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确定下来挣钱的法子,那自然要紧锣密鼓的开始布置。
沈玉耀早就料到,事情交到皇帝手中,速度会超乎寻常的快,但没想到会那么快,曲川那边的琉璃还停留在嘴上,皇帝这边的琉璃就出来了!
第三日,下了朝会,沈玉耀被余柳叫住,皇帝找她。
余柳说,皇帝是得了个宝物邀沈玉耀赏玩,沈玉耀一听就知道是琉璃了。
见她跟着余柳离开,身后在几个大臣围绕下迈出大殿门的沈清瑾,眼眸颜色深了一瞬。
“玉阳公主可真是得陛下宠爱,陛下从未对哪个公主如此看重过。”
“是啊,殿下,公主生辰将至,届时殿下可一定要送给公主心爱之物,让公主在陛
“公主生辰要到了吗?几日?”
“十一月初三,这不下个月就是了?”
如果是平常,沈清瑾或许会点头,应和那些大臣们的话,听他们的话,去给沈玉耀选个让她开心的礼物,但最近他听到了一些坊间流言。
让他对沈玉耀的态度发生了一定的改变。
“本王与玉阳,关系并不融洽,这厌恶之人送的东西,若是给本王,哪怕对方是给本王一座金山,也不会叫本王从此喜欢那个人。”
沈清瑾这段话一出,周遭的几个官员均是收起了脸上的笑,私底下交换了几个眼神。
明明是亲兄妹,怎么就能用喜欢和厌恶来形容关系了?
甚至连金山都不能叫沈清瑾和沈玉耀之间的关系改善一下,这哪儿还是兄妹,说是仇敌也不为过了。
“殿下,公主年纪尚小,若是有得罪殿下之处,殿下身为兄长,理应耐心劝导,不宜与公主发生冲突。”
“是啊,公主毕竟还小,有些事情,需要殿下和贵妃多多上心,教教她,她才能明白。”
沈清瑾面上笑了笑,嘴上说知道了,心里则完全不以为然。
就沈玉耀那样的精明,还需要他来教?她无声无息就走上了一条从未有公主走过的路,如果坊间传言是真的,那沈玉耀以后也会是他的敌人!
在皇位面前,从来就没有任何亲情,唯有生死仇敌。
沈清瑾出宫回府后,又命陶李去坊间打听,看看现在的流言已经传到哪种地步了,是不是马上沈玉耀就要获封太女,继承皇位了!
没有那么夸张,因为现在又有新的流言出来了。
在沈玉耀一脸欣喜,捧着晶莹剔透的玻璃杯看的时候,皇帝拿到了今日份新的情报,暗部呈交上来的。
之前看到的情报里,都是百姓们猜沈玉耀身为第一个上朝的公主,是不是以后有可能成为女皇。
百姓们将此事当成闲余饭后的谈资,说话时并不注意,显然就是随口一说,没人相信沈玉耀真的会成为什么女皇。
皇帝得知后,也只是看个乐子,他承认身为皇女,沈玉耀的天赋比她的哥哥们要强得多,可他同样没想过百年之后将位置传给沈玉耀。
主要是他觉得大臣们不会同意,天下人都不会同意,那是改弦更张,颠覆祖宗之举。
今日他本来还想看看百姓们是如何议论沈玉耀,结果打开情报一看,上面写满了对申王沈清瑾的期待,有人说,他对沈玉耀好,完全是爱屋及乌,他主要是看重三皇子沈清瑾。
这一下可把皇帝的血压给干上来了。
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实际上,他的内心是倾向于沈玉耀的,甚至看着那些百姓们的谈话,会不禁幻想,如果百姓和臣子都能接纳沈玉耀该有多好。
都是他的孩子,前人又不是没有让女儿继承家业的先例,只要女儿留在家族招赘,生下的孩子,依旧延续他们沈氏的血脉啊。
但一般那种女儿留家,都是因为家里没有儿子,皇帝也只是想想罢了。
结果现在连想都不让他想了!
他真是小看他这个三儿子了,竟然用这种办法来逼迫他立太子!
沈玉耀一抬头,就看见皇帝那张被气成了猪肝色的脸,她心下一惊,赶忙将东西放下,端起一旁的茶水,递给皇帝,“父皇,何事让您如此大动肝火,快喝口水压压火气。”
皇帝一抬头,看见女儿关心的神色,心中舒服了,“还是玉阳懂事。”
他说道,接过茶水喝下,温度适中的茶水一下子就浇灭了他心中的火气。
但却无法浇灭他对沈清瑾的不满。
皇帝是真的双标,传言说沈玉耀会成为太女,他就偷摸的看传言更新,跟追文一样,乐见其成,传言变成沈清瑾会变成太子,他马上就换了脸色,认为是沈清瑾狼子野心,制造传言。
沈玉耀的余光看见了皇帝手中的情报,心中轻笑。
“父皇,是什么事让您如此生气啊?您看这琉璃都烧出来了,日后必定有许多财富聚拢在国库之中,我们再不缺钱,还有什么可烦恼的?”
听到让人舒心的话题,皇帝的脸色确实好看了很多。
“哈哈哈,玉阳说的没错,以后蔡有志再也不能跟朕哭穷来了。”皇帝想到这点,还是挺爽的。
蔡有志也算有些本事,能将一国之君搞得如此憋屈,想心中爽快一下,都只能暗戳戳的。
“蔡尚书为国为民,其心可鉴,父皇得如蔡尚书一般的臣子,乃是国之幸事,也是百姓之幸。”
沈玉耀说的是实话,户部尚书若还是杨成业,她是绝对不会将玻璃的方子拿出来的,前脚赚了钱,可能后脚就进杨成业自己的腰包了。
“他确实是个好臣子,朝中也有不少像他这样的人。”皇帝感叹道,“就是他们丹心一片,反倒显得朕昏庸不堪了。”
“父皇何出此言?父皇英明大度,有容人之量,他们在父皇手下才能一展才华,若是换成前朝任何一个皇帝,他们早就牺牲在官场斗争中了。”
沈玉耀半是真情,半是假意的说着。
真情是觉得皇帝确实挺有容人之量的,正如她所说,臣子的能力,从来都需要君王的成全。
名臣是时代造就,而非天降奇兵。
在封建时期,一个时代是否能孕育名臣,要看君主是否明智。
而这假意,就是在说皇帝英明这一句了,皇帝千好万好,但英明二字实在是称不上,他和他的儿子们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那就是他有时候也会恋爱脑。
准确来说,是感情脑。
凭一时感情做事,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这一点。
最典型的例子,十四年前因为同情皇后,便允了皇后将沈玉耀从曲贵妃身边抱走。
十四年后,为了自己的名声,同时也是为了兄弟之情,明知道敬王有问题,还一直默许敬王胡作非为!
“你年纪不大,但是每每发言,都会令人耳目一新,说是振聋发聩也不为过。玉阳,朕的公主,你拥有一双有别于他人的眼睛,日后必定成就不凡。”
皇帝突然说起了有些肉麻的夸奖的话,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直率的夸奖他的孩子。
甚至此刻,他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开始认真的思考,如果让沈玉耀继位,到底有多大的可能。
“父皇怎么突然如此夸奖女儿?”沈玉耀害羞的笑了笑,“女儿只是想为父皇排忧解难,不想再让父皇,笑起来时,都忧心忡忡。”
“唉,若是你的兄长们也能如此便好了。”
皇帝一直觉得,沈玉耀最难得可贵的一点,就是她对他的纯孝。
能有一个孩子,长于这片充满肮脏的皇宫中,还能出淤泥而不染,是上天赐予他的恩典。
与之相比,她的兄长们是真的面目可憎。
还有他的兄弟,敬王。
“父皇,此物能大量生产了吗?女儿想去琉璃窑看看。”沈玉耀见皇帝露出深思的表情,直觉有人要倒霉,不过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最看重的是她的窑。
“父皇将制作琉璃的工匠给你叫过来,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就好了。”
皇帝不同意沈玉耀去琉璃窑,那边多脏啊,到处都是热窑,沈玉耀过去走,别不小心的再伤着。
“父皇,女儿就是想亲眼看看,那方子说的如同道士炼丹般神奇,女儿还没看过呢,绝对不靠近琉璃窑好不好?”
“你这方子是从何处得来的?确实有几分神异。”
海边随处可见的沙子,最后变成了晶莹剔透的琉璃,可谓是神仙手法。
“就是一本游记里,似乎是从西方小国看到的方法,他们那边还会用一种叫碱的东西制造琉璃呢。可惜我忘了游记的名字,只记得些许内容。”
皇室藏书何其庞大,沈玉耀说的笼统一些,皇帝就找不到了。
皇帝没有多想,那浩如烟海的藏书,确实有可能发现宝贝。
“古人言书中自有黄金屋,倒是半句不差。你既然非要去,那便出宫去看看。最近几日,看你常与你曲家表兄说话,难为你不怕他,不如叫他陪同你前去,他是大将军,叫他保护你,父皇也能安心。”
“是,多谢父皇。”
沈玉耀和曲川每日下朝后会寒暄两句,这种事情就发生在大殿外,她没想过要躲过皇帝的眼睛。
有些时候,事情就摆在明面上,反倒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越是偷偷摸摸,小心翼翼,越会叫人心生戒备。
没错,沈玉耀说的就是沈清瑾。
沈清瑾之前养了一批人,在杜高俊的事情中,他们没少出力,或许是尝到了手底下有人用的好处,沈清瑾一直想要将情报网铺到京城来。
京城才是他的大本营,以后他常年居住在京城,手底下没人怎么能行?
他绝对不会步太子后尘,如果他得不到他想要的,那他一定要有足够的力量,能将那东西从任何人手中夺过来!
欲望驱使,沈清瑾开始偷偷摸摸的干活了。
跟一些小官私下接触,让那些官员为他所用,与高官勾勾搭搭,和敬王还有来有往。
他觉得自己做的很隐蔽,实际上连沈玉耀刚刚发展出来的情报网,都能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更不要说皇帝了。
也不怪皇帝对皇子们那么大的戒心,要是沈玉耀也跟那些皇子一样,做事就只会偷偷摸摸,一副怀有二心的模样,皇帝肯定也会戒备她。
丝毫不知道皇帝已经盯上他的沈清瑾,在沈玉耀出城的那一天,还找上门来了。
他不是找沈玉耀的,是找曲川的,结果就那么正好,三人碰到了一起。
曲川本来想去宫门口接上沈玉耀,结果沈玉耀说她想看看曲家的琉璃窑,若是从宫门口离开太显眼了,打算私下过来。
这才有了现在的尴尬场面。
沈清瑾看曲川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抛弃自己的渣男。
沈玉耀承认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儿太搞笑了。
“三哥,没想到今日你也有空闲,我今日要同表兄出去游玩,不如先将表兄让给妹妹一日啊?”
沈玉耀开口就是老阴阳人,她知道沈清瑾不喜欢听让不让这种话,尤其是不喜欢让给她东西。
果然,沈清瑾听到后,本来想离开的心思,瞬间就被压下去了,沈玉耀让他退,他就偏偏不退!
“玉阳,表兄很忙,不可能像你一样,整日沉迷玩乐,你休要胡闹,影响表兄处理正事。”
曲川并不想掺和进兄妹俩的矛盾中,但是听到沈清瑾这话,他就不满了。
这几日接触下来,他觉得沈玉耀比沈清瑾更加实诚,实诚的好孩子不应该被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人欺负。
“申王,今日在下是奉陛下之命,陪玉阳公主游玩,这是今日在下最大的正事。申王今日不请自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曲川表情不多,平日里说话也不多,但他每次对自己不喜的人开口,都能将攻击拉满。
之前在朝堂上为沈玉耀出头,讽刺陈御史时是这样,现在讽刺沈清瑾,也是一把好手。
申王刚说沈玉耀影响人处理正事,曲川就说他最大的正事就是陪着沈玉耀,同时曲川又说,你是不请自来的恶客,有什么资格在这儿对着主人家和主人招待的贵宾,指手画脚。
沈清瑾要是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深意,那真是白活二十年了。
他实在没想到曲川会这么不给他面子,曲家不管怎么说,也是他的母族,他来曲家,难道还要跟像去其他人家一样,送上帖子,等着主人家允许吗?
如果曲阳侯或者曲老将军还活着,曲家自然是来去自如,可现在曲家是曲川掌权。
曲川以前在边疆戍守,最近几年才回到京城,和沈清瑾并不是很熟悉,而在曲川未曾获封将军前,其实曲家是有些没落了。
曲阳侯立下滔天战功,但他人死了,留下的孩子不过十四,他人自然是瞧不起曲家的。
后来曲川离京,沈清瑾也渐渐长大了,却从来没想过和表兄走动走动,俨然是将曲家视作没有多少助力的小家族。
曲川将沈清瑾长大后的心思看的清清楚楚,当然不喜欢沈清瑾,认为沈清瑾为人太过唯利是图,不可为明主。
锦上添花者多,雪中送炭者少,对于曲川来说,沈清瑾便是那个锦上添花的人,他当然对沈清瑾没什么好态度。
沈清瑾笑容僵在脸上,他动了动嘴唇想要说出反驳的话,曲川却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申王殿下若是无事,可否让开?在下还要护送公主出城。”
“好,好!本王自然无事。”
沈清瑾咬牙切齿的让开了路,他无法相信曲川竟然敢用这种态度对他,难道曲川就不怕等他登基后对付曲家?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沈清瑾就已经在脑海中形成既定现实了,沈玉耀看了眼他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有一些疑惑。
沈清瑾真的是曲贵妃的儿子吗?为什么曲贵妃那么聪明,沈清瑾却傻啦吧唧的?
问题是之前沈清瑾也没给沈玉耀一种他很自大的感觉。
甚至看沈清瑾对先太子挖坑的手段,可以看出沈清瑾是有几分智慧的,他同样善于伪装,从来没有出过错,现在他这是被下了降头不成,变得如此不知所谓。
等离开曲府,沈玉耀没忍住,撩开车帘问骑马在车旁缓慢前进的曲川,“之前三哥对待表兄,都是如此态度吗?”
曲川想了一下,摇摇头,“此前,川常在塞外,并未与申王有过多接触,以往倒是曾照过面,申王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和现在并不一样。但人是会变得,或许是太子和皇后的事情,刺激了申王殿下。”
曲川并不觉得沈清瑾现在的表现有什么问题,当一个人认为自己胜利在望的时候,有可能会变得猖狂。
或许本来沈清瑾就是一个很自大的人,只不过以往他头顶有太子皇后压着,所以他不敢露出来,现在他头上两座大山都被炸了。
天要使其亡,必先使其狂,沈清瑾身上便是被印证了这句话。
这种人才可怕呢。
沈玉耀想,她必须得盯着点儿沈清瑾,因为当一个人陷入疯狂的时候,他的行为是不可掌握的,就好像一个疯子,脑回路和常人不同。
但是沈清瑾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膨胀?皇帝最近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之处,曲贵妃是否继任皇后的事情,也没人讨论。
他是太子之位没有落下,嫡子之身也未确定,到底有什么好狂的?
沈玉耀不懂,一个男人的自大心理,不仅仅来自于手中权力的多少,还来源于他的胜利,来源于他心爱之人的夸赞。
在一句句夸奖中,人很容易丧失理智。
沈清瑾回到申王府后,换了身衣服,往后门而去。
申王府和杨府,是在同一条后巷上的,至少后门目前是开在一起的。
但是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没有申王府的后门。
达官显贵们都在一条街上住着,再远的距离也不过是几户人家,这给沈清瑾提供了机会,私下与人相会的机会。
沈清瑾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的与一个女子见面。
然后和她互诉衷肠。
他明知道这是不对的,可还是忍不住去做了。
那种背德的快乐,让他沉迷其中,无法自拔。
尤其是当那个女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天下也不过如此,甚至他偶尔会生出,若能和她长长久久的在一起,哪怕将这天下,拱手让人也无妨。
不过那些想法,都只是一时兴起的臆想。
很快,他见到了让自己朝思暮想的人,沈清瑾完全没发现,他深爱的人身后还跟了一条小尾巴。
丫鬟看到抱在一起亲吻的两道身影,在确定女子是谁后,一张脸白了又紫,气的不行。
她恨不得马上冲上去,将这对臭不要脸的家伙捆起来去游街,但是想到小姐的吩咐,她最后气哄哄的悄悄退下了。
丫鬟钻入杨府后门,瞪了一眼在后门守着的小厮,那小厮只顾着数手里的钱,完全没有看到丫鬟眼底的愤怒。
丫鬟入了杨府,一路快走到一处清静的院落,抬眼看到自家小姐正倚在树下看书,娴静的面庞让她更为难受。
“小姐……”
杨可卿摆摆手,将手中的书好好放在一旁,“坐下歇歇,你出了一头的汗。”
丫鬟这才发现,自己走的太急,又怒火攻心,现在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是。”丫鬟坐下,努力平复她内心,可还是很生气,最后她耐不住的问道:“小姐,难道就容忍少夫人如此吗?”
少夫人在外面偷人,这种事情要传开,杨府就别想有安宁的日子了!
“兄长的名声已经是这样了,而杨府,早就已经不是原本的杨府,父亲贪污之罪落下,没丢了性命已是圣上仁慈,其余的事情再多几件,又能如何?”
杨可卿现在是真的淡定,反正她已经得了沈玉耀的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能佁然不动。
但是小丫鬟不知道杨可卿内心的底气所在,闻言是又气又急。
“可是小姐,您的名声要紧啊,您还未曾出嫁,若是娘家接二连三的爆出丑闻,那小姐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啊?”
丫鬟为杨可卿真情实感的悲伤着,“老爷和夫人一点儿都不顾及小姐,大公子更是害小姐不轻,现在少夫人竟然也如此,小姐的命可真是苦。”
杨可卿闻言,不禁苦笑,是啊,她的命可真是苦。
十六岁之前的她,是无忧无虑的杨家大小姐,整个京城最为出名的贵女,她认为自己出身勋贵之家,理应恪守礼节,要有德行,可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所骄傲所坚持的一切,都不过是世人为她编织的幻影。
水月镜花,一触即碎。
现在她已经什么都不奢求了,只希望能顺顺利利的为沈玉耀办好事情,至少要让她活的有价值。
而且王妃之位,已经是她能够到最好的位置了,杨家也需要她能成为王妃,为杨家下一代起复做帮手。
“此事,你莫要同任何人说明,嫂嫂也是个苦命人,她能得几分乐趣,便是几分吧。就是要看着些,莫要让嫂嫂被人骗了。”
“小姐,少夫人这样做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过您,您何苦还为她操心啊?”
丫鬟自小在杨可卿身边伺候,以前杨可卿和石采文打架,她甚至还会跟石采文身边的小丫鬟动手,为了护住自家小姐,被打的鼻青脸肿。
现在她也是真心心疼她家小姐。
杨可卿不禁失笑,她捏起手旁的蜜饯,递到丫鬟嘴边,“知道你是为我好,素雪,莫要担心,你家小姐我自有打算,来尝尝这个蜜饯,这可是玉阳公主送来的。”
宫里来的东西,自然是无比金贵,而且还很好吃的!
素雪眼睛一亮,毕竟年纪还小,被杨可卿稍稍一哄,就将刚刚的气性抛弃大半。
“谢过小姐!”素雪嗷呜的一口将蜜饯吞下,嚼了两口,就皱了眉头,不停的分泌口水往下咽,“小姐,好甜啊。”
那蜜饯简直就是素雪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
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小没吃过什么甜食,素雪很爱吃甜的,她一度认为这是世界上,甜的东西都是她最爱吃的!
但是现在,她突然觉得,甜食也不是那么的好吃。
看着素雪皱在一起的小脸,杨可卿哈哈大笑,她本身性子就比较促狭,只不过家中礼教将她压的太过了。
若她是个乖乖女,又怎么可能和石采文从小打到大。
“玉阳公主嗜甜,她送来的东西啊,都甜的很。”杨可卿之前也没想到,沈玉耀竟然那么爱吃甜的。
都说自小吃苦的人,最为爱吃甜,玉阳公主乃是被无数人宠爱着长大的天之骄女,竟也如此嗜甜。
可见传言不真,口味和人的遭遇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嘛。
杨可卿心情大好的吃下一口蜜饯,感受着嘴里的甜味,她是最近才喜欢上吃甜的。
出城的路实在是太无聊了,沈玉耀跟曲川说了两句话后,就开始吃手边的小零食,最多的自然是蜜饯,她不光自己吃,还分享给曲川吃。
沈玉耀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她给不少人分享过她最爱的蜜饯,这样看来,她可真是个乐于分享的好孩子!
曲川不爱吃甜的,一颗蜜饯从出城,一直含到琉璃窑附近。
琉璃的烧制是个秘密,所以大多琉璃窑坐落在人烟稀少的地方,曲家的琉璃窑也是如此,甚至因为最近用上了沈玉耀给的秘方,曲川还调来不少兵来看着琉璃窑。
乍一看那里不像是什么琉璃窑,更像是坐落在深山老林里的兵营。
三步一岗十步一哨,比皇宫大院里的禁卫布置还要紧密。
“今日若不是随表兄一起,恐怕玉阳连大门都进不来。”
沈玉耀还没见过这种兵营的形式,进来后一脸兴奋。
得知将军带着公主过来了,曲家军副将曲河赶来,闻言哈哈大笑,如同钟鸣一般响亮。
“哈哈哈,公主说的哪里话,若是公主来,老夫一定亲自带人,到门口迎接公主!”
曲河是曲家老人,算起来辈分和曲贵妃一样,乃是曲贵妃的堂兄。
沈玉耀和曲川,都要喊他一声族叔。
“见过公主,见过将军!”
他走到近前,向两个小辈行礼。
曲川和沈玉耀都让了半个身子,没有受完全礼。
“三堂叔不必多礼,公主为人随和,您随意些便是。玉阳,你应该没见过三堂叔吧?”
“虽未见过,却闻名已久,母妃常与我说起表叔功绩,昔年表叔随曲阳侯在边关杀敌,曾单枪匹马出城迎战,一刀砍下了那西北小国小王的脑袋,十分英勇!”
曲家确实是满门忠烈,沈玉耀之前就仔细了解过,还问过曲贵妃这方面的事情。
其实曲贵妃入宫多年,对曲家的人印象早就模糊了,只能跟沈玉耀说个大概,详细的事情,都是沈玉耀自己查出来的。
但这不妨碍沈玉耀扯曲贵妃的大旗为自己拉好感。
“娘娘入宫多年,不知而今安否?”
“母妃一切安好,只是有时候会惦念家中亲人,可惜之前表兄与表叔们都在边塞,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面,如今可好了,边塞已无战事,亲人终于能团圆。”
沈玉耀说的曲河一个老人不禁潸然,人越老越会怀念从前,越是思念亲人,因为已经能够预见生命的短暂,才会更加珍惜难得的相逢。
“唉,老夫也想念贵妃娘娘啊,想当年,她刚出生的时候,才一丁点儿大,没想到转眼她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咳,三堂叔,您比贵妃娘娘就大了十岁。”
曲川听的有些尴尬,为什么曲河一副比贵妃娘娘大一辈的样子啊!还莫名其妙当着沈玉耀这个公主的面,说起她母亲小时候的事情。
真的是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曲河眼睛一瞪,犹如铜铃,“十岁怎么了!十岁老夫也记事了!”
“您说的是,公主时间紧迫,不如先进去看看吧。”
曲川是真的拿族中老人没办法,他在外再如何征战杀敌,威震沙场,在这些老人面前,他也永远是个小屁孩。
沈玉耀捂嘴轻笑,心中有些动容,没想到曲家内部的感情这么好。
怪不得曲贵妃会如此疼爱自己的孩子,因为有人教会了她,该怎么同自己的孩子相处。
那如果日后沈清瑾出了事,曲贵妃又该如何呢?
沈玉耀有些担忧,但很快又回归平常心。
她自身的处境尚且艰难,不得不步步为营,哪儿还有余力去顾及其他人如何,况且皇位相争,可不是过家家的游戏,不是说谁退一步,仁慈一点儿,就能得到大团圆结局。
曲河就是过来打个招呼,他附近这附近的警戒,现在曲川说要带着沈玉耀进去看,他就不跟着了。
等老头离开,曲川面带歉意的同沈玉耀说:“让公主为难了,堂叔对自家人,向来如此热情。”
“怎么能说是为难呢,是我的荣幸,表兄也说了,这是表叔将我看做自家人。”
曲川嘴上道歉,实际心中也觉得曲河没有做错什么,听了沈玉耀的话,曲川顿觉沈玉耀和申王是真的不一样。
若申王在此,恐怕只会嫌弃曲河大老粗一个,一点儿上下尊卑都没有。
因为对沈玉耀的印象更好,所以曲川说话也更实诚了。
沈玉耀问他为何要在这儿布置如此多的兵,他也如实说了。
“边关这两年的军费有些不足,如果能给士兵们一个创收的营生,兵部压力也能小一些,公主,说实话,琉璃的出现,对边关数十万将士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之前边关在打仗,朝廷上下自然要勒紧裤腰带,全力支持边关的军费。
这两年不打了,朝廷就将一部分军费挪走,用作其他。
曲川对此接受良好,军费多的时候有军费多的过法,少的时候,就让士兵种地屯田,反正也饿不死。
但是饿不死不代表能活得好,虽说曲川能理解朝廷的做法,可他知道,兵需要战争去磨砺,兵器也需要更新迭代,不能因为没有战事就松懈。
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要谨记这一点。
可朝廷确实没钱,大庄至今三十载,也不过是将将把前朝留下的窟窿都修修补补的填好,再勉强维持国内的安稳。
这种情况下,就得自己想办法了,曲川本来想着他回京城后,一定要说服那些高官大臣,开通西北的互市,让西北能挣点钱,没想到沈玉耀给了他个大好处。
琉璃啊,卖到西北小国,怕是比他们的王室还值钱呢!
沈玉耀看曲川那说起琉璃就冒绿光的眼睛,就知道他应该已经看到过沙子配方生产出的琉璃了。
沙子不光是海边有,只要能烧制琉璃,沙子就是金子,而西北的“金子”可太多了。
“若是能帮上表兄的忙,那再好不过,只是琉璃金贵,私下买卖恐会出问题,不如将此事交给户部,放心,我会同父皇说明,绝对不让西北在这件事上吃亏。边塞守护大庄的安宁,乃是最为重要之所在,父皇想要边塞变好的心,只会比表兄更重。”
曲川没想过他们弄得琉璃还要过皇帝的手,这可是滔天的富贵。
但是沈玉耀这么一说,他又觉得理应如此,不然被皇帝发现,皇帝怀疑他曲家有二心怎么办?
先帝斩杀不臣的事情才过去二十年,曲家不能步那些开国功臣的后尘。
“公主所言极是,此事就交托公主了,川代边关将士,多谢公主相助!”
“是吾该多谢边关将士,多年来的坚守。”
沈玉耀严肃应答,语气沉重。
若是能借由互市,将西北各国掌握在手上,那才是真正的皆大欢喜。
“还有一事,吾想求表兄帮忙。”
曲川疑惑,什么事情还用上“求”了?那么严重吗?“公主尽管吩咐。”
“我手下有个名为于三的人,她这人,最喜钻研一些小玩意,弓弩、钢刀、天下兵器她都极为感兴趣,而且她还能改良武器,让弓弩射程更远,刀剑更快更利,盾牌更为坚固,这等人才若仅仅是在我身边,捣鼓一些小巧的兵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所以我想着,能不能让她到琉璃窑来,单开一炉,用以锻造。”
曲川越听,眼神越呆。
小玩意?弓弩、钢刀和盾牌,这还是小玩意?甚至还要单开一炉,这不是私造兵器吗!
曲川下意识就要摇头,他可不敢在皇帝眼皮底下搞这些。
沈玉耀看出他惧怕,轻声说道:“表兄不必马上答复我,忘了同表兄说了,于三出身暗卫,她的名字,就是她在暗卫中的排序。”
“暗卫?可是指陛下手中的暗影军?”
暗影军是什么?沈玉耀听着这个有些中二的称号,有些不解,但她面上没有露出一丝,反倒在曲川疑惑的目光中,缓缓点头。
神态那叫一个淡定,好像她说的话全是真的不能再真了的大实话。
曲川沉吟,传闻陛下手中有一支藏在影子里的军队,他们无处不在,只效忠于陛下,里头每个人都是高手,来无影去无踪。
既然是只效忠陛下的军队,怎么会有排序第三的人,是玉阳公主的手下?
曲川突然想到了一些坊间传闻,那些听起来如同玩笑话一样的传闻,在种种现实的印证下,竟然无比的真实。
难道陛下真的打算立玉阳公主为皇太女!
如此的话,私造兵器,改良兵器,可能都是陛下的意思,毕竟陛下的暗影军,总不可能背叛陛下吧?
一想到是皇帝的意思,曲川立马理直气壮起来,他拒绝去多想为什么皇帝想要改良兵器,不去找兵部的人,而是借由沈玉耀的手来找他。
反正有皇帝背书,他啥也不怕!
“公主,这附近有一座煤山,不远处还有铁矿,都是之前郑家手中的东西,听闻太子去世后,那两处换了主人,均是无名之辈,可要在下为公主将此两处夺来?”
沈玉耀越听那两地方,越觉得耳熟。
这不是她亲爱的太子哥哥给她留下的遗产吗?
于三还没找到呢,曲川反倒先盯上许久了。
“不必夺来,太子哥哥去世后,那两处都已经记在我名下,之后若是能用上,就麻烦表兄帮忙运些煤铁过来了。”
“好说好说,就是不知道公主属下所造的兵器,若有新鲜的,能不能给表兄一份?”
沈玉耀这么能压榨属下的人,看见积极的曲川,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表兄,你这上套的速度也太快了,让人很难不怀疑你其实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上贼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