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安刚才在医院门口看见黎旭了,还想着能不能在医院找到他,把这事转告给他,结果医院值班的并不知道有警察来过,她又在医院转两圈,都引起夜班护士怀疑了,也没找到黎旭。
看时间太晚,这案子也并不紧急,顾平安就先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她先去医院看望顾奶奶。
顾奶奶跟老佛爷一样靠在病床上,对她爱答不理的。
顾平安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奶,我爸叫我来跟你道歉,虽然我也不知道我错在哪儿,但还是来了。”
正等着她道歉的顾奶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眨巴着眼,“你说啥?”
“妈,这孩子就是故意来气你的。”顾二叔在一边添油加醋。
把顾大眼给气得,立马把顾平安推了出来:“你这孩子,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我来看看我奶,我也怕您再偷着帮我走后门,你说我现在这脾气去哪儿是不是都容易惹事?在下边待着挺好的,有本事自己往上爬,没本事就在下边混日子,反正有您在,缺不了我吃也缺不了我喝,您说是吧。”
顾大眼本来还琢磨着怎么想办法把女儿调到开发区派出所,哪怕去后勤也行啊,离家不远还安全。
此时见她语气轻松但眼神郑重,显然是真不想让他再找人调工作了。这是长志气了,要自己努力奋进?还是懒得动了,想窝在小地方混?
病房里顾奶奶又哎哟起来,顾大眼朝顾平安挥挥手:“行了,赶紧上你的班去吧,我就多余管你的事!”
顾平安这次却跟着他进去,好声好气地哄了顾奶奶两句,顾大眼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顾奶奶却还是耷拉着脸,于是顾平安临走时又说:“奶奶,您多保重身体,我就不在这儿碍您的眼了。等我叫我妈把您孙子带来,您一看见大孙子肯定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
把顾大眼给气得,这孩子怎么越大越皮呢?
顾平安从医院出来先回了平安镇,她是踩着点到的,小孟他们又在议论她,不过这次是在说昨天的事。
见她进来,小雪激动地问:“小顾,你看见他们击毙嫌犯了?听说你还劝降来着!嫌犯很凶吧,你当时怕不怕?”
“两枪都在头上,死得不能再死了,有什么好怕的。”
小雪还没见过死人,过来缠着她,“快给我们讲讲!”
小孟也问:“刘所怎么还说嫌犯带了炸药?是想把开发区派出所给炸平吗?”
“没那么夸张,就是猎|枪那种自制弹药做成的,威力很小。”
小雪又好奇地问:“那人是真想把名单上的十几家人全都灭了吗?太凶残了吧。”
这次不等顾平安解释,刘所就嫌弃地看着自己这两个小兵:“刚不都跟你们讲了吗?嫌犯杀了董家一家子泄愤,没找到正主,又跑到派出所去找董忠杰,他就是针对这一家的!”
一听这话,小雪跟小孟问题更多了,顾平安只说自己也不太清楚,大家一起等内部通报吧。
小雪感慨道:“这还是我头一回见紧急通缉令,凶手居然敢跑到派出所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顾平安叹口气,看来不只开发区的田所长,大概所有人都觉得江大力是凶手吧。
她跟刘所申请要打电话,刘所让开位置,“打吧,还申请什么啊。”
她先打到市局问黎旭办公室号码,结果人家说黎队昨天去开发区办案一直没回来。对方还算负责,确认她的身份和事由后,给了她一个传呼号。
顾平安只好打到传呼台让黎旭给她回电话。
黎旭正在开发区派出所开会呢,BB机一响,他打开看了眼。
田所长马上道:“黎队不是有别的案子吗,要不你先去忙。”
黎旭把BB机挂回腰上:“也是你们开发区的案子,嫌犯都在押中,不急。江大力这事我总觉得蹊跷,他被击毙前曾经说,他进去时五个人都已经死了,有没有可能他是慌乱中捡起了凶器?”
田所长抱着茶杯皱眉道:“他动机十分充分,一直有暴力倾向。而且作案时间也对得上,凶器上只有他的指纹,还有目击者看到他匆忙离开,为什么黎队还觉得有问题?”
黎旭道:“凶器上的指纹受力情况不太对,要砍死五个人会很用力地握住刀。五名死者身上的刀痕,主要有捅伤和割伤,也就是说凶手肯定换过手,甚至双手握刀捅过,但凶器上的指纹只是右手的正常抓握。”
开发区的一名刑警说:“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江大力名字没起错,他力气很大,还受过训练,我们不能用普通人的受力情况来判断。再说也可能是他杀完人后擦掉了指纹,但在扔掉凶器时,不小心又留下了痕迹。”
“知道擦指纹的人怎么会不小心又留下指纹呢?如果他有时间擦指纹,怎么又匆忙拿着另一把刀跑出去,还被人看到?”
那名刑警一时也无法反驳。
田所长放下茶杯,拿起桌上的现场照片推给黎旭:“江大力不只有暴力倾向还很容易冲动,做事没有章法。看痕迹,除了董忠杰的父亲,其他人都是在睡梦中被袭击,反抗幅度很小。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游刃有余的,还记得要擦掉指纹,但他还放火了,听附近群众说火着起来得很快,也许是他放火后怕把自己也折在里边,才慌张起来。还有就是杀人的那把刀卷刃了,所以他才会扔掉凶器,拿着他自己的刀往外跑。”
黎旭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见田所长有些诧异,他苦笑:“我只是就事论事的分析,不是抬杠,大家说得有道理我自然会听。”
田所长像长辈一样欣慰地拍拍他的肩:“那就好,我还怕你钻了牛角尖。董忠杰行凶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太小了。从人性,从证据,甚至从逻辑上,都不太可能。至于你说的他身上那些反常,要考虑实际情况,他如果像江大力那样睚眦必报的性格,肯定会想着报仇。可大家说他性格温和,很顾家,看到家人全都死了,脑子里只剩下悲痛,他会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根本无暇去管抓不抓得到凶手,只想跟着家人一起去。”
“嗯,您说得对!”
又有人说:“还有江大力的反应,如果不是他杀的,他冲出来时肯定会叫喊,为什么要跑呢?如果说他当时是受了惊吓,害怕背上黑锅,那后来在早餐摊上民警上来盘问时,他应该已经冷静下来了,为什么不解释?反而一刀砍到那位同志脸上,幸亏有桌子挡着,那位同志躲得也快,不然头差点被劈下来一半,现在命是保住了,可脸毁了。”
刚才那名刑警说:“是啊,你说他一上来就用了这么大力气,不是心虚是什么?还敢抢民警的枪,之后碰到的那两名市民,人家可能也只是质疑他身上怎么有血,他就开枪把两人都杀了!如果董家五人不是他杀的,他至于又是抢枪又是杀人吗?我看是咱们的天罗地网太密了,他知道跑不出去,这才跑到派出所来。带着炸药肯定是想找董忠杰同归于尽,就算找不到董忠杰,再杀几个追捕他的警察,对这种亡命徒来说也算值了!”
田所长对他们的分析十分赞同,还提到顾平安,“长安镇那位女同志很机灵,不过还是经验少,不了解这种亡命徒的行为逻辑。她的报告里认为江大力已经被她说服,他想放下枪。可事实上大家都看到江大力伸手到衣服下去拉引线。他能刀砍警察抢枪,还能躲过追查跑进派出所里,能不知道嘴里喊着炸弹,手往衣服里伸,很可能会被击毙吗?”
连黎旭也不得不承认大家分析得很有道理,而他自己的推测只是推测,没有动机和证据支撑。
他干脆就借孟田的案子先离会了,反正这案子是田所长主办。
邹卓跟出来:“黎队,我想帮你说话的,可实在找不到理由。”
黎旭踹他一脚:“这都谁教你的?讨论案情的时候,你都以亲疏远近站边是吧!”
“不是,我就是觉得你不可能错,但是吧,又觉得他们说得很在理!”邹卓苦着一张脸,看起来很为难。
黎旭没搭理他,找了间办公室按呼机上的号打过去,居然是顾平安找他。
顾平安把昨天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又打听道:“黎队,4.7案怎么样了?董忠杰还在医院吗?”
黎旭乐了:“你还真是锲而不舍啊,这么关心4.7案?不忙的话过来一趟吧。”
顾平安能有什么好忙的,跟刘所请个假,就直奔开发区派出所去了。
小孟的办公桌离电话不远,听得清清楚楚,他酸溜溜地说:“黎队不会就是小顾的后台吧,看来她在这儿待不长啊。”
刘所瞪他:“别瞎说,人家小顾挺努力的,昨天执行保护性任务还发现了涉嫌命案的嫌犯。”
小孟很不服气:“她是运气好,这种事光靠努力能碰得上吗?”
运气好的顾平安到开发区的时候会已经散了,4.7案正式结案。
昨天案发,今天就结案,效率没得说。
黎旭叫顾平安来也不是为了这案子,不过知道她很关心,他还是把结案的事跟她说了,“凶器是董忠杰家的刀,但上面有江大力的指纹。因为火灾跟那场雨,其他证据都没法提取,董忠杰身上找不出别的疑点,不在场证据也很充足,总不能因为他没等抓到凶手就自杀,就认定他有问题吧。”
顾平安一直很相信自己的直觉,她跟江大力只聊了两句,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可她很清楚江大力只是个冲动易怒的暴力狂,他没有撒谎,董家五口人的死应该真跟他没关系。
“董忠杰有没有可能像老夏一样,请别人动手?”
“已经排查过董忠杰的人际关系,暂时没什么发现。”
顾平安有些无奈,他们这个排查肯定是走访街坊邻居,亲戚同事,很容易有遗漏。
可现在没有监控没有网络,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要是有网络,很快就能通过董忠杰的搜索记录和浏览记录给他做个人物画像。
顾平安一边怀念未来的高科技,一边问:“既然已经结案了,黎队叫我来干什么?”
黎旭指指审讯室:“是孟石的案子,帮我跟苗苗谈谈,她好像真把孟石当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