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墓地。
夏油教祖闭着眼睛,及腰的长发披散着,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如同熟睡一般,五条老师弯腰在他身上放了一束花。
已经“死去”的家伙闭着眼睛,开口道:“怎么是你。不是让你留在家里陪那家伙么?狩猎絹索的事情只要交给我们两个就好。”
五条老师放了花,便淡定地起身,答道:“有什么好陪的,我在他身边,他反而更不能好好休息吧?”
有他在身边,夏油教祖就像一只提心吊胆的狐狸,他在里面翻个身都能让对方瞬间炸毛。
五条老师自认不是个多么体贴的人,但看着夏油教祖不自在的样子,他也觉得很无奈。
“死去”的家伙忽然睁开一只眼睛,玩味的打量五条老师一会儿,揶揄道:“说起来,‘无限’里除了咒回主线的通关攻略,应该还有其他有意思的东西,悟,你已经看到了吧?”
那样庞大的记录不是一两天就能啃完的,但他相信五条老师一定察觉到了某些事情。
五条老师看了看他,平静道:“不重要。”
“不重要?”
“啊,都不重要。你们是你们,我们是我们,你们的关系再怎么和睦,也改变不了我跟杰现在的僵局。”
“……”
躺在棺材里的“尸体”正要接一句玩笑话,五条老师就主动打断他的施法:“我们就算d上一百次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只会让彼此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少说风凉话。”
夏油杰不爽地嘁了一声,咽下了还没出口的沙雕发言,他们当然知道五条悟和夏油杰不会那么做,只是口嗨一下缓和缓和气氛而已。
周围的仆从只当自己聋了瞎了,既没看见尸体睁眼,也没听见尸体说话,更没听见家主说什么d啊d的。
棺材里的夏油杰叹了口气:“别说是那家伙,连我都不知道你现在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哼。”五条老师听见这句话,反而笑了,“彼此彼此。”
他挥挥手,示意仆人们将棺材盖上,在最后一刻,他忽然对棺材里的夏油杰说:“不过,有朝一日,我也希望他能像你一样,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夏油杰:“......”
远处,一个躲藏在暗处的人影亲眼看着棺材下葬,急忙悄悄离开,拨通了电话。
“……是的,五条悟亲自来了,不,没有葬礼,只是把棺材埋下去了而已。对,对,我不敢靠的太近,但确信他们把夏油杰葬在了这里……”
他一边打电话,一遍匆匆消失在了深山之中。
当天晚上,高层那边忽然丢下一个紧急任务,让五条悟连夜坐飞机飞往国外,机场中,五条悟最后回头看了眼五条家的方向,便不再留恋地大步踏出去。
咔嚓一声,有人拍下这一幕,迅速传给了幕后的雇主。
五条家的墓地中,夏油杰一个人在棺材里躺了很久,期间可以清晰地闻到泥土的气息,甚至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树叶摩擦的沙沙声。
“......”
不可否认,这一刻他体会到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似乎世间的一切纷扰都已经远去,他只需要静静地在此处沉睡就可以了。
夏油杰心情沉重地叹了口气。五条老师刚才的话一直缭绕在他的脑海里,进一步加重了他心中的愧疚。
可恶,他有多少年没有半夜锤床了?他不会要在以后的日子里重新捡起这个逊毙了的习惯吧?
嗡——
他袖子里的手机震了震,夏油杰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是五条悟发过来的自拍。
照片里的白发男人可爱地嘟着嘴巴,手捧一杯布灵布灵的粉色奶茶,背景是匆匆经过的空姐,他故意用了个非常少女的粉色相框,搭配酷酷的黑色眼罩,违和感满满但又说不出的可爱。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出来,满眼都是发自内心的笑意。
看看,多可爱,跟刚刚那个一点也不可爱的死人脸简直判若两人。
他笨拙地单手打字:一路顺风,手机要好好关机,笨蛋。
对方回了他一个可爱的“OK”表情包,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夏油杰笑着把手机收回去。
坐上飞机的......是他的五条悟啊。
真是的,这两个家伙自己私下换来换去的,真搞不懂他们想干什么。
这时,地面上传来几人的脚步声,他们的脚步声压得很低,但还是瞒不过夏油杰的感官。
来了!
果不其然,那些脚步声全部停在了他的棺材上方,很快就开始用铁铲之类的东西挖掘起来,夏油杰连忙重新闭上眼睛,摆出最安详最平静的样子,并单手抱住了怀里的花束。
上面的几个人吭哧吭哧地忙活了一阵,终于撬开钉子,掀起了棺材板。
柔和的月光照射进来,照亮夏油杰惨白安详的脸。
他们拿出照片看了看,“没错,就是他,最恶诅咒师夏油杰。真是的,也不知道他们要一具死人的尸体是要干什么......”
“管他呢,只要钱到位就行。”
他们都是受到雇佣的诅咒师,术式不擅长正面作战,但很擅长小偷小摸,这些年也一直在用自己的术式挣钱,这次找上来的雇主给了他们很大一笔钱,让他们盗取最恶诅咒师的尸体。
要不是雇主开的钱足够多,他们也不敢冒险踏入五条家的墓地,即便五条家的墓地很少有人来。
“也是。咱们那位雇主的意思是,偷了尸体之后要把空棺原封不动地装回去。”
“嘶,能瞒过大名鼎鼎的六眼吗?”
“只要不是六眼亲自过来查看,以我们的本事,肯定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他们嘿嘿一笑,“你说这个六眼是什么毛病?居然把夏油杰的尸体埋在这里,他们高专的人不是都喜欢把尸体交上去解剖吗?”
“我听老师说,五条悟和夏油杰以前都是高专的,那个时候关系还不错,后来就反目成仇了。”
“真的假的?夏油杰以前居然也是高专的?”
“真的,好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算什么?难道他留下最恶诅咒师的尸体,是因为念旧?真有意思。”
他们正聊着天呢,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声。
众人顿时噤声,下一秒,棺材里的尸体淡定地坐起来,顶着一脸的粉遗憾道:“娟娟没有亲自过来啊,不能给他一个Surprise,我还真的挺遗憾的。”
众人:“......”
他们吓得面无人色:“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夏油杰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喷雾,在他们三个人脸上各自喷了一下。
《林中○屋》出品的笨蛋喷雾,顾名思义,就是一种影响人类大脑的毒气,会暂时性的把人变成笨蛋,当然,如果吸入的量太多,搞不好会变成真正的蠢货。
“嘛,能在五条家的墓地里聊天,只能说明你们本身就是个蠢货吧。”他将喷雾放回袖子里,对那三个人说:“我死了,你们没有发现,接下来还会把我的尸体交给你们的雇主,对不对?”
三个笨蛋面露茫然,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
五条家。
五条老师推开地下室的门,跟正在吭哧吭哧单手挤毛巾的夏油教祖四目相对。
“......”
“......”
大概是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场景,他们大眼瞪小眼地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五条老师才抬头看了眼挂钟,率先打破沉默:“凌晨三点了,你还不睡?”
平时也不见这家伙在地下室里走动,还以为这家伙一直躺在被褥里不动弹呢。
正费力地挤毛巾的夏油教祖有点尴尬:“我——想洗脸。你不是去抓絹索了吗?”
五条老师淡淡道:“本来是想亲身上阵的,但那家伙一直给我发你睡着的照片,怕他骚扰你睡觉就又换回来了。”
夏油教祖:“......”
他是装的,也知道五条悟在悄悄拍照,只是没想到发送照片的对象居然是五条老师。
黑发男人扯了扯嘴角,将毛巾丢回洗脸池里:“那小子是挺烦人的,年纪明明比你还大,性格却还像小时候的你。”
他说完这句话,又意识到所谓的小时候的五条悟其实也是高中生的年纪,并没有小到哪里去。
五条老师却没有在乎他的说法,白发男人关上地下室的门,拿过毛巾,重新用温水浸湿,又亲手拧干。
夏油教祖看着他的动作,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五条老师就用温热的毛巾擦了下他的脸,夏油教祖触电一样后退一步,背部抵在墙上。
“啧。”五条老师扶了他一把,微微蹙眉:“小心一点,撞到伤口的话又得重新处理,你也不希望我亲自帮你处理伤口吧?”
“......”
断臂的家伙抿了抿唇,没有否认。
他讨厌在五条悟面前格外狼狈的自己,所以也不想在对方面前露出象征着失败的伤口,之前是死到临头才干脆摆烂,但如今喘了口气,就又不愿意在这家伙面前表现得这么狼狈。
五条老师慢条斯理地擦着他的脸,忍不住低声抱怨道:“爱逞强的毛病倒是一点也没变......”
“......”
“过段时间,我会让你见见米格尔。他是被你雇佣的咒术师,目前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再加上实力强劲,只要他愿意投诚,高专就能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米格尔......
夏油教祖想了想,还是问道:“他,没骂我吧?”
五条老师淡定道:“一直在骂你,比如‘都怪混蛋夏油让我拖住五条悟’、‘让夏油混蛋赔了我的黑绳再死’、‘杀千刀的夏油杰’之类的。”
“哈哈哈哈哈......”夏油教祖干笑道:“他的黑绳怎么了?”
“被我毁了。”
“为什么?”
五条老师理直气壮道:“啊,那的确是个好东西,所以当场就毁掉了,虽然我是最强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我也不会喜欢能威胁到我的东西吧。”
夏油教祖有点无语,这一刻,他终于觉得面前的五条悟变得熟悉起来,跟记忆里的高中生稍稍重合了那么一点。
白发男人认真擦拭干净他的脸,又挽起他左手的袖子,开始给他擦拭手臂。
夏油教祖连忙想要抽手,却被五条老师用力握住。
“你半夜起来就是为了擦拭身体吧?不想在我面前难堪的话,就早点擦干净,别又半夜起床被我抓到。”
......这个家伙。
夏油教祖叹了口气,绝望地靠着墙摆烂,任由他帮自己擦拭身体。
肩膀的断口还是很疼,他也没有习惯缺了一条手臂后的身体,大概是难得受这么重的伤,他自从醒来后就一直高烧不退,连感官都迟钝了不少。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五条老师握住他手腕的那片皮肤,好像格外滚烫。
他别过脸,转移话题道:“悟,就这么让我恢复元气的话,我可是会再一次卷土重来的。”
五条老师冷哼一声,斩钉截铁道:
“你以为你随随便便就能离开五条家么?从前的种种姑且不论,光是这一次的百鬼夜行就足够你被执行十次死刑了。”
他冷声道:
“数不清的咒术师在百鬼夜行中负伤,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社会影响更是前所未有的恶劣——如果这都能一笔勾销,以后高专就没有资格审判其他诅咒师了。”
“……”夏油教祖倔强道:“你现在要对我这个罪魁祸首执行死刑也不晚。”
五条老师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重新浸湿毛巾,再认真拧干。
随后,白发男人蹲下来,握住夏油教祖的脚踝。
“......喂!”
夏油教祖当场炸毛。
五条老师充耳不闻,只是专心致志地擦拭对方的身体,夏油教祖感受着温热的毛巾在他的脚背上摩擦,一时间汗毛倒数,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背绷紧,五根脚趾下意识地紧紧蜷缩在一起。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局促过。
五条老师假装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应,淡定地换了水和毛巾,湿热的毛巾重新沿着腿部的肌肉线条一点一点往上,最终探进衣摆下的阴影处,不轻不重的擦拭。
“!”
夏油教祖整个人都浮上一层暧昧的粉色,脸色更是涨得通红。
.....如果上天要惩罚他,就该让他在小巷子里当场暴毙,而不是在五条家的地下室里受这种级别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