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阿觞哥哥要负责

刘觞道:“那个大郎君肯定是听到消息逃跑了……”

他稍微一摇头,包扎好的脖颈又撕裂了,伤布有些渗血,不停的流淌出来。

李谌皱起眉头,大步上前,干脆一把将刘觞打横抱起来。

“啊!”刘觞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李谌的脖颈,震惊的道:“陛下,您快放我下来……”

“不放!”李谌道:“你受伤了,什么都先别管,朕带你回去。”

“陛下,陛下……”刘觞小声道:“大家都看着呢,小臣又没有伤到腿,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不放,”李谌执意:“放你下来,你便又不老实,朕就这样抱你上车,你若是挣扎,朕不介意抱久一些,让所有人都看看”

刘觞:“……”小奶狗怎么还耍无赖呢?

刘觞只好软化下来,“乖乖”的窝在李谌怀里,把脑袋扎在他肩窝上,一副晕倒的模样,装作什么也不知情,干脆来了一个掩耳盗铃,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定然是别人。

刘觞催眠着自己,李谌抱着他,大步来到马车边上,将人抱上车,轻轻的放在毛毯上,动作十足小心翼翼,关切的道:“别乱动,伤口都崩开了。”

李谌又对外面吩咐:“把贼子全都扣起来,押入神策军牢营,朕……会亲自审问。”

“是,陛下!”

“回宫。”李谌下令。

车马很快粼粼的开动起来,李谌又嘱咐:“平稳一些,别颠坏了宣徽使的伤口。”

“是,陛下,小臣尽量平稳一些。”

李谌回到车厢中,这才坐好,黑着脸凝视着刘觞,也不说话,只是幽幽的拿眼睛盯着他。

刘觞眼皮跳了两下,他从未这般清楚真切的观察过天子的眼目,棱角分明,剑眉星目,好看是好看,但总是这样盯着自己,也怪渗人的。

刘觞干咽了一口唾沫,笑道:“陛下……您怎么这样看着小臣,难道是小臣做错了什么?”

“你说呢?”李谌反问。

“这……”刘觞支支吾吾道:“能不能给小臣提个醒?”

“还要提醒?”李谌冷着脸道:“你不该解释一番么?今晚上的事情。”

刘觞干笑一声,道:“陛下,今儿个晚上,小臣可是立功了,露华台的贼子落网了一大半,虽然大郎君还是没有抓到,但是经过审问,肯定不难揪出来的。”

“哦,是么?”李谌道:“这么说来,朕还要欢心了?”

“陛下,”刘觞奇怪:“抄了露华台的老窝,您不欢心么?”

“朕欢心?”李谌指着他渗血的脖子,道:“你都受伤了,让朕怎么欢心?如何欢心的起来?”

刘觞一愣,自己受伤了,所以天子不欢心。但是对比自己受伤,能抄了露华台的老窝,这不是更重要的事情么?难道还有比朝廷社稷,更重要的事情么?

难道……

自己比朝廷社稷还要重要?

刘觞这么一想,不知怎么的,心底里竟然还有点美滋滋,莫名有点开心,但具体为什么也想不明白。

李谌见他笑起来,道:“还笑?有什么可笑的?朕讲的很好笑么?”

“不是不是。”刘觞摇手道:“陛下关心小臣,小臣自然欢心,这一欢心岂不是就要笑了吗?”

李谌听他这么说,唇角也不由自主的勾起来,没好气的道:“花言巧语,就知道糊弄朕,别以为说些甜话儿,朕便不追究你这次自作主张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做错了?”

“陛下……”刘觞赶紧求饶道:“其实小臣也是迫不得已,才瞒着陛下的,您想想看,虽然陛下您很是靠得住,但那么多双眼睛都盯着您呢,万一,小臣只是说万一,露出了破绽,岂不是妨碍了陛下的江山大计?”

李谌哼了一声,完全是一只傲娇的小奶狗,抱臂道:“不告诉朕,那为何告诉窦悦?难不成在你心里,窦悦比朕更重要,更靠得住?”

“陛下,冤枉啊!”刘觞赶紧施展自己油嘴滑舌的技能,道:“小臣哪里是相信窦悦?完全是相信窦悦那实在有钱的老爹,不是么?窦扶风人脉宽广,而且都是民间的人脉,不着痕迹的便能遍布长安城,有这样的眼线,除非露华台的人把小臣带出城,否则必然会在窦扶风的眼皮子底下。”

“那若是把你带出城了呢?”李谌没好气的问。

刘觞对答如流:“那就更不可能了,想要带一个大活人出城,还是出长安城,城门士兵总要盘问检查吧?何况夜色深了,城门早就关闭,露华台的人谨慎潜伏了五年,不会这么贸然行事的。”

“好啊。”李谌感慨道:“敢情是宣徽使条条框框都想到了,只把朕一个人瞒在葫芦里,让朕干着急了?”

刘觞:“……”怎么这话说了一圈,又说回来了?

李谌的脸色相当难看,而且是那种哄不好的,刘觞当机立断,不和他讲理,这种时候讲理没用,还是服软有用。

“陛下……”刘觞谄媚道:“陛下,小臣错了!”

“你错在何处?”李谌问。

刘觞:“……”人间送命题啊!为何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都会出现这样的人间送命题?

刘觞硬着头皮道:“小臣不该不与陛下说实话,合该早一点与陛下说明,免得陛下为小臣提心吊胆,实在是小臣的罪过,小臣罪该万死!”

“错了。”

“错了?”刘觞头疼,就说这样的人间送命不能自己回答,越说越错!

李谌却道:“你错在受了伤。”

刘觞一愣,没能开口继续谄媚。

李谌则是道:“你既然已经详算周全,为何要受伤?你可别告诉朕,是为了让露华台的人相信你没有防备,所以才故意受伤的。”

刘觞:“……”我发现小奶狗还挺聪明的。

如果刘觞不受伤,不挣扎,乖乖的被绑走,那实在太假了,所以刘觞故意受了伤,流了血,为的便是真实,让露华台的人信以为真。

李谌道:“你就是不应该受伤。”

“可是……”刘觞道:“若是小臣不受伤,露华台的那帮人又小心谨慎,实在无法博取他们的信任呢。”

“朕不管,”李谌突然无理取闹起来,坚定的道:“你就是不应该受伤,朕会心疼。”

刘觞:“……”这又油,又奶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李谌拉住他的手,掌心竟然还带着一丝丝冰凉,那不是夜风吹得,而是后怕的,轻声道:“你知道朕有多担心么?朕都吓怕了,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说着,伸手慢慢搂住刘觞,特意避开了刘觞的伤口,靠着他的肩窝,仿佛小奶狗的抱怨,又好像在撒娇,轻声道:“朕不想你有事儿……”

即使你不喜欢朕,朕也想让你平平安安。

刘觞听着他的话,突然感觉……自己做的好像很过分。

虽然一切都尽在掌握,好像完美无缺,但是平白让担心自己的人担惊受怕了,天子都吓成这样,更别说阿爹刘光了,刘觞为了不让刘光担心,这件事情都没有告诉刘光,也没有告诉郭郁臣。

刘觞心窍一揪,也回拥住李谌,轻声道:“陛下,小臣知错了。”

李谌闷声道:“那你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不敢!”刘觞道。

“不敢?”李谌道:“还有下次?”

刘觞:“……”不是你问我下次还敢不敢的?

刘觞改口道:“没有下次了,没有下次了!”

李谌哼了一声,道:“若你还犯,朕定然告知枢密使。”

“别啊!”刘觞着急道:“陛下,您千万别告诉我阿爹。”

“怎么?”李谌一笑,露出甜蜜的小酒窝,道:“宣徽使天不怕地不怕,竟还有怕的人?为何不能告诉枢密使?”

“陛下饶命啊!”刘觞恳求:“千万别告诉我阿爹。”

李谌勉为其难得道:“罢了,看在阿觞哥哥这么有诚意的份儿上,那朕就勉强替你保密罢。”

正说话间,车子进入了大明宫,停在紫宸殿门口,李谌道:“朕先下去扶你,你等着。”

刘觞乖巧的点头,看着李谌下车。

李谌下了车,好一阵子没有声音,刘觞奇怪的打起车帘子,道:“陛下,您不是说扶……”我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实在太巧了,绝对不能告知的那个人,正站在他们的车马旁边。

——枢密使刘光!

刘光那张美艳冷峭的脸面蒙着一层冰冷的冰霜,凉丝丝的凝视着刘觞。

刘觞:“……”

刘觞乖巧的下车,乖巧的唤人:“阿爹。”

刘光冷笑:“本事大了?”

刘觞连忙辩解:“阿爹,你听我狡辩!”

李谌纠正:“辩解。”

刘觞点头:“没错,是辩解。其实今日我立了大功,对不对天子?”

李谌眼看到刘光那黑压压的脸色,刚要应和的声音止住了,心里思忖着,朕心仪刘觞的事情,枢密使心里有如明镜一般,他早就知晓,如今若是在枢密使心中落下了不好的印象,怕是影响朕以后的“发挥”。

于是李谌摇头道:“宣徽使,你太不该了。”

“啊?”刘觞惊讶的瞪大眼睛。

李谌蹙眉谆谆教导的道:“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与枢密使支应一声?哪怕是支应一声,也是好的,你竟一个人做闷葫芦,把朕也给蒙骗了去。”

“陛下?”刘觞心说,你怎么还卸磨杀驴啊!

李谌不忘了给窦悦穿小鞋,道:“枢密使,这个窦悦也真是的,枉费朕如此信任于他,结果呢?窦悦实在是有负朕的信任,整件事情,阿觞都只与窦悦通气,窦悦全都憋在心里,愣是谁也不告知,今儿个是阿觞没事儿,若是阿觞真有个三长两短,枢密使你说,朕是该谢窦悦,还是该怨窦悦?”

刘光的脸色更黑了,他没想到,这事儿还有窦悦的份儿?

李谌心里坏笑,窦悦这个蔫坏儿,还敢和朕的阿觞私底下互通有无?这次朕就在枢密使面前坑你一坑,枢密使爱子心切,必然会迁怒与你这个蔫儿坏,看你以后还如何亲近朕的阿觞,做梦!

刘觞连忙解释:“阿爹,不关窦悦的事情,是我请窦悦帮忙的。”

李谌一听,你还给窦悦说好话?便故意又道:“枢密使,阿觞受了伤,伤在脖颈上,伤口撕裂了好几回,你快把阿觞接回去,好生调养调养。”

“还受伤了?”刘光立刻紧张起来,道:“让阿爹看看!”

刘光当下担心的跟什么似的,立刻带着刘觞回了内侍别省,又叫来了御医,好生调养着。

李谌狠狠松了一口气,笑眯眯的道:“朕这搬弄是非的口舌,也是有点子功夫的。”

李谌回了紫宸殿,连夜召见御史大夫兼大理卿刘长邑,让刘长邑去彻查露华台大掌柜的事情,这一夜闹腾的,很快便要天亮,李谌这才匆匆歇息下来。

第二天天明,天色刚亮堂起来,李谌休息了不到一个时辰,因着心中有事儿,便起身来洗漱更衣。

李谌道:“刘长邑那边有消息了么?”

鱼之舟回话道:“回陛下,还没有。刘御史说贼子的嘴巴硬的很,一直不肯拱出主使。”

李谌冷笑一声:“好啊,朕倒要看看,他的嘴巴能硬到什么程度!”

洗漱更衣之后,李谌便直接来到了神策军牢营,大掌柜因为是重犯,被关押在单独的牢房中,有专门的守卫看守。

李谌走过去,刘长邑还在审问大掌柜,案桌摆在牢房中,大掌柜被五花大绑在架子上。

刘长邑冷声道:“你若是执意不肯招供,可别怪本官用刑了。”

“哈哈!”大掌柜有恃无恐的道:“用刑?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卿,竟然也敢对我用刑?我露华台掌握着半个朝廷的秘密,就凭你,也敢对我用刑?”

刘长邑淡淡的道:“是么?半个朝廷的秘密,那样很好啊,你可能不识得我?我在朝廷里,并不招人待见,因为本官素来有一个爱好,那便是参本!你若是真有这么多见不得人的秘密,那很好,把这些秘密都告诉我,我来帮你参本,如何?”

“你?!”大掌柜道:“你到底是谁?”

刘长邑道:“怎么,你露华台的账本,不是号称包罗了半个朝廷的秘密么?竟然没有我刘长邑的秘密?”

“刘长邑……”大掌柜震惊道:“原来你便是刘长邑!?”

刘长邑皮笑肉不笑的道:“正是本官,看来你的把柄也不够多,还谎称半个朝廷的把柄,就连本官的把柄也握不住,还是不要惹人笑话了。”

他说着,挥了挥手,道:“既然如此冥顽不灵,用刑。”

“等等!等等!”大掌柜呵斥:“你们知道我是何人!?我身后的大郎君又是何人?!你们胆敢对我用刑!吃不了兜着走!”

“是么?”李谌走进来,幽幽的道:“朕正想知道你背后的大郎君是什么人,如此令人心生畏惧,那不妨说出来,看看朕会不会被吓到?”

大掌柜没想到天子都亲自来了,但是他打死也不开口,咬着后槽牙,宁死不屈的模样。

刘谌冷笑:“朕就喜欢硬骨头。”

说着,走到炭火盆旁边,百无聊赖的拿起烧黑的钳子,轻轻的拨弄着炭火,幽幽一笑道:“刘御史你平日里不怎么打毬,可能并不知晓,朕这些日子正好缺了一根毬杖。”

“这木杖啊……”李谌还在拨弄炭火,道:“用久了毛刺会刺手,朕心里厌烦的很,但是若用金杖银杖,又太过于沉重,你说该怎么办?”

刘长邑拱手道:“卑臣愚钝。”

李谌笑的一脸甜蜜:“朕早就寻思着,你看骨杖如何?人的……腿骨。”

他说着,目光看向大掌柜的双腿。

“嗬!”大掌柜吓得浑身颤抖。

李谌笑眯眯的道:“其实朕早有这样的心思,只可惜,若是真的抽出别人的腿骨来做毬杖,唯恐天下百姓觉得朕是个暴虐天常的昏君,可朕心窍煎熬呢,就是想要一只如此的骨杖,朕是天子,为何不能有这样的特权?如今倒好了,朕卸了你的一根腿骨,做成骨杖如何?左右你也是囚徒,嘴硬的又不说话,最后也只能枭首示众,不若成全了朕,如何?”

“啊!”大掌柜吓得惨叫出声:“不!不要!不要!”

他虽然大喊着不要,但还是不愿意多说。

李谌举起烧红的钳子,慢慢走过来,在钳子冷却下来之前,往前一探。

“啊啊啊啊——”是大掌柜的惨叫声。

李谌笑的还是很甜蜜,仿佛一只不谙世事的小奶狗,歪着头,一脸迷茫的看着惨叫的大掌柜,道:“这么疼呢?无妨,反正朕只要你的腿骨,把你这层皮肉都烫下来也好。”

“啊!!救命——饶命啊!”大掌柜惨叫不止:“陛下!您不能!不能……就算是您,也不动我,否则……否则会后悔的!”

“后悔?”李谌幽幽的道:“朕已经后悔听你那么多废话了。”

嘭!

他说着,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将钳子一扔,冷冷的道:“给朕拆了他的腿骨。”

“是,陛下!”

“不——放开我,救命!救命!!”

李谌都没有回头,转身离开神策军牢营,似乎没听到那骇人的惨叫之声。

李谌出了牢营,脸色还是相当难看,没成想这大掌柜还是个嘴巴硬的人。

他心情不好,正想往内侍别省去看看刘觞,没成想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李谌的头号情敌——窦悦。

窦悦垂着头,似乎在思量什么,压根儿没有看到李谌,“咚!”一声,直接撞到了李谌。

李谌本能躲开的,但他故意没躲,瞪着眼睛道:“大胆窦悦,你竟敢冲撞于朕?”

“啊!”窦悦吓一跳,跪下来道:“下臣该死,小臣该死!”

李谌就是吓唬吓唬他,逗着他玩的,道:“罢了。”

又道:“窦悦,你这脸色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么?如此的心不在焉。”

他看了一眼窦悦走过来的方向,窦悦方才是从内侍别省出来的,那里是宣徽使刘觞休养的地方。

震惊的道:“难不成是宣徽使的伤情恶化了?”

“不不不!”窦悦使劲摇手道:“并非是宣徽使的伤情恶化,下臣刚才去打听了一下,宣徽使的伤口恢复的很好,崔御医医术了得,伤口已经止血,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谌敏锐的发现了窦悦的说辞,打听?

窦悦垂头丧气的道:“只是……小臣压根儿没能进入内侍别省探望。”

“为何?”李谌问道。

窦悦一说起这个更是委屈,道:“是枢密使的意思,说宣徽使需要静养,不让……不让下臣前去探望,下臣才到门口,就被别省的内侍给拦住了,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下臣进去见一面。”

李谌心中了然,险些笑出声来,是了,必然是昨日晚上朕的敲锣边管用了,刘光因为爱子心切,迁怒了一并合计的窦悦。让窦悦不告诉朕,活该刘光迁怒他。

李谌偷笑,面上却装作很公正的道:“宣徽使养伤,的确需要清净,枢密使如此做法,也无可厚非,毕竟身为人父,总是格外疼惜子女的,窦悦啊,你也要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罢了,李谌装作很大度的模样,笑道:“不过无妨,既然如此,那朕帮你去探望一番。”

窦悦压根儿不知告状的人就是李谌,还很感激的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不谢不谢。”李谌大度的摆摆手。

李谌见到窦悦吃瘪,心情瞬间好了不少,朝着内侍别省走去,刚到门口,小太监们齐刷刷的作礼,跪了一地。

“拜见天子!天子万年——”

“嗯,都起来罢。”李谌道。

小太监们却不敢起身,还是伏倒在地上。

李谌奇怪:“朕让你们都起来,怎么还不起来?你们这样堵着,让朕如何过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小太监们瞬间哭了出来,惨兮兮的道:“不是小臣们不想起来,是……是枢密使吩咐了,宣徽使静养期间,不让……不让任何人入内探看。”

“朕也不让?”李谌瞪着眼睛。

小太监颤巍巍的道:“枢密使说,尤其是……尤其是工部尚书和陛下……”

李谌:“……”自古以来,告状的果然没有好下场。

刘光果然迁怒于人,而且不只是迁怒了窦悦,就连李谌这个打小报告的,也在所难免。

李谌本想仗着天子的威严走进去,毕竟了,这里可是大明宫,就算是内侍别省,那也是朕的地盘子,但转念一想,不好,朕不能与刘光对着干,必须乖顺一些。

“罢了。”李谌松口道:“朕也不难为你们。”

小太监们如蒙大赦,一个个恭送李谌。

李谌离开了内侍别省,倒没有立刻回来,而是回了紫宸殿批看文书,把所有的文书都批看好,眼看着天色渐渐黑沉下来,月黑风高,正好爬墙!

李谌带着鱼之舟来到内侍别省的后墙根,鱼之舟纠结的道:“陛下,您……真的要翻墙进去?”

“自然,”李谌道:“朕这么快忙完政务,便是要抽工夫探看阿觞的。”

鱼之舟更是无奈,陛下您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去……

李谌叮嘱:“你帮朕注意着,若是有人过来,你就学鸟叫,等朕翻进去,你也不必留在这里,就回紫宸殿去。”

鱼之舟追问:“陛下几更天回寝殿?”

“几更天?”李谌道:“朕今日便在内侍别省留宿,明日天亮再回去。”

鱼之舟:“……”

不等鱼之舟反驳,李谌已经一个纵身,直接翻越上墙,那动作十分的干脆利索,哪里还需要什么人把风呢。

刘觞一个人在屋舍中百无聊赖,阿爹又不让他出门,因为实在闲极无聊,刘觞便随手抽了书架上的书籍来看,有一本叫做唐律啥啥的。

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律法方面的书籍,刘觞本想恶补一下唐朝的律法,哪知道一打开……

“嗬!”

这书包错书皮了!书皮看起来正经,内地里其实一点儿也不正经,竟然是小黄书!图文并茂,工笔细腻,活灵活现,跃然纸上!

刘觞心想着,果然,古代的太监如此不甘寂寞啊,竟然藏着这样的书籍,他无聊的很,便翻了几页。

翻了几页之后,配图突然有点不对劲儿了,那画册上并非是男子和女子,变成了男子和男子,还有……男子与宦官的。

刘觞脸上一红,没来由脑补了自己与假奶狗的场面,和画册上的动作简直一举一样。

“阿觞!”

啪!

有人轻轻拍了刘觞肩膀一下,刘觞吓得险些惨叫,一抖手直接将画册扔在地上。

“陛、陛下?!”刘觞震惊的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李谌,又看了一眼半开的户牖。

很显然,李谌是爬窗进来的。

李谌笑道:“见到朕这般欢心?都变成结巴了?”

刘觞干笑:“哈哈、呵呵……陛下您怎么来了?”

“朕不放心你,过来看看。”李谌抱怨着:“枢密使竟然让内侍挡住了大门,不过无妨,难不倒朕的,真是从后墙爬进来的。”

刘觞:“……”陛下您真能个儿!

刘觞干笑着,想要不着痕迹的低头去捡那本小黄书,哪知道“嘶……”一低头,脖颈充血,伤口生疼。

“别动别动。”李谌扶着他,很自然的捡起地上的小黄书,道:“朕来帮你捡。阿觞这般勤勉?有伤在身合该好生歇养,还看什么唐律……”呢?

李谌随便抖了抖那本书,随便低头一看,随便就……愣住了。

“你……”李谌发现了书中的玄机,只有书皮正经,里面真是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不止如此,还有三人四人的场面,何其辣眼睛!

“不是不是!”刘觞一把抢回小黄书,接口道:“阿爹!我阿爹的!”

李谌眼皮狂跳:“枢密使……?”

“没错!”刘觞一个磕巴也不打:“我阿爹落在此处的,小臣只是……随手、随手翻翻。”

李谌见他面容微微有些发红,要知道,刘觞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还是个二皮脸,想让他脸红可不容易。

李谌笑道:“阿觞哥哥偷看这样的书,如此不乖,那……谌儿可与阿觞哥哥一同看?”

“啊?!”刘觞震惊,一起看?

刘觞瞬间想到上大学那会儿,有人下载了小黄片,舍友便召集了隔壁宿舍一起来看,后来恨不能整个楼层都跑来看,简直壮观……

刘觞眼皮狂跳,道:“陛下……这……这……”

李谌已经摊开那本画册在案几上,拉着刘觞坐下来,还给刘觞和自己倒了两杯茶,笑眯眯的开始看画册。

“嗯……”李谌点评着:“这个人的样貌还没有阿觞哥哥俊逸。”

“此人的身段也不如阿觞哥哥……”

“这实在骨瘦如柴,哪里有阿觞哥哥匀称?”

“要谌儿说,还是阿觞哥哥的腰肢纤细一些,更胜一筹。”

刘觞:“……”为什么都要和我比!

刘觞脸上充血,不知为何,他听着李谌的评点,竟然真的把自己代入了进去,而那另外一个人则是代入了身边的李谌,图样儿好像会动一般,刘觞口干舌燥,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

“阿觞?阿觞?”李谌见他发呆,轻轻的推了推他。

李谌想要逗一逗刘觞,哪知道他脸色红的厉害,刘觞脖子上还有伤,最怕的便是感染发热,李谌赶紧探头过去,抵着刘觞的额头试了试,道:“幸而不烫……”

刘觞迷迷糊糊的,看到李谌突然探身过来,他下意识的想到了画册里面的接吻场面,完全不知李谌是想试试自己是否发热,于是仰起头来,主动亲在李谌的唇角。

李谌:“……”

刘觞:“……”

李谌愣住了,刘觞也是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做了蠢事儿,瞪大了眼睛支吾道:“陛下,我刚才……刚才……”

不等他的话说完,李谌眼眸深沉,从一只小奶狗,突然变成了大野狼,还是那种见了荤腥的大野狼。他一把搂住刘觞,加深了亲吻,又怕碰到刘觞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又谨慎虔诚。

“阿觞哥哥,”李谌的嗓音沙哑,将刘觞打横抱起来,轻轻放在软榻上,抱怨的道:“都怨阿觞哥哥,你竟带着谌儿看这样污秽的画册,阿觞哥哥可要负责。”

刘觞感觉自己被栽赃陷害了,分明是李谌要看的,他仰躺在软榻上,怔怔的看着李谌,不知为何竟然无法拒绝,心窍狂跳不止,甚至手臂颤抖着很想搂上去,甚至催促他付诸行动。

李谌见他没有拒绝自己,也是忍耐到了极点,拽住刘觞的腰带……叩叩叩!腰带没解开,竟然是敲门的声音。

随即门外传来枢密使刘光的嗓音:“觞儿,你歇息了么?”

刘觞与李谌同时惊觉,刘觞使劲推了李谌两把,李谌惊慌的爬墙就要走,刘觞一把拉住他,小声道:“阿爹就在外面,陛下你出去就撞上了!”

李谌方才一时情急,没想到这么多,一拍脑袋,赶紧窜上软榻,把被子往身上一蒙!

叩叩叩——

“觞儿?”

“阿、阿爹!”刘觞这才回话道:“我睡下了!”

“灯怎么还亮着?”刘光问道。

刘觞心想,灯不亮着,怎么和天子一起看小黄书啊!

刘觞道:“我……我正要睡呢,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忘了灭灯。”

刘光叹气道:“把灯灭了罢,好好休息。”

“好阿爹,”刘觞道:“阿爹也早点休息。”

刘光答应了一声,随即便是渐去渐远的跫音,终于走了。

呼——

李谌一把掀开被子,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连忙深吸了两口。虽说枢密使刘光不会武艺,但李谌做贼心虚,生怕被发现,缩在被子里一口都没呼吸,险些给憋死过去。

刘觞小声道:“陛下,您没事儿吧?”

“无、无妨……”李谌大喘气的说着。

刘觞给他顺着背,两个人瞬间都陷入了尴尬之中,想到方才的事情,倘或刘光没有出现,那么后果……

李谌有些扼腕,枢密使来的太不是时候了,难得阿觞如此主动,难得气氛如此热络,全都变成了泡影。

此时刘觞也陷入了沉思,自己方才在做什么?突然意乱情迷,脑子里乱哄哄的,被天子的美色所勾引!我可是直男啊,怎么能被帅哥勾引呢?就算小奶狗天子长得真的很好看!

对对,刘觞安慰自己,一定是小黄书的缘故,气氛使然,自己差点变成了一个渣男。可是……刘觞转念又一想,不对啊,当年宿舍看小电影,比这个图文并茂多了,自己也没有如此大脑充血过,怎么变成了太监,反而更加冲动了呢

刘觞瞥了一眼昏黄灯火映照下,天子李谌俊美而年轻的容颜,心窍立刻狂跳不止,犹如患了心脏病一般,三长一短三短一长。

刘觞按了按自己的心口,难道……难道我对小奶狗天子有感觉,不只是贪图他的美色?

“阿觞?”李谌不知他在想什么。

“嗯?”刘觞赶紧回过神来,使劲摇了摇脑袋,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

李谌道:“把灯灭了罢,一会儿枢密使又折返回来了。”

“哦哦哦,对了!”刘觞呼一声吹灭了灯火。

屋舍昏暗下来,瞬间又陷入了寂静之中,因为二人都发现,这黑灯瞎火的,更令人尴尬,刚才的气氛有多热络,现在的尴尬就有多凝固。

“咳咳!”李谌咳嗽了一声,岔开话题道:“阿觞都不知道,那个露华台的大掌柜有多气人。”

“是吗?”刘觞夸张的应答:“一个混人,竟然敢惹怒咱们陛下?凭他也配!”

李谌牵起了一个话题,这下子好了,刘觞也是会聊天的,两人立刻热络的聊了起来,就露华台的大掌柜有多气人,展开了热火朝天的辩论。

李谌道:“他咬死了不说,朕一气之下,就让人剥了他的腿骨,做成毬杖!”

天子说到这,突然顿住了,因为环境昏暗,看不清楚刘觞的脸色,也不知自己一时心直口快,有没有吓到刘觞。

毕竟,李谌一直的形象都是个阅历尚且,不谙世事的小奶狗,突然暴露了心狠手辣的秉性……

刘觞倒没有什么大惊小怪,道:“这大掌柜害小臣受伤,以后这半个多月都要吃素,又惹陛下生气,是他活该罪有应得,再者说了,招供要一张嘴便够了。”

李谌狠狠送了一口气,幸好阿觞没有惧怕朕。

李谌又道:“只是他嘴巴如此硬,拆了腿骨都不招供,朕不是不相信刘长邑的手段,但是时日拖得久了,难免那个大郎君会销毁证据,畏罪潜逃也说不定。”

刘觞摸着下巴,道:“没错,还有那个细作,这次大郎君分明就在附近,他能逃跑,都是细作通风报信,咱们必须把细作揪出来才行。”

“阿觞以为该当如何?”李谌听他这么说,却不见刘觞着急,想必是有好法子了。

刘觞一笑,道:“小臣的确有个法子,而且十足不费心,不劳神。”

“什么法子?”李谌追问。

刘觞笑眯眯的对李谌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李谌自小习武耳聪目明,眼睛适应了黑暗,渐渐看得清晰一些,便凑过去。

刘觞压低了声音,暖暖的吐息蹭在李谌的耳边,道:“守株待兔。”

李谌听见了,但又没听进去,因为刘觞的嗓音轻飘飘的,像一只小羽扇,不断的挠饬着李谌脆弱的心窍。

李谌口干舌燥,突然一把拉住刘觞的手,凑过去想要亲刘觞的嘴唇,沙哑的道:“阿觞,虽然你肯定又会拒绝朕,但朕还是对你……”

他的话说到这里,“踏踏踏”的脚步声而来,李谌吐露心迹的言辞戛然而止,机警的道:“枢密使又回来了!”

“什么?”刘觞震惊得道:“我阿爹怎么又回来?”

叩叩叩——

敲门声,果然是枢密使刘光的嗓音:“觞儿,你还未睡下么?怎么阿爹听着里面有动静?你在与谁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