼后告退。
当屋子中只剩下沈玉耀和皇帝后,气氛变得压抑起来,皇帝端坐在书桌之后,眯着眼睛看着他昔日最为疼宠的公主。
沈玉耀还跪在地上没有起来,她即使是跪着,脊梁也是笔直的,头低下去,依旧有一身的风骨。
皇帝越看越觉得心中满意。
没错,他的心情已经从极怒转变成较为温和,甚至是赞赏了。
“坐,跟父皇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皇叔可没有招惹过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对他下手了?”
皇帝堪称温柔的语气让沈玉耀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她抬起头试探性的看了眼皇帝,发现皇帝脸上是比较勉强的笑容,心里有些纳闷。
这又悲伤又愤怒还表达友好的表情是怎么做出来的。
“父皇在说什么,女儿有点听不懂。”
“跟父皇就别装了吧,你是我的女儿,你现在走的路都是父皇曾经走过的,父皇不会阻拦你,甚至还会帮你一把,你可以相信父皇。”皇帝耐心的跟沈玉耀解释着。
沈玉耀知道她的行动不可能完全瞒过皇帝的眼睛,她本来也没指望,死了个王爷她还能一点头都不露。
只是皇帝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按照一般皇帝的想法,在有皇子的情况下,一个公主如此出挑,可不是什么好事。
就好像敬王临死前说的那样,沈氏皇族不会允许有一个公主继承皇位,那会让后世人议论纷纷,觉得沈氏皇子没有一个比得过女子。
“父皇真的知道女儿想要什么吗?”
“每一个皇室出身的孩子,都会想要同一种东西,那就是权力。玉阳,争夺权力的路并不好走,父皇其实并不想让你走上这条路。”
皇帝苦口婆心的劝着,他希望女儿能够明白世上任何东西都有明码标价,想要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会越多。
比如他得到了皇位,与此同时,他失去了任何得到真心的机会。
沈玉耀对皇帝说的话不置可否,她问道:“父皇知道皇叔私下贩卖柳暗花,赚取巨额利润吗?”
皇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倒是说起了敬王的情况,“你皇叔就住在京城里,还没有孩子,留着他比直接杀了他好处更多,只要他活着一天,世人就会明白我们沈氏皇族还有骨肉亲情的存在。”
沈玉耀对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十分的不满,“为了世人的想法,就纵容皇叔肆意妄为,用少女的鲜血去种柳暗花,获取大量钱财后,豢养私兵,这不是给他造反的机会吗?”
皇帝闻言,无奈的笑了笑,“到时候再光明正大的处决他,不比现在杀了他要强?玉阳,杀人固然是爽快,但那只是一时的,留下的后患无穷呀!”
沈玉耀觉得皇帝想法还是挺有意思的,不过她完全不准备听皇帝的。
因为她没办法像封建王权中土生土长的人一样,视人命如草芥,用人命去铺垫一个阴谋。
在皇帝眼中,人生来有三六九等,敬王是他的亲兄弟,自然比那些少女们要尊贵,可在沈玉耀的眼中,少女们和敬王的命是一样的,如果不是敬王不能反复死上几百上千遍,沈玉耀非得让敬王尝一尝各种死去的滋味。
“唉,不说远的,就说眼下,明日早朝你要如何与大臣和宗亲们解释敬王的死,拿你刚刚胡乱说的借口吗?”
“父皇认为这个借口不合适,那可以用别的借口,反正皇叔已经咽气了。”
沈玉耀说这话有点儿摆烂的嫌疑,其实还是对皇帝一直以来的不管不问不满。
皇帝很吃这一套,在他面前越是展露真性情,他越是觉得人信赖他。
沈玉耀太了解皇帝了,皇帝听了沈玉耀的话后,心里比之前更舒服了一点儿。
看沈玉耀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虽然还残存愤怒,但没有发脾气的意思。
甚至还有点儿认为沈玉耀比其他孩子都要强的意思。
其他皇子对上为非作歹的皇叔,就只会小心讨好,或者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哪儿有沈玉耀的胆子啊。
不过皇帝还是觉得女儿太年轻,想的太简单。
“朕倒要看看,你明早如何解释。”
沈玉耀知道这又是一个挑战,想要从皇帝手中拿到皇位没有那么容易,她不惧这些。
皇帝看沈玉耀脸上还是没有一丝悔过,对女儿的倔强有了更深的理解,突然觉得敬王的死并非毫无价值,至少可以用他的命让沈玉耀明白,恶念不止是摆在台前的那一点,还有许多潜藏在底下,不曾露出水面的。
这一夜无数人彻夜难眠,不少人睁着眼睛熬到了上朝的时辰,沈玉耀回到永康殿后,睡下没多久就又起来上早朝了。
不过她的精神很亢奋,对于即将到来的挑战充满期待。
人们静静观望着,想要看看这个得到了皇帝青睐的公主,究竟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去解决眼下的危机。
沈玉耀起来的时候,曲贵妃不知道醒了多久,就在大殿静静等待沈玉耀,看到沈玉耀,她立马开口。
“今日若是有什么困难,尽管与你表兄说,曲家人还没有死光,我的女儿轮不到他们来教训。”
曲贵妃这是要帮沈玉耀聚势,将曲家直接压在了沈玉耀这边,让沈玉耀尽管去对付敌人,曲家会是她手中锋利的刀。
沈玉耀昨日并没有去找曲家人,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借柳暗花这个借口,动用大理寺和刑部的势力,那是理所应当,但如果动了曲家人,那就是私仇了。
“母妃不必担心,此事有理有据,公道自在人心。”沈玉耀还是很感激曲贵妃,曲贵妃此刻没有埋怨她,也没有指责她,反倒直接站出来帮她,这份心让她感动。
“唉,你这孩子当真是太过倔强。”曲贵妃能怎么办呢?她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疼!
“母妃放心,我心中有数,等我回来。”
沈玉耀说罢,低身行礼后离开,曲贵妃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一定,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见沈玉耀,她就觉得很安心。
这事儿其实很简单,沈玉耀知道,只要她咬死敬王是自杀,再配上大理寺昨晚搜出来的东西,放在谁面前都说得过去。
难的不是今早过一个早朝,难的是之后宗亲大臣们如何看。
沈玉耀能大义灭亲,她甚至还亲自带着禁军与大理寺的巡捕闯入敬王家中,可见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但官场之中,尔虞我诈少不了,很多事情都不是非黑即白的。
若是他们日后跟的是沈玉耀这样的主儿,谁能确保那铡刀有一天不会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大臣们很可能会走向沈清瑾,宗亲们就更别说了,他们天生就站在沈清瑾的那一头,沈玉耀想要上位当太女,面对的压力会比之前更大。
之前最大的压力是沈玉耀为女子,史上没有女子为帝的先例。
现在开始,他们阻拦沈玉耀的理由,多了一个沈玉耀性情残暴。
如果沈玉耀不能在今天的朝会上平安度过此事,那她的名声就会出现极大的反转,之前人人都称赞聪慧的小公主,转眼就会变成人人喊打的残暴之人。
朝会上,人逐渐到齐了。
以往沈玉耀上朝时,路过她的大臣,多少都会冲她微微点头示意,友好的笑一笑。但是今天,每个大臣都冷着脸,连曲川过去的时候,都是僵硬着一张脸的。
不是他们不想笑,是已经能预见今天早朝的“热闹”,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而且他们昨晚上被敬王身死的消息炸的头晕目眩,根本就没睡好,早上天还没亮就过来上朝,更是无精打采的。
压力太大了,昨天不过休沐一日,怎么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回来就得疯狂加班。
敬王的位置空缺,江朱韬的位置空了,石炳生到是按时到达,但是眼下青黑一片,可见一晚上没睡。
宗亲里,今日多了个身影。
先帝的胞弟,皇上的亲叔叔老安平王。
老安平王今年都将近七十的人了,在古代算得上高寿,他早年间跟随兄长在战场上拼杀,落了一身暗伤,老了爆发出来,行走不便,只能坐着轮椅上朝。
木头磨出来的车轮在地上滚动的时候会发出一声声噪音,但没人因此露出异样表情,每一个见到老安平王的人,都低头行礼。
连皇帝上朝后,第一句话都是让皇叔不必多礼,坐着即可。
老安平王也没有站起来行礼的打算,点点头,满是褶子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搞得皇帝心中都上蹿下跳的。
皇帝到现在还记得他小时候被这个叔叔提溜着教育读书习武时的场景,先帝性子反倒比较开明,不会对孩子有太大的拘束,但老安平王是严师,做不好轻则怒骂,重则上鞭子。
皇帝都被抽过两次,这是先帝赋予安平王的权力。
皇帝看着安平王,就有些担心今天沈玉耀被他打,他是男子,被安平王打两下也就罢了,玉阳是公主,这要是被打了,那怎么受得了啊?
皇帝暗自想着,一会儿他可得帮闺女一把,不能让闺女受欺负。
此刻已经完全忘记昨天要让沈玉耀吃点儿教训的决定了。
“陛下,臣有本奏!”
今日早朝刚开始,都察院的陈御史就站了出来,没错,就是那个之前曾指桑骂槐,表面说四皇子玩耍喧闹,实际上指皇帝胡闹,将公主送到朝会上的陈御史。
或许是那一次弹劾未果,这个陈御史就有点儿盯上皇子和公主们了,沈泽玙最近乖了很多,他挑不出太大的毛病,现下有沈玉耀的毛病,他第一个跑出来。
“陈御史,你先等等,昨夜发生一件令朕无比震惊悲痛之事,先处理那件事,你再上折子。”
皇帝只能帮到这儿了,先把这个敌人帮沈玉耀压下去。
“陛下,或许陈御史与陛下所言,乃是同一件事。”
老安平王突然开口,他说话的时候,文武百官都闭着嘴,低着头,连一个眼神都不乱飘。
沈玉耀没见过老安平王,原主也没见过,这位老安平王十几年前就得了病,甚少出行。
没想到太子和皇后的死没情动这尊大佛,敬王的死,反倒让他跳出来了。
这叫什么?兔死狐悲吗?敬王乃是皇帝的弟弟,老安平王是先帝的弟弟,先帝和皇帝都有同一种毛病,那就是留个弟弟,假装自己很注重手足之情。
“陛下!臣要弹劾玉阳公主私调禁军,此为不忠,领兵闯入敬王府,逼杀敬王!敬王乃是公主的亲叔叔,公主此举乃是不孝!”
陈御史说的一点儿都不客气,直接就说沈玉耀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是两个绝对不能担上的罪名,一旦担上,那基本上政治前途就完蛋了。
陈御史属于见缝插针开口,皇帝不让他说,他非得说。
别人没这么大的胆子,但是都察院的御史有,皇帝被陈御史恶心了一下,不高兴的深吸一口气,问道:“玉阳,陈御史所说,可是真的?”
秦国相和几个站在前头的尚书交换了个眼神,陛下开口问,那就说明陛下是站在玉阳公主那边的。
这倒是和大多数朝臣的想法完全不同,他们以为公主逼杀敬王,陛下会很生气,就像陈御史所说,此举相当不孝啊!更不要说公主没有兵权,却能调动一部分禁军,这是在陛下不能容忍的兵权上蹦跶。
结果陛下一点儿都不生气,还向着公主说话。
陛下对公主竟然有如此信任?
难不成这事儿其实是陛下默许,甚至就是陛下命令公主这么做的?
看来他们这位陛下比先帝还狠,先帝为继承人扫清屏障,是对外姓功臣动手,而陛下则直接向自己的手足兄弟动手啊。
“陛下!”陈御史哪儿能让沈玉耀出来自辨?敬王死无对证,这事儿没有苦主,沈玉耀上下嘴皮一碰,绝对能摆脱这个名头。
没人管陈御史怎么想,皇帝既然让沈玉耀出来,那他们跟着皇帝的意思行事便是。
只是以后若真是玉阳公主上台,那他们的日子肯定好过不了,之后多多接触一下申王吧,身为玉阳公主的兄长,申王肯定有办法对付玉阳公主。
“陈御史,不知道吾哪里得罪了你,让你如此记恨,甚至不惜以不忠不孝之名来污蔑吾!陈御史白长了一双眼,若真是如此不辨黑白,是非不分,不如将眼睛给盲者,至少人家眼盲心不盲,不像有些人,眼瞎心黑,不是东西。”
沈玉耀张嘴一句自辨都没有,劈头盖脸给陈御史一顿臭骂,偏偏她说的时候还一脸认真,好像在非常真诚的给陈御史提建议。
陈御史为御史数十载,哪儿见过这种路数,当下就愣住了,你你你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往常他的弹劾折子一出,百官都只会慌张的自辨,迫切的想要跟皇帝证明自己的清白,或许会攻击陈御史,但那都是次要的,陈御史从不会直面面对这种攻击。
沈玉耀才不管那么多呢,陈御史站出来当先锋,那就准备接受她的第一轮猛攻。
“父皇,女儿手中也有一张折子,弹劾都察院御史陈明!陈明为御史,不为黎民百姓开口,不查贪官污吏,反倒成天盯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放厥词,依依不饶,今日更是污蔑女儿!此等尸位素餐之人,不配为御史!”
“玉阳公主!老夫为官二十载,直言天下不平之事,从不针对个人!昨日你忤逆长辈,私调禁军,闯入王府,不少人都看见了!老夫并未冤枉你,你不要血口喷人!”
“不少人看见了?谁看见了?是谁看见我私调禁军,我领着禁军闯入王府。”沈玉耀指着自己,强调两次“我”,堵得陈御史哑口无言。
是的,没人看见沈玉耀领人,更没人看见是沈玉耀私调禁军,因为那些禁军是受元石陆之命进入王府的。
元石陆为禁军统领,若是发生大事,为保证皇帝的安全,他是可以不通知皇帝,私调一部分禁军行动的。
而昨晚动用的禁军数量并不多,严格卡在这条高压线上。
沈玉耀既然做,那肯定要做的干干净净没有把柄,若是动手干掉一个敌人,还被人抓到小尾巴,那她也太蠢了。
“又是谁,看见是我逼杀敬王?敬王明明是犯下滔天大罪,深知自己无路可逃,才举刀自刎,当时大理寺卿江大人与大理寺少卿、主簿都在场,他们能为我作证,敢问陈御史,谁能为你所说作证啊?”
陈御史怎么也没想到,沈玉耀竟然将大理寺查案那一套搬到朝堂上来。
“臣是御史,并非查案的官差,无权搜寻证人,但玉阳公主,天理昭昭公理自在,真相就是真相,不会因人言而改变!”
陈御史说的正气凌然,好像他是大庄最后的良心一样。
听的沈玉耀冷笑频频,陈明若真是有他说的那样正直,敬王在京城,就在这些大臣的眼皮底下种花卖花,这么多年了,他们一个个都是睁眼瞎,谁都看不见是吗!
为什么一直没有爆出来?
他们真的不知道?那为什么在今日,她一字一句的提敬王是畏罪自杀,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问她,敬王所犯何罪!
“好一句真相就是真相,那请问陈御史,真相是什么?”沈玉耀嘲讽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位只开口说了一句话,却给了所有亲近敬王的官员足够信心的老安平王身上。
“叔公,您觉得真相是什么?”
沈玉耀话音落下时,朝堂上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很大,朝臣们是真的没想到,玉阳公主的胆子能这么大!
正常,玉阳公主连她亲叔叔都敢逼杀了,胆子能被不大嘛。
皇帝都不自觉的麻了半天身体,要不是本来就坐着,现在估计能腿软的站不住,他这闺女生的真的是,真的是……
真的是太厉害了!
皇帝不得不承认,他此刻真想给沈玉耀竖个大拇指!就该这么怼这个老家伙!报他小时候被安平王打的仇!
皇帝是真的很记仇,尤其是他长大后发现,当初他挨打都挨得没有理由!
他挨打,就是安平王想表现一下刚正不阿的性格,让先帝能觉得这个弟弟是真心的,能处!
“公主怎能用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安平王,实在太过放肆了!”
陈御史立马激情开麦,沈玉耀都怀疑他和敬王是不是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导致敬王一没,他比沈氏宗亲还急。
“玉阳不过是问一句话,哪里放肆了!叔公,侄孙也很想知道,真相是什么?”
沈泽玙是真的很着急,他好好奇啊!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今天一过来,就被通知皇叔死了,还有七妹妹的事情?
早上母妃什么都没跟他说,这事儿应该是个秘密,可为什么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了!
一直站在旁边当透明人的沈清瑾瞪了眼沈泽玙,他本来可以站着不费吹灰之力,就坐享渔翁之利,可这个傻弟弟,一开口就为沈玉耀化解了一场攻击。
真是气煞他也!
老安平王没想到皇帝的皇子里,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单纯皇子呢,他抬起眼皮正眼看了下沈泽玙,确定对方不是跟他似得,演技高超,而是真的单纯后,更是心情不畅。
他就讨厌这种天生缺根筋的家伙,老是让他想起来,自己以前为了活下去,装的有多憨憨。
“瑞王,朝会之上,需得稳重些,莫要如此跳脱。”
突然被人说太跳脱的沈泽玙很无语,“叔公,侄孙哪里跳脱了?不就说了两句话嘛,叔公今日脾气不好,可是又犯病了?”
老安平王一下子脸就沉了下来,这句话跟直接指着他鼻子,说他有病没什么区别了。
要不是皇帝忍功厉害,他都能笑出来,现在憋得也挺难受的,身体坐在上头都打摆子。
沈玉耀也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她发现沈泽玙和沈珉玥一样,都有点儿天然黑在身上啊,应该是皇帝本身的特质。
她那个渣帝除了有点儿渣以外,没太多毛病,怎么太子和沈清瑾都长歪了呢?
沈玉耀怀疑是因为沈清瑾和太子以前挨揍挨少了,过的太舒服,看沈泽玙和沈珉玥,都是过的不太舒服那一类,不就长得挺好?
果然,孩子小时候太熊,就该多打两顿,不然等长大了更熊,会有人教他们做人。
沈玉耀看向沈泽玙的时候,就看到沈清瑾那看热闹的眼神了,从来都是她吃别人的瓜,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开心吃她的瓜了?
吃她的瓜就得付出代价!
本来沈玉耀想过两天再拉沈清瑾下水,既然沈清瑾迫不及待了,那她就不客气了。
“四哥,看来叔公不愿意讲,那妹妹告诉你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我们皇室内部出了一个叛徒,还有人与叛徒结盟,做了小叛徒,叔公,玉阳说的可对?”
老安平王这下不光是脸色阴沉,手都开始颤抖了,他太久没有出来过,竟然不知道皇族中,出了这样胆大包天的公主!
不光胆大包天,还不要脸皮!敬王的事情是能随意张扬,说的满天下都知道的吗?
百官们心知涉及皇室秘密,他们不应该再听,秦国相赶忙出来说道:“敬王既然已经自戕,那他所做之事,也无法再追究了,陛下,不如早日让敬王入土为安,此事告一段落,冬州雪灾已起,西北互市一事刚刚讨论出雏形,朝廷政务还有许多未曾处理啊。”
“是啊陛下,陛下敬王之事容后再议吧。”
“陈御史弹劾公主,说的话都是捕风捉影的谣言,虽说此乃御史职责之内的事情,但一些流言蜚语摆在朝会上讲,实在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曲将军说的对,请陛下秉公处理此事。”
沈玉耀那一句话简直就是王炸。
百官们不想让自己听到不该听的东西,也不想让事情走到无法挽回的局面,所以默契的选择将此事略过不提。
皇帝有很多时候都会被百官们这种态度糊弄的很憋气,但今天不一样,今天简直就是他登基以来,最舒心的一天啊!
“爱卿们都这样说了,陈爱卿,便罚你半年俸禄,以儆效尤。你虽不是查案官差,但身为御史不可捕风捉影,下次弹劾前,好歹找个证据再说。”
被陈御史毫不留情拆台多次的皇帝,此刻这叫个心神舒爽,陈御史不甘心的望向老安平王,结果发现老安平王和沈玉耀对峙后输了,低着头不说话,像是不打算管这事儿了。
他们想的挺好,若是换个普通的小公主,上来就被陈御史压制弹劾,扣了一顶天大的帽子,肯定会慌张的自辨,完全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了,再来个宗亲给沈玉耀施压,最后沈玉耀肯定无力反抗,任由他们拿捏了。
谁知道沈玉耀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都说混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沈玉耀是顶端,那个不要命的。
她不光不要命,她还可以不要脸,张嘴闭嘴就将敬王的罪挂在嘴边,先帝当时可是说过,谁贩卖柳暗花,谁就被诛九族!
她难道就不想想吗?敬王被爆出罪名后,她可也是九族之一啊!
陈御史和老安平王都想不明白沈玉耀到底哪儿来的自信,为什么也一点儿都不怕他们。
沈玉耀当然不怕,因为她知道,对面的人比她更怕死。
她有理,为什么要怕?让她惧怕长辈就更不可能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跟她都没关系啊,不过是一群上了年纪的陌生人。
“陛下,敬王后事还要再议,皇室内部之事,不好多占议政时间,还请陛下继续上朝,老臣先告退了。”
老安平王深吸口气,认了这场,打算退出。
皇帝点点头,“皇叔身体不好,朝会嘈杂,皇叔可于后殿休息,余柳……”
“父皇,女儿送叔公到后殿。”沈玉耀抬手,主动请缨。
“恩,玉阳最是孝顺,此事便交给你了。”
皇帝的话听的好几个大臣嘴角抽了一下,有皇帝这句夸赞,谁都别想往沈玉耀头上戴个不孝的帽子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如此看重沈玉耀。
其实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之前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罢了,若是不够看重,又怎么会让沈玉耀成为唯一一个上朝的公主呢?
沈玉耀走到老安平王身后,让跟在老安平王身后的太监挪开,“我推着叔公吧。”
“公主,这四轮车沉得很呢。”
太监话还没说完,沈玉耀已经轻松的推着轮椅往前走了好几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太监觉得在沈玉耀手中,四轮车像是飘着走的,而不是滚着走。
是错觉吧?再看一次!
沈玉耀确实是用力往上抬了抬,木头滚动的声音实在是有点儿大,等以后她一定要去弄点儿橡胶,轮胎必须出现!
现在的马车也特别颠得慌,有了轮胎和弹簧,以后就能舒服点儿了。
再好好修修路,柏油路不知道能不能弄,实在不行先弄点儿土法水泥顶上。
沈玉耀脑子里已经开始布置这个国家的基建项目了,皇帝的态度让她确定,沈清瑾绝对不是她的对手。
出去后,小冷风一吹,老安平王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儿,他感觉着那超乎寻常的速度,明白沈玉耀是会武功。
“难怪敬王会栽在你手里。”之前谁知道玉阳公主会武功啊?都觉得那就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罢了。
“叔公,敬王是死于他的贪婪无度。”沈玉耀抬头看向东边,红日初升,晨曦中是一天里最冷的风,“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先帝立国之初,恐怕从未想过,这场开始后就不会停下的棋局,他才走了第一步,此后数步,一步比一步更难。”
“这倒是很少听到的说法。”老安平王对一个公主的治国之说,没什么兴趣。
“叔公不好奇,我们沈氏是在同谁下这一局棋吗?”
沈玉耀一句“我们沈氏”,陡然拉近了她和老安平王的距离。
老安平王是有些好奇,但他沉默着,没有顺着沈玉耀的话茬说。
沈玉耀完全不在乎这个行将朽木的老人的反应,她只是想借这个老人的耳朵,将她的想法传递给宗亲们。
如果皇室的宗亲,都要挡在她前面,就别怪她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了!
“天下为棋局,一端是我们沈氏,另一端,是这天下人。是于田野间耕种的农民,是站在朝堂之上谈论国事的士人,是我们自己。”
“这些是陛下教你的?”
“是天下人教我,是敬王教了我。叔公,沈氏得这天下不容易,可不能毁在我们自己人手上。柳暗花与私兵,足够敬王死上千百遍,若心中无鬼,就不要惧怕阳光。律法铁条是治理天下的手段,也是最后的底线,触犯之人,那便是沈氏的敌人,我杀他,是为沈氏除害,请叔公谅解玉阳的冲动。”
老安平王没有说话,但神色间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待日后,叔公见到先帝时,一定要告诉先帝,大庄一日强过一日啊。”
这句话简直就是直击老安平王的内心,让他的呼吸都变重了。
是啊,他迟早有一天会下去见到先帝。
那时他难道要跟先帝说,沈氏江山交到了一个不靠谱的人手上,还留了个祸患活着吗?
老安平王想到这儿,就开始怀疑自己老的糊涂了,不然为什么会在明知敬王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护着敬王?
被沈玉耀彻底忽悠的脑回路跑偏的老安平王,已经没了威胁。
沈玉耀庆幸此刻的大庄是初升的朝阳,还未曾步入风烛残年,它还有朝气,还有真正为它着想的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