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狗眸光危险地闪了闪,很像那些科幻电影里红光闪烁的攻击前兆。
但霍言一点没怕——只要对方不动用精神攻击手段,哪怕它突然裂开狗头亮出一把加特林,霍言也能先把他拆了。
严亦诚显然克制了情绪,默默转过头,假装没有听见他那句小学生一样的挑衅。
只是最开始的“请”之类的礼貌用语,就瞬间消失不见了。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严亦诚迈开机械狗腿往前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他,“跟上来吧,还是说你不敢?”
霍言眯起了眼,小声嘀咕:“好低级的激将法。”
电子大门缓缓关上,霍言被他带着往地底去——这座建筑本身配备了不小的地下室,面积格外大。
霍言目光扫过走廊周围的装饰,在角落看到了一些拆下来的神像、随意拜访的经书之类的东西。他认出这是原本蓝星上的某些宗教物品,但不知道为什么,它们都被从拆了下来,垃圾一样摆放在一边。
这片地下室,有明显的宗教痕迹,这里的主人……或者原本的主人,肯定有相应的信仰。
外置大脑们都不在,霍言只好勉为其难自己动脑,他想起之前守卫说的“邪丨教徒”。
他观察着周围,顺便瞥了眼在他脚边一起行走的机械狗,不太信任地撇了撇嘴:“你能送我什么好东西?”
严亦诚本来想说“你猜”,但想到上一次让他猜得到的答案,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换了个话题:“你对东区了解多少了?”
他问是问了,但根本没打算要知道霍言的回答,“这里的联盟官方根本没打算好好搭建基地,他们更倾向于遍地开花的临时避难所。”
“但还是有大量人被留在了外面,他们依附着临时避难所形成了聚落。”
“人类这个文明其实相当有趣。”
严亦诚借助机械狗的嘴开口,夹杂着机械音的声音此刻格外合适,“每到遇到人类无能为力的巨大灾难,他们就会求助于虚无的神明。”
“你不觉得,我们其实很适合担任‘神明’这个角色吗?”
霍言表情古怪:“干嘛?你想去庙里住啊?还是想住神龛?”
他听见没有呼吸系统的机械狗深吸了一口气,严亦诚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对神明的认知就只有这些吗?”
他没再给霍言回答的机会,自顾自往下说,“我可不打算当神明,但有人可以当。”
他勉强找回了高深莫测的姿态,冷笑一声,“看看我的礼物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神明。”
他们终于走到走廊尽头,站到了一扇大门前,严亦诚伸手……伸出前爪打开了门。
门内有很多人。
霍言瞳孔微缩,这个曾经似乎是个祷告室的地方,几乎躺了二三十个人。
他们以一种奇异的婴儿在母体中蜷缩的姿态,一个个环抱着自己的双腿,额头抵着膝盖,陷入了安静的沉眠。
他们中有人似乎察觉到了外来者,挣扎着抬起眼看过来——但出乎霍言的意料,他们没有露出敌意也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
反而是露出看同伴一般的善意眼神,只是这眼神中承载的情感太过浓烈,反而有些不自然。
——像糖放多了,有点齁了。
霍言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但机械狗顶住了他的腿:“进去。”
霍言慢慢回头看它,思考着把它分解掉一部分,不知道还能不能说话。
他还有些话想问他,但又觉得他烦人。
“死心吧。”严亦诚笑了一声,“这么复杂的机械凭你的水平是无法处理的。”
“你肯定也想找时间,避开你的那些‘同伴’和我独处,否则一开始你认出我的时候就会动手了。”
他露出胜却在握的姿态,“往前走吧,我给你的礼物就在那里。”
霍言这才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地绕在倒在地上的人往里走。
——他们在觉醒。
这么多持续高烧的人聚集在一起,霍言有一种周围气温都升高了的错觉。
祷告室的尽头,只有一个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年纪的身影,他靠坐在原本的属于神明的神坛上,低垂着眼看向祷告室内的众人,姿态悲悯。
他周围,几个人嘴里念念有词,正低伏着身体祈祷着。
忽然,一个人身体抽搐了一下,显出狂热的喜悦:“来了,来了!是我的神赐,我的……呃、呃……”
他身形颤抖起来,身上骤然长出一层盔甲,而后又很快崩碎,歪倒在地。
和他一同跪地祈祷的人露出艳羡的表情,把他从地上扶起来,摆成和其他人相同的,蜷缩的姿势,接着又重新跪伏到了他们的神明面前。
“这样让他们觉醒,你就不怕谁觉醒了个大杀伤性的异能,直接把所有人一锅端了吗?”霍言表情有点微妙——除了不考虑后果的薇妮,他还从来没见过谁会让大家这么大密度地进行觉醒。
“因为有‘神明’庇佑。”严亦诚不明显地笑了笑,“降下‘神赐’的神明,总不能还会让自己被意外牵连而死吧?”
“在他面前,所有的异能都会被压制。”
霍言停住了脚步。
严亦诚笑了一声:“怎么了?害怕了?”
“你觉得我是要把你骗到这里,趁你没法使用能力的时候,用最原始的方法杀了你吗?”
他说着,甚至亮出了机械狗上装置的加特林。
霍言低下头看他一眼,瞳孔略微放大,加特林被瞬间分解,他不客气地伸手敲了敲它的狗头:“你都说了是‘压制’,不是‘消除’。”
“我看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霍言的敲击虽然无法敲在严亦诚的脑袋上,但侮辱性有如实质,机械狗眼睛红光闪烁,恨不得给他来一道激光。
霍言扭头看向神坛,一步步接近那位“神明”。
他终于睁开了眼,看向霍言。
视线接触的一瞬间,霍言意识到——他和他们是同类。
他张了张嘴,表情有些古怪地小声问:“异种之母?”
眼前的青年四肢纤细颀长,肤色偏白,拥有一头柔顺的金色长发,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光看脸庞,甚至会把他误认成女性。
他听见这个不太适宜的称呼,也轻轻笑了一声:“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承载着‘母亲’的职责。”
他慢慢坐了起来,目光扫过霍言和他身边的机械狗,温和地询问:“还是需要我的血肉吗?”
严亦诚回答:“不,这次不是。”
霍言竖起了耳朵。
从他们的交流来看,他们似乎不是第一次有交易?
他想起薇妮手中的血肉,想起曾经出现在天使福利院的血肉,想起总是隐藏在幕后,神出鬼没归云子也找不到下落的“异种之母”……
或许从一开始,这个名字更指向女性的代号“异种之母”,也是对他的某种掩护。
青年轻轻点了下头:“我明白了,这一次,是需要我的性命了吗?”
霍言错愕看向他,他说这话的时候轻描淡写,没有任何恐慌。
严亦诚催促了一声:“你不动手吗?”
“啊?”霍言惊恐看向他,“动什么手啊?”
“哈。”严亦诚嘲讽地笑了一声,“你不是早就杀死薇妮了吗?事到临头还在装什么好人。”
“你是被抛弃的实验作000,他们的计划里早就把你排除在外,你只有杀死我们所有人,获得最强大的力量,才有可能重新回到母巢。”
“作为‘王’回到母巢。”
机械狗眼眶处,红色光芒闪烁,“现在,我把操纵异种的力量送到你面前了,你不想要吗?”
“别害怕。”
他仿佛引诱人品尝苹果的毒蛇,“这里谁都不在,你只要悄悄杀死他,再悄悄回到同伴的身边。”
“怎么样?这是个不错的礼物吧?”
霍言睁大眼睛看向青年,表情有点微妙——他好像把自己当成什么来者不拒的杀人狂。
他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他们明明在讨论他的死亡,他却没什么触动,神情称得上温和,就好像哪怕霍言现在抬起屠刀,他也不会预防么挣扎,仿佛温顺引颈受戮的羔羊。
霍言清了清嗓子,在他面前蹲下来:“……我还有些话想问你。”
“真是个磨蹭的家伙。”严亦诚催促了一句,“不快点的话,万一的同伴们找来,你又要束手束脚了。”
他嗤笑一声,“毕竟还没到最后一刻,现在你还得披着人皮,对吧?”
霍言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有些意外,他看向霍言,玻璃珠一样的蓝色眼睛微微亮着光:“法涅斯。”
“我叫法涅斯,是传说中,双性的神明的名字。”
霍言下意识往光。
法涅斯轻轻笑了一声,拎起白袍一角:“你好奇吗?”
“不不不!”霍言惊恐地扑过去按住他的白袍,“男孩子……不管是不是男孩子都不能随便掀裙子啊!”
他愠怒看向严亦诚,“你有没有教过他常识啊?”
严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