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种程度上说,江策没猜错,如果不是陶医生看着,老谢已经要掏枪了。
“塌了吧?”谢战勋忍不住抬了抬枪口,“这顶怎么看都要塌了,等他们出来再开枪也来不及了吧?”
陶医生看了他一眼,不想多说,只伸手按住了他的枪口。
幸好这时候,三人从岌岌可危的小洋楼里钻了出来。
藤蔓已经不再肆意生长,但原有的重量在重力的牵引下,也足够造成最后的塌陷。
屋顶终于坠落,砸入几乎把小洋楼堆满的藤蔓堆里。有了开始,之后的倾塌就变得更加迅速而顺理成章。
霍言听见外面传来阵阵惊慌的尖叫,似乎还有人在为他祈祷,作为假冒的神明,他也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觉得欣慰。
虽然当时是顺势骗了他们,但接下去怎么处理……他完全没想。
“先让他安抚众人的情绪。”江策简单解释了邱长正的身份,而后问他,“你需要什么准备?”
“要让整个临时避难所都获得一次精神治疗,果然还是最好去中心地带。”邱长正下意识藏了藏自己的身体,但见到众人都没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又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大惊小怪。
陶医生看他一眼,把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递过去:“先裹一下吧。”
邱长正下意识拒绝:“我身上还是湿的……”
“没事。”陶医生还笑了一声,“让江策给你烘干,或者说,这是霍言才有的特殊服务?”
江策:“……”
邱长正没太懂他们之间的玩笑,但却看出,他们的善意是认真的,也就没再抗拒,披上了陶医生的白大褂。
他主动提议:“临时避难所外部怎么办?突然出现了这样的藤蔓墙,他们应该也相当惊慌。”
“如果你做得到就一起。”江策似乎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放手让他去做。
“老谢,你跟一下。”
“行。”谢战勋十分顺畅地接过这个任务,才带着人走了两步,又倒回来,斜着眼看他,“等会儿,怎么轮到你发号施令了?”
江策:“……”
他无言看向霍言。
霍言反应过来,模仿江策说:“老谢,你跟一下。”
“成。”谢战勋这才点了点,还忍不住提醒霍言一句,“你看着他点,他一副老是想要争权夺势霍乱朝政的架势。”
江策面无表情:“……这种话你是不是该背着我讲?”
“我老谢从不屑背后说人坏话。”谢战勋嗤之以鼻,“我看人不爽肯定是当面说。”
江策懒得跟他一般见识,小学生吵架一样不跟他直接交流,轻轻撞霍言一下,让他传话:“跟他说,之后再让他带人去军火库搬东西,顺便找几个原本的守卫,获取星网权限,给归云子他们发消息,带点人过来汇合。”
霍言觉得谢战勋肯定听见了,但他就是一副等着霍言发号施令的架势,他只好又把江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磕磕绊绊说完,他又看向江策:“没漏吧?”
“嗯。”江策应了一声,霍言松了口气。
谢战勋这才带着人离开。
“接下来……”陶医生笑了一声,“怎么办,神明大人?”
霍言挠了挠头:“啊?”
江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他没有立刻提议,只说:“去找你埋‘异种之母’的那个屋子。”
霍言:“……”
糟糕,他还没忘了这回事。
霍言眼神飘了飘,一时间不知道万一到时候江策要杀了对方的话,他要不要制止。
但这会儿带着他在避难所内乱转拖延时间也没有意义,他左右转了一圈,然后发现——
他真的忘了是哪间屋子了。
霍言:“……”
江策叫了他一声:“霍言?”
霍言僵硬地转过头:“……我找不到了。”
江策沉默地和他对视。
霍言正在思考怎么证明自己的可信度,忽然灵光一闪:“去问问那些信徒?”
“‘神明’本人待的祷告室,他们应该会有印象吧?其他地方都只有血肉的……啊,其他地方是不是也该去一趟?那些血肉也会源源不断地制造异种。”
江策表情稍松,点了下头。
“神明”本人去问自己原本待在什么地方,多少有点古怪。
由江策和陶医生出面,从那个打扮惹眼的祭司那里问到了分布的祭坛位置,霍言就站在他们身后,垂着眼面无表情装高深莫测。
祭司十分配合,甚至自告奋勇要帮他们带路,就是隐晦暗示,希望神明大人能给他更多眷顾。
霍言眼露茫然,然后灵机一动,从脑后捋过一根尾羽,狠狠心——从尾羽上揪下了一小撮黑色的碎羽。
“喏。”他往这边挪了挪,把那一小撮碎羽递给祭司。
他心虚地瞥了他一眼,担心他会觉得这个真·轻若鸿毛的眷顾,太过于敷衍。
结果祭司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噗通一声跪在了霍言面前,激动到说出了几句众人都听不太懂的神奇语言,他一边跪拜一边用激动颤抖地手举着那小撮羽毛,转身炫耀一般对其他人展示。
一瞬间,霍言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羡慕的视线。
他逐渐惊恐地护住了自己的尾巴毛,幸好江策直接往前一步挡住了众人的视线。
他表情看起来比平常更加冷硬,提醒着祭司不要得意忘形:“带路。”
祭司这才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把羽毛塞进胸口的小包裹里,站起来为他们领路。
霍言还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把法涅斯埋了那么深,又怎么处理他跟江策之间的关系,但现场的状况出乎了他的预料。
地下祷告室几乎被整个破坏,恐怕是趁着人群骚动混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霍言挖了坑埋下去的盒子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
江策往下看了一眼,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的温度。
“他不在了。”江策打量了一圈四周,能看到残留的一些不合理的构造——比如过于平整被破开的天花板,以及出现在不合理地方的楼梯残骸。
就像是……
物质分解后重组留下的痕迹。
只是薇妮使用能力时,会刻意制造乱七八糟的凸起和棱角,而祸言使用时,分解和重组都显然更加规整。
他看了眼霍言,一眼注意到他有一小个豁口的尾羽。
江策:“……”
霍言还在震惊:“他怎么爬上来的?怎么回事?这里是……哎!”
他惊讶回过头,看见江策捏住了他的尾羽。
江策手指捻了捻那个小小的豁口,问他:“疼不疼?”
“不疼。”霍言小声回答,虽然不疼,但想到被他捏着,又觉得头皮痒痒的。
他想了想补充,“鸟类羽毛是空心的,上面没有能感觉到痛感的神经,是不会有感觉的……”
照理说是这样的。
但他还是觉得痒,好像心里也痒痒的。
陶医生检查了周围一圈,有些在意另一个问题——他看了眼守在祷告室门口的祭司,走到两人身边问:“看样子是趁乱逃走了。”
“接下来怎么办?这里有人见过真正的‘神明’,你是冒牌的这种事过不了多久就会暴露,趁现在,想想还有没有能做的?”
霍言和江策对视一眼。
江策没帮他出主意,只是手也没松开,他掀了掀眼皮说:“你是首领,你想。”
霍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有点在生气。
霍言诚恳地反思了一下,发现他有可能生气的点,好像多得不得了,以至于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占大头了。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自己被他握在手里的尾羽,不敢吱声。
“报告!”这时候,继承了谢战勋“不会看气氛”品德的二队队员闯了进来,朝他们大喊一声,“谢队让我来通知,星网权限已经放开,可以使用网络了。”
“还有军械库那边……”
他往前两步,压低声音,“在我们被困小洋楼期间,有一批方舟之核的装备自发启动,带着不少爆破材料离开。”
“临时避难所的监控不算完备,不知道中途去了哪里,不过……”
“我来的时候顺便问了句住在附近的居民,他们说这里确实经历了爆破,但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之后的事。”
霍言面露崇敬,想要站起来,但因为自己的尾巴毛在别人手里而没敢动,只能拍手夸他:“好厉害!超可靠的!这些你都问了啊!”
二队队员露出一个憨厚地傻笑。
江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霍言立刻一缩脖子不敢夸了。
陶医生好笑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还真是见缝插针地进行小情侣活动啊。”
他对着二队成员招招手,顺手把门外的祭司也拎上,“我去找老谢,省的在这被驴踢,你们等归云子到了再过来。”
他哄小孩一样说,“到时候要和好了哦?不然我就……”
他笑了笑。
霍言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些不妙的联想,下意识靠着江策缩了缩。
等他们离开,霍言才小声开口:“江策。”
江策垂着眼:“嗯。”
“你在生什么气哦。”霍言试着歪了歪头,想把自己的尾羽抽回来,但没成功。
江策抬眼看他:“生闷气。”
霍言:“……”
他试探开口,“亲一下能哄好吗?”
江策眉毛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没那么简单。”
霍言面露挣扎,扭过头:“那、那再让你揪一整根。”
江策:“……”
他伸手抚过霍言的尾羽根,像是再挑选哪根羽毛更好。
霍言闭着眼,准备忍一下疼。
但江策忽然掀开了他脑后的尾羽,凑上去咬了他一口。
霍言蓦的睁大眼睛:“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