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将偷盗兵符,乃是死罪,知道的已经全部说出来,便没有什么遗憾,还请陛下恩准,赐死卑将!”
程熙之说着,还想反抗,去抢那匕首。
陆品先死死箍住他,就是不让他动手,但他伤了一只胳膊,只有一只手可以用力,程熙之牟足了劲儿反抗,陆品先“嘶……”抽了一口冷气,似乎是碰到了受伤的胳膊。
程熙之听到他的抽气声,下意识停顿了一下动作。
李谌揉着额角,似乎十足头疼,叹气道:“程三公子,其实……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严重。”
“陛下!”程熙之眼圈通红,诚恳的道:“卑将自知死罪,罪不可恕,还请陛下不必可怜卑将,卑将只有一个希望,便是希望……希望卑将死后,千万不要牵连沧景将士们,卑将于愿足矣!”
他说着,又要去抢匕首自尽,刘觞拦住他,大喊着:“程三公子,你先别冲动,别冲动!咱们有话好好说。”
程熙之见他们阻拦,更是感动,更是自责,更是愧疚,眼泪竟然吧嗒吧嗒的掉下来,呜咽道:“宣徽使,卑将并非什么好人,也不懂忠君之心,偷盗了兵符,愧对了宣徽使的信任……”
刘觞看着程熙之掉眼泪,哇,眼眶都红了,眼尾红彤彤的!哇,好像很可爱?
李谌:“……”
李谌一看就知道刘觞又开始“动心”了,李谌有的时候当真觉得,刘觞不是以貌取人,是以眼泪取人罢?只要看到别人哭,便觉得好可爱。有什么可爱的,通通不如朕哭的可爱!
李谌干脆道:“程三公子,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有件事情你需要知晓。”
“卑将需要知晓?”程熙之呆呆的看着天子。
李谌咳嗽了一声,道:“其实……你偷盗兵符的事情,完全在朕的意料之中。”
“什、什么?”程熙之一脸迷茫,显然听不懂。
李谌这么一开口,便是要将事情和盘托出,毕竟程熙之已经到御前来自尽了,大家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程三公子是如此实诚一个孩子,目前为止,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悉数告知。
程熙之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听着李谌将事情的原委道出,震惊的眨了眨眼睛,道:“都是……都是假的?”
刘觞道:“程三公子,其实您所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所希望的,你可以不必以死谢罪的。”
“那……那……”程熙之喃喃的道:“那我大兄和程怀瑾那个坏胚的事情,也是假的了?”
他说完,一脸希冀的看着刘觞。
刘觞:“……”
刘觞呵呵干笑,道:“程少将军和程公子的事情,好像……是真的。”
“什么!?”程熙之登时暴跳如雷,差点在紫宸殿里跳脚,大喊着:“我不同意!”
“我大兄怎么可以爱慕程怀瑾那个坏胚!程怀瑾坏的流水!”
“大兄绝不可能看上那么一个小人!”
李谌揉着额角,将话题拉回来,道:“程三公子,既然你已经知晓,还希望你能配合朕,将金商一伙同党一网打尽。”
程熙之这才将注意力拉回来,道:“请陛下安心,卑将一定竭尽全力,协助陛下。”
陆品先道:“陛下之前不告知于程三公子,便是因着程三公子为人藏不住事儿,还请程三公子稳重行事。”
程熙之瞪了他一眼,低声道:“原来你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你一直骗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品先挑了挑眉,道:“陛下,沧景的兵符已经被程三公子拿到,金商的人马也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只需要一个绝佳的时机,便可以引得金商动手。”
刘觞点头附和道:“与其让金商的人挑选时机,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还不如咱们来挑选时机,让他们乖乖入套,然后来一个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李谌道:“法子是好法子,但是金商防御使与他的儿子,都是谨慎之人,他们做了这么一连串的伎俩圈套,想必不会如此容易入套,必然要想一个绝佳的好法子。”
“陛下,”程熙之眼睛晶亮的道:“卑将有个主意。”
“哦?”李谌道:“程三公子请讲。”
程熙之道:“其实这一点子也不难,金商他们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便是想找一个羣臣齐聚大明宫,且防御守卫薄弱的机会,这样的机会,自然是燕饮了。”
李谌道:“只是一般的燕饮,恐怕金商那面的人,会心有顾虑,若是金商此次不行动,朕想要部署下一次行动,怕是难上加难。”
“不难的陛下,”程熙之信誓旦旦的道:“如果是婚宴呢?”
“婚宴?”众人全都看向程熙之。
刘觞道:“程三公子,是谁要成婚?难不成是你吗?”
他本是开玩笑,哪想到程熙之点头如捣蒜:“是我啊是我啊!请陛下与各位想想看,现在卑将与金商是同盟的干系,若是卑将主动提出来,请娶金商防御使之女,与他们亲上加亲,制造这么一个让羣臣齐聚大明宫的机会,请金商动手,他们会不会动手?”
他这话一出,陆品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李谌与刘觞却不约而同的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刘觞拍手道:“妙啊!妙极了!程三公子与金商现在是联手的干系,程三公子提出请娶,金商必然不会拒绝。且金商防御使与太后娘娘有些亲戚干系,如果金商防御使之女成婚,嫁的还是节度使的儿子,太后娘娘必然会在宫中摆下宴席,到时候羣臣都要给面子,对于金商来说,绝对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
程熙之应和道:“不怕他们不往套子里跳!”
李谌思考了一番,道:“陆少将军,你觉得如何?”
陆品先一直黑着脸没有说话,此时李谌点了他的名字,陆品先不得不道:“一切听从陛下安排。”
李谌道:“既然如此,便按照程三公子的计策来。”
程熙之的计策头一次被采纳,似乎十足欢心,兴奋的拱手道:“是,陛下!那卑将这就回去,与金商那面商量求娶的事宜。”
李谌点点头,道:“程三公子,万事小心。”
“是!”程熙之拱手道:“那卑将告退。”
陆品先看了他一眼,道:“陛下,卑将也告退了。”
李谌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陆品先和程熙之二人从紫宸殿中退出来,程熙之满面红光,十足的兴奋,毕竟他身为节度使之子这么二十多年,只是吃喝玩乐,根本没有真正参与过任何正事,这可是他第一次参与正事,而且还是大事!
二人回了驿馆,程熙之还沉浸在兴奋之中,走进屋舍回身关门,这一回身,赫然看到陆品先也跟进了自己的屋舍。
程熙之蹙眉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陆品先淡淡的道:“求娶金商防御使之女,你便这么欢心么?”
“啊?”程熙之一脸迷茫。
陆品先又道:“上次在宫中,你也是如此主动现弄,想要求娶金商防御使之女,难不成……你当真爱慕她?”
“上次?”程熙之又是一脸迷茫。
哦——想起来了,程熙之后知后觉,那个时候金商防御使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他的儿子一碗雉羹,将王太后哄得团团转,别说是程熙之了,其节度使的儿子,也想要娶这个防御使的女儿。
程熙之奇怪的看向陆品先,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哦我知了,其实你才是喜欢金商防御使之女的人,对不对?”
陆品先没想到程熙之会有此一问。
程熙之恍然大悟的道:“金商防御使之女一见到你,就喊着先哥哥先哥哥的,你们本就认识,好像还有点私情!这次我要求娶金商防御使之女,你吃味儿了,对不对?”
陆品先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下一刻却突然提起食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有人来了。”
叩叩叩!
果然有人敲门,而且还是金商公子的嗓音:“程三公子,您睡下了么?”
“怎么办怎么办!”程熙之瞬间慌了神儿,小声道:“是金商的罗公子,怎么办?他要是发现你在这里,咱们会不会穿帮?陛下的大事会不会露馅?那我岂不是千古罪人?!”
陆品先安抚道:“不要慌张,我躲起来,你去给金商公子开门,顺便商讨一下求娶的事情。”
程熙之还是很慌,他的双手直打颤,并不像陆品先那么镇定,他现在才恍然大悟,为何陛下一直要瞒着自己,而是与陆品先商量,自己真的瞒不住事,事到临头如此紧张。
陆品先握住他的手,死死盯着程熙之的眼眸,道:“你可以做到的。”
程熙之听着他的话,听着他笃定的嗓音,一瞬间也不知怎么的,突然镇定了下来,好像正如同陆品先所说,自己可以做到的。
陆品先快速跃入内室,掀开锦被,直接躲入榻上。
程熙之深吸了一口气,镇定自己的心神,走过去开门,笑道:“金商公子,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金商公子道:“程三公子你这么慢才来开门?”
“我已经睡下了,”程熙之打了个哈欠道:“听到你的声音这才起身,有事儿么?”
金商公子道:“还有些具体的事宜,想要与程三公子再商量商量。”
“哦,这样啊……”程熙之道:“请请!进来说话罢。”
二人进了屋舍,在外间坐下来,金商公子看了一眼内室的方向,床榻被扇屏当着,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榻上鼓起一个鼓包,被子也铺开了,方才程熙之应该就是在歇息。
他哪里知道,那床榻根本不是因着程熙之歇息才掀开的,而是因着有人躲在里面!
程熙之见他打量内室,害怕穿帮,赶紧道:“罗公子,你喝茶啊。”
“好好。”金商公子道:“多谢程三公子。”
“对了,”程熙之立刻切入主题:“咱们这万事俱备的,只差东风,我思来想去,可算是抓住了东风。”
“哦?是什么东风?”
程熙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道:“咱们既然已经联手,不如亲上加亲。我向天子与太后求娶罗公子您的姊姊,咱们往后便是一家人,你们罗家又与太后娘娘沾亲带故,到时候太后一欢心,在宫中摆下宴席,这不是最好的时机……兵谏么!”
金商公子眯起眼睛,似乎在考虑他说的话。
婚宴?是了,婚宴的防御最为放松,如果是太后赐婚,文武百官都会参加,的确是一股东风。
金商公子虽然觉得这个法子绝佳,但还是有些顾虑。
程熙之道:“怎么?罗公子你信不过我?”
“这倒不是。”金商公子笑眯眯的道:“你我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程三公子为了兵谏,现在连兵符都拿到手,我还如何能不信任程三公子你呢?”
程熙之道:“既然如此,便不要犹豫了,这么大好的机会,绝不会有第二次,你若是同意,明日一早,我便进宫去向太后请旨,求娶罗公子的姊姊,到时候金商只需要同意便可。”
金山公子仔细思量片刻,道:“好!便这么决定了,明日咱们一同入宫,一同面见太后,到时候家父应该也会进宫,只要太后娘娘答允,咱们便开始谋划大事!”
程熙之点头道:“正是如此,罗公子爽快人,便这么决定了。”
因着决定了一件大事,金商公子还要和他的父亲商量,便拱手道:“那我先回去与家父商量一番,便不叨扰了。”
金商公子离开了屋舍,程熙之过去关门,掩上门板,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靠着门板踉踉跄跄,总觉得自己腿软脚软膝盖软,差点直接坐倒在地上。
“当心。”
一只大手扶住了程熙之,将他半扶半抱起来,程熙之定眼一看,是陆品先!
陆品先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从榻上下来了。
程熙之压低声音:“你怎么这么快便出来了?若是那金商公子去而复返怎么办?”
陆品先道:“不会,他听了这么大的事情,必然要回去与金商防御使商量,此时定不会折返回来。”
程熙之道:“那你也该再多等一会儿,稳妥起见!”
陆品先微微打量程熙之,道:“程三公子这么着急与金商商量婚事,是不是早就有请娶金商防御使之女的打算了?”
“啊?”程熙之嫌弃的看着陆品先,道:“不是你方才让我和金商公子商量的么?”
陆品先道:“我让你商量,你便商量?”
程熙之更是一脸迷茫,道:“不然呢?这可是关系到天子的大事,我没有必要与你扯皮罢?”
程熙之说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知道了,陆品先啊陆品先,你是不是自己喜欢那个金商防御使之女,你在试探我罢?”
陆品先眯了眯眼睛,道:“试探?那程三公子你到底喜不喜欢金商防御使之女?”
“我?”程熙之摆摆手道:“你放心,我才不喜欢,我是不会与你抢的!”
陆品先似乎松了口气,程熙之道:“你还真喜欢她?”
陆品先不回答,反而又问:“那程三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
程熙之摸着下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那个人一定要十足爱慕于本公子才行,爱慕的无法自拔。”
陆品先眯起眼目,淡淡的道:“是么。”
————
大明宫,太后的寝宫中。
“太后娘娘,金商防御使与其子来了,说是来进献雉羹。”
王太后歪歪斜斜的靠在软塌上,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不是太好,总是莫名犯困乏力,还十足的暴躁,莫名发火儿,让御医前来看诊,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太后正在想念雉羹这口,听说金商来人了,立刻兴奋的道:“快!让他们进来!”
金商防御使带着他的儿子走进来,王太后迫不及待的道:“雉羹呢?雉羹何在?快,快给我端上来!”
金商公子志得意满的将雉羹端上去,他根本不知道雉羹的材料已经被刘觞换掉,现在这些雉羹,不过是一些补气补血的纯纯鸡汤罢了,喝多了还会喷鼻血呢!
王太后迫不及待的喝了两口雉羹,也不怕烫,她享受的眯起眼睛,回味着雉羹的味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今天的雉羹,咸了一些,油了一些,没有往日里的滋味儿好。
但是王太后想念这一口想念了很久,心理作用还是有一些的,登时缓解了自己暴躁的情绪,咕咚咕咚毫不顾忌仪态,将雉羹全都饮尽。
王太后喝了雉羹,便像是饮了仙水一样,深深的叹息一口气,感觉身体瞬间舒畅了不少。
但很快,她又感觉其实并没有舒畅,到底是舒畅,还是不舒畅,她自己也不清楚。
金商防御使见到王太后那气色,分明是上瘾了,当即也没有任何怀疑,笑眯眯的道:“太后娘娘,其实今日老臣前来,是想请太后娘娘做主。”
“做主?”王太后道:“是谁欺辱了你们?”
金商防御使一笑:“这倒不是,是关于小女的婚事,想请太后娘娘成全,老臣有意将小女许配给沧景节度使之三公子。”
王太后考虑了一番,她本想让罗家的娘子嫁给自己儿子的,这样也好巩固一下自己的地位,可是不知怎么的,金商防御使主动来退婚,王太后也没了法子,如今金商防御使竟然主动要女儿嫁给沧景节度使的儿子。
就算是嫁女儿,也该嫁给长子,不知金商防御使是如何想的,竟然要把女儿嫁给名不见经传的老三。
王太后正在犹豫,天子便来了,李谌走进来给王太后请安,笑眯眯的道:“母亲,儿子都听说了,金商防御使之女,与沧景节度使三公子乃是青梅竹马的干系,两小无猜,若是能成就好事儿,也是母亲的功德一件,不如成全了他们去。”
王太后还是有些迟疑,罗家就这么一个女儿,这可是自己母家的势力,不能随随便便嫁了。
金商防御使难得与李谌的意见一样,二人一起游说王太后,王太后实在是架不住游说,便道:“罢了,既然是两情相悦,那我便做这个主,赐婚他们。”
“谢太后!”
金商防御使和他的儿子赶紧跪下来谢恩,对视一眼,两个人眼中满满都是算计。
李谌轻笑一声,收敛去眼底的不屑,道:“母亲,这可是大喜事儿啊。母亲这些日子心情不佳,御医诊断也不见起色,依儿子所见,合该热闹热闹,冲冲喜气,这晦气也便去了。不如将赐婚就摆在大明宫中,趁着各地节度使还没有回去,也给母亲热闹一番,如何?”
王太后的确心烦,但她不知这心烦其实是阿芙蓉上瘾导致的:“也好,大明宫是该热闹热闹了,免得冷冷清清的,那就这么办罢,多叫一些官员进宫参宴,大家也都热闹热闹。”
金商防御使与他的儿子又对视一眼,二人均是欢心,心里想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还没有开口了,天子竟然主动开口要求热闹。不消多久,整个大明宫都会真正的热闹起来!
沧景节度使三公子程熙之,与金商防御使之女的婚事便这样定下来了,因着是王太后亲自赐婚,还是在宫中摆宴,婚礼的格调定然不能低了去,所以这次婚宴的事情,便交给三班之首的宣徽使刘觞来置办。
婚宴在即,没有多少时日,日子稍微有些赶紧,大明宫摆宴其实很是平常,宫人们见怪不怪,这最重要的其实是喜服。
刘觞坐上金辂车,带着宫中的匠人裁缝,亲自来到驿馆,为程熙之量体裁定。
匠人给程熙之测量尺寸,刘觞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翻着喜服的各种花纹册子,道:“哎,三公子你看,这个花纹好看,这个也好看……这个不错不错,三公子喜欢哪个?”
程熙之有些无奈,怎么自己结婚,宣徽使竟然如此热心?而且那完全是一脸看热闹的模样。
程熙之并不是很在意,随口道:“就那个罢。”
“哪个?”刘觞道:“这个这个?还是这个?这个也好看!”
程熙之道:“宣徽使喜欢就好。”
“本使喜欢怎么行?”刘觞道:“三公子才是新郎官,得三公子喜欢才是。”
程熙之满不在乎,又不是真正的成婚。
量体的期间,很多节度使都派人送来了贺礼,范阳节度使这边虽然是死对头,但也不能失去了礼数,陆品先亲自送来了贺礼。
陆品先看着花纹的图样,道:“这个不错。”
刘觞心有戚戚焉:“陆少将军也觉得这个花色不错?配合着大红色,特别衬程三公子的气色!”
陆品先点点头,道:“的确如此。”
程熙之摆摆手:“你们说行那就这个罢。”
他也懒得再看,毕竟在程熙之眼里,什么红色都一样,就是稍微有些深有些浅罢了,什么花样也都一样,不都是大花么?
正好匠人已经为程熙之量体完毕,刘觞便站起身来道:“本使还要去为金商防御使之女量体裁定,那就先过去了,若是有什么事儿,本使还在驿馆,尽管知会。”
程熙之拱了拱手,刘觞便施施然离开了。
程熙之看了一眼陆品先,道:“你怎么还不走?”
陆品先将礼物放下来,道:“这是家父令我送来的。”
“别是来投毒的!”程熙之揶揄他。
陆品先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堆砌在地上的贺礼,还有那红红绿绿的婚庆之物。
程熙之挑眉:“怎么?羡慕啊?”
哪知道陆品先轻笑一声,道:“的确,陆某很是羡慕。”
程熙之一脸震惊的道:“你不会真的喜欢金商防御使之女罢?还是个痴情种子!”
陆品先看了一眼程熙之,没有说话。
程熙之压根没注意他的眼神,反而笑得一脸得逞:“不管你多喜欢她,但现在,要和她成婚的人是我,气死你气死你!”
陆品先无奈的摇头:“陆某并不爱慕罗娘子。”
“你骗人!”程熙之道:“你们哥哥妹妹的,叫的那么欢实,你不喜欢她?”
陆品先道:“陆某并无诓骗之意,其实……陆某心里的确有一个心仪之人,且这个人在陆某心中,已经很久很久了。”
“是谁是谁?”程熙之一脸求知。
陆品先似乎陷入了回忆,道:“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先皇还在的时候,陆某当时还小,身子也是体弱多病,跟随家父进京述职……”
那时候的陆品先完全没有现在高大,一点子也不像武将之后,完完全全是个小豆包,很好欺负的那种。
陆品先在驿馆里被其他节度使的孩子欺负,甚至被节度使的下人欺负,但他不敢反抗,哭唧唧的躲在膳房的灶台
程熙之震惊的道:“什么?你壮的跟头牛似的,小时候竟然是个药罐子?我不信……”
陆品先笑了笑,笑容颇为温柔,道:“当时有个孩子,半夜三更的进入膳房偷食……”
那个孩子比陆品先稍微年幼一些,但长得比陆品先高大许多,半夜三更的因着肚子饿,跑到膳房来偷吃,结果正好撞见了一堆熊孩子欺负陆品先。
小孩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冲出来护住小小的陆品先,呵斥那些熊孩子,他的身形虽然也小小的,但在陆品先心中无比高大,无比耀眼,仿佛一轮火热的太阳,熠熠生辉,照亮了陆品先的灰暗。
程熙之听罢了,有些不屑的冷笑:“还有英雄救美的戏码呢?你心仪的人,就是此人?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力战群雄,长大了怕是个母老虎罢?”
陆品先凝视着程熙之,道:“谁说他是女子?”
“什么?”程熙之下的一蹦三丈高:“男……男的!?”
陆品先点点头。
程熙之后退两步,震惊的道:“你真的喜好南风?”
陆品先十足平静:“不可么?”
“也……也不是。”程熙之发觉自己的反应实在太大了,相对比陆品先的镇定,自己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咳嗽了一声道:“其实……哪个达官显贵没有豢养过南风,也……也不是不可以。”
他说着,话锋一转,笑嘻嘻的道:“但是你心仪的那个人,一定是个丑八怪!”
“为何?”
程熙之道:“这还用说么?因为你的眼神太差了!”
他说的欢心,又道:“不只是个丑八怪,还不学无术,人丑心恶,蛮不讲理!我说的对不对?”
陆品先挑眉看着程熙之,程熙之奇怪:“我都这么辱骂你的心上人了,你为何不生气?阿嚏!”
他刚说完,没来由打了一个喷嚏,总觉得鼻子痒痒的,好像有人背地里骂自己似的。
陆品先仍然没有回答,只是眯着眼睛,死死凝视着程熙之,喃喃的道:“他为何……不记得我了?”
程熙之一脸迷茫的看着陆品先,道:“这个人到底是谁?节度使述职期间,难道是谁家节度使的儿子?你快告诉我是谁,我认不认识?我……唔!”
程熙之还在喋喋不休的猜测,嗓音突然被截断,一双眼睛赫然睁大,不可置信的瞪着眼前之人,但因为眼前的人距离自己实在太近太近,近得二人的唇瓣紧紧贴在一起,程熙之根本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品先不想让他再这般喋喋不休的猜测下去,心窍中陡然升起一种冲动,猛地低下头含住了程熙之的嘴唇。程熙之反应了好长时间,这才惊觉不对劲,吓得他连忙反抗去推陆品先。
“嘶……”
陆品先的手臂骨折还未好,被触碰到了伤处,疼的闷哼了一声,程熙之下意识的缩回手来,以免再碰到他骨折的伤处,就这么一个空当的间隔,陆品先竟然又吻了上来。
程熙之整个人都呆了,呆若木鸡,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手脚僵硬无措,推也推不开,脑海中乱成一锅,渐渐空白一片,任由陆品先引导,甚至为所欲为。
“嘶!”这次是程熙之痛呼,刺痛的感觉令他瞬间从迷茫与空白中清醒过来,发狠的推开陆品先,下意识蹭了蹭自己的唇角,流血了!
方才的刺痛感,竟然是陆品先咬了他,而且不是闹着玩的那种,是真的咬,生疼生疼,就在唇角的位置,肯定破皮了。
程熙之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迹,气得胸口急促起伏,破口大骂:“你有病啊!你……你敢咬我!”
陆品先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镇定,甚至眼神漠然的凝视着程熙之,淡淡的道:“程三公子竟然要成婚,那便带着陆某的印记去成婚。”
“你……你……”程熙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现在感觉自己很羞耻,脸上烫的发烧,嘴唇麻嗖嗖刺辣辣,对比起陆品先的镇定,自己十分丢面子。
程熙之气不过,冲上去嘭一拳打在陆品先的颧骨上,不由分说直接冲出屋舍跑了。
“哎呀!”刘觞去过金商那面,本想回来问问喜服还有什么改变没有,没有自己便回宫去复命了,哪知道刚到程熙之的屋舍门口,便被跑出来的程熙之撞了一下,险些跌坐在地上。
刘觞一脸迷茫,看着程熙之夺门而逃的背影,奇怪的道:“三公子?什么情况,有狗追你啊?”
程熙之逃跑之后,陆品先才从屋舍中走出来,刘觞定眼一看,震惊的道:“你……陆少将军你的脸……”
陆品先轻轻碰了碰自己的颧骨位置,钝疼的厉害,还有些红肿,程熙之那手劲儿不是开玩笑的,现在已经肿成这样,明日必要青一大块的。
陆品先却淡淡的道:“无妨。宣徽使若是无事,陆某先告辞了。”
刘觞匪夷所思,程熙之一脸羞愤,陆品先脸上挂彩,这到底什么情况?
刘觞完成了任务,离开驿馆回到了大明宫,他手里还抱着很多大红色的绢帛丝绸,越看越是好看,若是这些红色的布料能穿在自己家小奶狗身上……
“嘿嘿嘿……”刘觞坏笑三声,小奶狗皮肤那么白,又十分年轻,穿红色一定特别好看!
刘觞抱着这些红色的布料进了紫宸殿,李谌刚好批看完了文书,见他回来,站起来迎上:“阿觞,你回来了,累不累,快坐下来饮杯茶。”
刘觞坐下来,李谌将他手里的红色布料接下,道:“裁定完了?为何还要把这些布料抱回来,这般沉重,也不找个人帮你搬着。”
“不用不用,我自己搬着。”刘觞笑眯眯的给鱼之舟打了一个眼色。
鱼之舟很懂眼色,立刻垂首退了下去,还将紫宸殿的大门关闭,以免里面的声音实在太过暧昧,传到外面来。
刘觞看到鱼之舟走了,立刻笑嘻嘻的站起来,道:“陛下,你过来过来。”
李谌奇怪,还是走过去,道:“怎么了,阿觞?”
刘觞伸出食指,白皙纤细的手指在大红色的丝绸布料上划来划去,刘觞的肤色本就白皙,红色一衬托,那便更是白皙细腻,这样划来划去看得李谌心尖儿直发痒。
“陛下,”刘觞笑眯眯的问:“这个颜色好看吗?”
“好看!”李谌点头道:“阿觞穿什么都好看。”
刘觞却道:“不是给我穿,是咱们一起穿。”
李谌睁大了眼睛:“阿觞你的意思是……”
一起穿?还是如此大红的布料,那岂不是喜服?
刘觞道:“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一起穿,不过私底下一起穿,陛下难道不愿意吗?”说着,还使劲眨巴两下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十足无害,楚楚可怜。
“愿意!”李谌立刻道:“朕当然愿意!朕欢心还来不及呢。”
刘觞站起身来道:“既然陛下愿意,那我便开始给陛下量体裁定了,等量好了尺寸,让匠人裁缝们去制作。”
“阿觞你还会量体裁定?”李谌奇怪:“这种事情,让宫人来做便可。”
刘觞摇头,道:“不可不可,这种事情,自然是阿觞哥哥亲自来才行。”
他说着,拉着李谌也站起身来,道:“首先,要先退去外袍,如此一来才能量的精准。”
李谌的衣裳全都是量体裁定的,其实宫中有他的衣裳尺寸,根本不需要现成的量体,再者,他以前量体全都是穿着衣裳的。
李谌虽然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任由刘觞把外袍退下来。
“陛下,请张开手臂。”
李谌依言展开手臂,因着没了衣袍,还觉得有些凉飕飕生风,刘觞笑眯眯走过去,站在李谌面前,拿了一根尺子便开始量体。
他先是垫着脚,量了量李谌的肩膀和臂长,又仰着头仿佛邀吻一般,开始量李谌的颈围和颈长。
李谌看着他依偎在自己怀中仰着头的模样,心头一热,当下低头要亲刘觞,刘觞却灵敏的躲开,道:“陛下别动,我在为你量体裁定呢。”
李谌只好咳嗽了一声,站直身体,让他继续量体裁定。
刘觞笑嘻嘻的拿着尺子比划,装模作样的记录尺寸,自己也展开双臂,和李谌面对面环抱,好像在给李谌量腰围。李谌感觉到刘觞温热的气息,那火气噌噌的往上冒。
刘觞却正经的道:“陛下别闹,量不准了。”
刘觞说完,离开了李谌的怀抱,绕到李谌身后,轻笑一声,仿佛偷腥的小猫咪,两只手搭在李谌的腰上,手指仿佛弹钢琴一般,品鉴着李谌流畅的肌肉线条。
刘觞笑道:“这位客人,你的腰好细啊,方才好像量错了,客人不介意我重新再量一遍尺寸吧?”
李谌的火气已经到达了顶点,起初他还不是很肯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现在李谌可以肯定,刘觞根本不是量体裁定,分明是在借口撩拨自己!
李谌一把握住刘觞的手,将人一拽,直接从背后拽了过来,刘觞惊呼一声,身形不稳,下一刻已经被李谌抱住。
刘觞推着他的肩膀,半真半假的道:“客人,还没量完呢。”
李谌眯着眼睛,眼神深沉,藏着满满的压迫感,沙哑的道:“阿觞你是故意的?都跟什么地方学的这些乱七八糟,嗯?”
刘觞信誓旦旦的道:“书里都这么写的。”
李谌险些被他气笑:“书?什么书?圣贤书么。”
刘觞理直气壮:“小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