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晚明明凌晨三点才睡,但许维的生物钟还是尽职尽责的在六点半把他叫了起来，许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早知道就不去吃烧烤了。
许维摸摸肚子,认命的坐起来,看来只能今晚早点睡了。
长时间没有吃过重口味的东西，许维一大早就钻进了厕所，蹲到腿都麻了才艰难地挪出来。
等他收拾好自己去到食堂，食堂都快收摊了。
许维也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杯豆浆,吃了一颗卤蛋。
这段时间队员们已经习惯了早起训练,每天训练和锻炼的时间都很固定，许维到训练室的时候，popo他们已经在开第二局了。
“这是谁啊？”听见开门声，冯垣转过头,阴阳怪气地说,“这不是我们一直最守时的队长吗？”
许维客气地炫耀道：“没办法,你们昨晚睡得太早了,没能和我一起蹭老板请的宵夜。”
杨涵哲好奇道：“老板好说话吗？我总觉得老板看起来不好说话。”
“挺好说话。”许维,“只是你们不怎么接触,老板是个好人！”
给他发奖金的能不是好人吗？
许维坐到自己的位子上，他还没开电脑,教练就已经提着一袋咖啡过来了。
赵志把袋子放到桌面上，他环顾一圈训练室,脸上的欣慰肉眼可见。
当了这么久的教练,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自觉的队员,有许维压着,也不用担心他们不听话。
许维可是队里的明星选手,虽然没有成绩，但是有人气。
这样一个选手都愿意听话，其他人有什么底气叛逆？
“喝点咖啡，打起精神来。”赵志把咖啡一杯杯放到他们面前。
走到许维身边的时候，赵志的声音都温柔了不少：“你们还想要什么可以直接找助理或者经理。”
许维：“现在条件够好啦，再好就有点离谱了。”
不用直播，不用被拉去拍代言广告，每天只用沉下心来训练，这条件还要怎么好？
许维觉得有些职业选手就被太被惯着了，有点成绩，俱乐部就跟供祖宗一样供着他，原本的心气都在各种区别待遇下被磨平。
“对了，OG想和你们打训练赛。”赵志说，“德玛西亚杯结束，春季赛之前。”
“没必要。”许维摇头说，“他们现在的水平只能被我们吊打，和他们打训练赛对他们有好处，对我们没有。”
许维从不做慈善，大家都是竞争对手。
“和他们打得多了，反而是我们容易认不清自己。”许维，“我想和IKG打训练赛。”
赵志愣了愣。
IKG在lpl是老牌豪门，御三家，哪怕成绩再不好也能进世界赛，是lpl的第一梯队。
这样的队伍选队打训练赛，哪怕看上eg都不会看上他们。
许维：“小优打得不错，是个好苗子。”
赵志：“……”
这口吻比自己还像教练。
许维有些惋惜：“可惜和我撞位子了。”
冯垣：“那要是没和你撞位子，你就把他挖过来了？”
许维一本正经：“肯定啊，IKG又不重视他。”
安拓立刻说：“IKG更重视qiuqiu，本来IKG打的就是下野，中路只需要不崩线。”
“给小优的合同也是最差的，工资最低，还不如辅助。”
“不过合同是三年，今年才第二年，真要挖的话其实也不难，小优肯定想走。”
安拓左右看看，明明周围没有外人，却还是做出一副害怕被偷听的样子，他小声说：“IKG辅助的年薪是两百万，小优只有八十万。”
所有人看向安拓：“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吗？”
连人家工资都打听到了，还这么具体。
安拓腼腆的低头，有些不好意思说：“差不多都知道。”
许维把话题拉回来：“我们拿了德玛西亚杯冠军，IKG应该就愿意了。”
“不愿意也没什么。”许维，“反正是他们的损失。”
众人：“……”
许维在自信这方面一直无人能及。
因为不用直播，不用担心自己的形象，加上基地有暖气，训练的时候队员们穿什么的都有，只有许维穿的还算正常，其他人要么穿着睡衣，要么光着脚。
许维甚至还看到了杨涵哲抠脚！抠完脚还闻了闻自己的手。
他决定自己以后除非必要，还是不要碰杨涵哲的手了。
就算碰也要先监督杨涵哲洗手。
吃饭之前姜斌进来了一趟，下午得开会。
他们下一场打PM，这是个一直中不溜秋的队伍，不管面对强队还是弱队都能打得有来有回，强行五五开。
不那么强，但也不会菜的让人心碎。
开会的时候陈阳在许维耳边小声问：“PM到底算强还是算弱啊？”
许维也分析过PM的打法，认真的给了一个回复：“PM指挥很强，队员能力跟不上，所以打谁都能有来有回，但打强队很难赢。”
姜斌也认可许维的说法：“他们的指挥是辅助。”
“原本也是靠操作出名，不过后来担任了指挥，操作就没以前强了。”
许维：“他们最大的弱点是中路和打野。”
“中路很弱。”
姜斌叹了口气：“现在国产中单都不是很行，大赛软脚虾就算了，很多连线上都打不明白，一旦遇到强队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过分依赖打野。”
“像ld，已经算是不错的中单了。”
中路最短，中路能拿到更多资源，但这也意味着中单一旦不做事，没有优势，那他会比其他路劣势更显眼，更容易被骂，压力也更大。
“以前不少俱乐部认为在世界赛打不出成绩是因为ADC，抢AD选手抢的特别厉害。”姜斌，“这两年又疯狂买LCK的中单。”
说起这个，姜斌还是很羡慕LCK：“他们被买了那么多选手，但青训营还是能源源不断的给他们输送优秀选手，人家比我们早起步，比我们好的地方太多了。”
“打PM我觉得问题不大。”许维说，“而且打PM这种队伍更有意义。”
就算赢了PM，队友们也不会膨胀，而是会思考如果对面的操作更好一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这场会开了四个多小时，他们分析了PM各个位子的选手实力和赛场习惯以及擅长的阵容和英雄，关于BP就讨论了接近两个小时，最后决定了三个方案。
“今晚别打太晚。”散会的时候姜斌提醒他们，“这几天都别熬夜。”
队员们应声后就一起去吃晚饭。
他们的食堂厨师一点都不敷衍，不仅味道好，菜色好多，几个人人都能在食堂里找到自己爱吃的几道菜。
不过许维他们偶尔还是会点外卖。
“我们的超话有活人了。”吃饭的时候杨涵哲略显激动地说，“我去看了，还有CP图！”
有粉丝就足够他高兴了，粉丝放什么图他都高兴。
“不过都跟许哥有关系。”杨涵哲看着许维的侧脸，“和popo有个cp。”
冯垣差点把嘴里的菜汤喷出来，他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和他？”
许维格外平静，镇定道：“放心，你也只是我鱼塘里的一条鱼，还不是最大的那条。”
杨涵哲：“你们都有cp名了。”
陈阳和安拓看热闹不嫌事大：“什么名？”
杨涵哲小声说：“维生素。”
冯垣：“这个名字和我有什么关系？只和他有关系吧！”
杨涵哲：“我看了解释，好像是他们想不出来了，唯怡这些都起过了，然后随便挑了一个名字。”
冯垣：“……”
许维：“看吧，我说吧，很随便的。”
“怎么到了我就这么随便？”冯垣不太服气，“我不比他们有存在感，长得帅？有肌肉？”
杨涵哲补刀：“她们说你是黑皮壮受。”
冯垣出离愤怒了：“壮受就算了！我黑吗？我哪儿黑了？！我比安拓长得白！”
安拓不乐意道：“我这是晒黑的，我身上还是很白，我脱衣服给你看。”
另一位当事人不动如山，许维擦了擦嘴，一脸宠溺的叹气道：“不用为我争风吃醋，我一直都是很博爱的，雨露均沾。”
冯垣：“滚！”
于是许维把自己生产的垃圾打包好，乖乖的“滚”了。
这才晚上七点，许维已经有些困了，他哈欠连天，去冲了个澡就躺到了床上。
但他毕竟很少有这个时间就睡觉的时候，酝酿了大半个小时都没能睡着，只能爬起来看手机。
许维先看了VX。
睡觉之前他关了提示音，点进去才发现傅庭洲给他发了消息。
【石头】：下午看到你们在开会就没进去，今天记得早点休息，给你们买了按摩仪，大概这几天能到，有空的时候记得用。
许维回道：“知道了老板，这怎么好意思，你也早点睡。”
【石头】：“我在看超话。”
“你知道维生素吗？”
许维：“刚刚才知道，我后宫比较多，其实也不用太在意。”
“毕竟我是大总攻嘛。”
【石头】：“……”
“傅总，这份文件你看看。”秘书拿着一叠文件送到傅庭洲手边。
傅庭洲放下手机，许维可以休息了，但他还不能。
所谓的最近没什么事，也只是比之前少一点，傅庭洲快速的翻完了文件。
秘书看他把文件合上，有些紧张地说：“那边把材料卡住了，官方的意思是能找代替品就先找代替品，这个时候不能低头，但是我们的预算……”
“新品再不发，股价得……”秘书有些着急。
傅庭洲微微点头，脸上看不出慌忙神色，他说：“不用慌，之前存了一批材料，现在可以暂时应应急，替代品的研发去年就有突破了，只是数据还不稳定，这批材料用完的时候应该可以解决。”
秘书松了口气，她才到傅庭洲身边任职不久，去年的很多事都不了解。
傅庭洲冲她笑了笑：“去休息吧。”
秘书晕晕乎乎地走了。
她觉得自己能给傅庭洲当秘书简直是走了大运，工资不低，年底有奖金，各种节假日还有福利，前一任秘书也不算离职，而是转岗。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转岗的前任。
傅庭洲打开电脑，他的公司虽然主营业务是人工智能，但除了人工智能外，最挣钱的是芯片，人工智能挣钱多，但投入也多，年年的研发费就是天价。
芯片虽然一直在研发，但之前的几代也能持续挣钱，而且量产速度更快。
国内一直在扶持企业芯片自研，想要打破国产芯片市场占有率为零的局面。
源真科技能这么快上市，短短六七年就做到行业龙头，最大的原因还是上面一直在扶持他们，大开绿灯。
从两年前开始，由源真领头的国产芯片突破了国外的技术封锁，终于实现了国内市场占有率零的突破，也终于能销往海外。
现在才被卡脖子，傅庭洲其实不太紧张，他两年前就觉得该被卡脖子了。
傅庭洲忙到凌晨两点，关上电脑的时候才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和许维聊天。
他披上外套，走出办公室，下楼的时候才打开微信。
最后一条消息是许维发给他的。
“老板，早点休息，我睡了，晚安。”
傅庭洲看了几遍这条消息，什么都没再发，收起手机后去停车场开车。
凌晨两点下班是傅庭洲的常态，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饱觉了。
到家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三点。
傅庭洲打开家门，屋内漆黑一片，窗帘关得严严实实，整间屋子整洁干净，除了没有人味外一切都很完美。
他去了趟卫生间，洗完手后去厨房给自己做了三明治。
他没什么口腹之欲，似乎过于忙碌的生活会让人连食欲都降低，无论吃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他吃饭，只是因为人不吃饭会死。
吃过宵夜，洗了个澡，傅庭洲换上睡衣准备去睡觉。
就在他要关上客厅的灯时，他看到了放在电视柜旁边的照片。
照片里的他还很青涩，穿着一件深色毛衣，板着一张脸，漆黑里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甚至没有看镜头，他的身后是一整面墙的奖状和奖杯。
傅庭洲走过去，把那张照片放到了柜子里。
这房子是他毕业后买的，那时候他和家里的矛盾到达了临界点，双方都备受折磨，每一次见面都是令人痛苦的争吵，然后是冷战。
两边都不愿意妥协，他的父母痛心疾首，不明白这个从小到大都优秀的儿子怎么成了年，大学毕业了，却突然叛逆了起来。
而他也不明白，他只是选择了一条自己想走的路，怎么就这么不可原谅。
这两年他和家人的关系才终于有了点缓和。
但彼此之间仍然有心结，即便见了面，也很难说出什么贴心的话。
傅庭洲睡不着了，他没有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开电脑，登游戏，傅庭洲的动作一气呵成。
这个游戏他玩得不好——他大学的时候才接触到这个游戏，也没有成瘾，但却也一直在玩。
以前他玩过网游，但不喜欢和人组队，也不喜欢费尽心力去维护游戏里的好友关系，所以从未从网游里找到任何乐趣。
但这个游戏却可以让他不用花什么心思，队友和对手都由系统分配，可以只发信号，不用打字，不用交流。
他也没那么强的胜负欲，打游戏就只是打游戏而已。
打游戏的时候，他可以暂时忘记现实中的事。
傅庭洲选英雄的时候犹豫了几秒，最后选下了石头人。
他想起了自己和许维第一次打游戏，自己就选了石头人。
他还记得那一局结束后，许维加了他的好友，循循善诱地让他玩自己适合的分段。
傅庭洲的眼里带上了笑意，终于有了点温度。
其实俱乐部好不好，能不能打出成绩，有没有人气，都不会影响源真的生意。
俱乐部就算成功，也无法带给他太多好处。
建队不过是他的一时冲动，他挣了那么多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没有一天休息，难道还不能任性一次吗？他不缺钱，他的钱甚至没有地方花，除了他的事业以外，他没有任何喜爱的东西。
好不容易有一样，欣赏了一个人，花钱反而是件难得让他有兴趣的事。
最开始，他不过是产生了一点兴趣。
可是现在，他甚至不在意队伍能不能打出成绩，只要能一直在场上看到许维，看到许维不断燃烧自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得到满足的阈值开始不断变高。
最早的时候，研发有一点突破，他就能感到满足和幸福。
随着公司走上正轨，一个个难题都攻破，他就越来越难从中得到什么快乐。
傅庭洲看着屏幕上跳出失败两个字，他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关上电脑，这才走去卧室休息。
他关上卧室的灯。
偌大的房子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
距离下一场比赛只剩下一天时间，许维和队友们就要前往场馆附近的酒店——许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从基地到场馆只需要一个小时，没必要在酒店开房。”许维把教练拉到一边，“这就是浪费钱。”
姜斌：“那也是老板的钱。”
许维看着教练，他伸手准备去探探姜斌的额头。
姜斌止住了许维的动作，板着脸说：“注意影响。”
许维：“这能有什么影响？”
姜斌：“老板的意思是尽可能让你们在赛前保持足够的睡眠时间和休息，现在比赛间隔时间短，之后也要经常住酒店，你们不仅需要习惯跑来跑去，还要习惯在不同酒店休息。”
这个说法许维勉强可以接受，他和安拓popo倒是无所谓，杨涵哲和陈阳确实需要早点习惯，在国内还只是住酒店，MSI和世界赛可都还需要倒时差。
许维感叹道：“老板真是个好人，上辈子我们肯定被他救了。”
姜斌莫名其妙：“不该是我们救了老板吗？”
许维：“你不懂，欠债的才是大爷。”
姜斌：“……有道理。”
两人头对头感叹了一番老板的大方，下午就一起坐上了车。
“今晚就不训练了。”许维通知队友们，“临时抱佛脚这没什么用，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回来睡觉。”
“还是老样子，得吃得清淡点。”
队员们发出绝望的呼喊：“你这是虐待我们！”
许维：“这就叫虐待了？那你们到时候去了国外，不得把自己的手都吃了？”
陈阳：“国外也有中餐。”
许维冷哼道：“不是每个城市都有中国人开的中餐馆，就算有，也不是每家都有两套菜单，而且你们吃的东西照样要让俱乐部定。”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同志们还需要努力啊。”许维压下一切反对意见，“如果连自律都做不到，还谈什么打比赛拿冠军？”
许维难得严肃地说：“我们没有替补，也就是说只要一个人吃坏肚子就会连累整个团队，你们不在乎自己可以，但不能不在乎团队，不在乎队友。”
“如果你们抱着享受的心态来打职业，那我劝你们明天比赛结束就拉着行李箱滚。”
平时许维和队友们开玩笑，滚来滚去谁都不当真。
可一旦许维严肃起来，队友们都乖乖的闭上了嘴。
杨涵哲小声说：“知道了队长。”
其他人连忙应声：“吃清淡点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想去肛肠科。”
“我早就想试试开水白菜了。”
许维的脸上重新带上笑容：“你确定？真的只是开水煮白菜哦，可不是川菜里那道。”
坐在前排的赵志给姜斌使了个眼色。
姜斌冲赵志笑了笑。
有许维这样的队长简直是每个俱乐部梦寐以求的事，不仅是明星选手，有人气有技术，还压得住队友，纪律性强，执行力强，做人做事简直都挑不出一点毛病。
“队长，帮我拧下矿泉水盖吧。”
“队长，我有点晕车。”
“队长……”
“队长……”
许维：“闭嘴！我不是你们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