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互为犄角,持剑而立。
面对着那座神龛。
小纸人们见主人恢复清醒,立时骄傲的邀功:“嘻嘻嘻~”
村正只觉得眼皮快被扒肿了,浑身上下,哪哪都疼!哪怕主人醒了,可小纸人们,手脚并用的,依旧在奋力钳制着他。
孟姚闻此声,略微分神,余光扫了眼过去。
下一刹,她不由得杏眼微瞪。
只见村正那张国字脸,痛苦扭曲的,简直不成样子了。小纸人们古灵精怪的,扒着他的眼,揍着他的鼻,揪着他的鬓发,荡来荡去……
明明大战在即,可见此一幕,便再也严肃不起来了。
孟姚想了想,朝着小纸人,竖了个大拇指。
为首指挥的小纸人,高兴极了,顿时就要叉个腰,以表被夸赞的得意,却忘了,它此时正揪着村正的鬓发,松手的刹那,猛然想起,哦哦,松不得。
然后,便见小纸人,手忙脚乱的,重新扒拉在了村正脸上,期间,揪落了村正数根鬓发,直疼得他龇牙咧嘴,也不见得多疼,就是受不了突然来那么一下。
他的手,胡乱的挥舞着,妄想将在他脸上、头上、身上,作威作福的小纸人们,统统都给揪住撕烂,可他总是慢半拍,根本不及小纸人们身手矫健。
孟姚忍了忍笑意,收回视线,估摸着,村正那头,用不着她操心了。
自有小纸人替她看着。
眼下,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座神龛上。
栖身在神龛中的邪祟,与栖身在溪流中的凶灵,两方路数略有不同。
溪流里的躲藏着的凶灵,更擅长,引人入梦,师弟在祠堂里,就曾两回陷入梦境中,她也跟着昏睡过一回。
现在回想起来,那“笃笃笃”的敲门声,就像是投石问路的引子,但凡听过,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被对方引入梦境。
只是,村正他们应该也听到了啊,为何他们没有反应?
这点让孟姚颇为困惑。
而神龛里的这只触手怪,好叭,暂称为触手怪,毕竟还未窥见其真容,那两条粗长的触腕,偷袭二人,未遂后,便完全缩了回去。
高高的祭台上,此时全然没了动静。
既然触手怪,闭门不出,那他们便帮它一把!
陆九曜脚点地,轻跃而起,七星剑闪着寒光。
只见他一剑刺出。
犹若裹挟着万钧之势,朝着神龛,斜劈而下。
神龛内瞬时疾射出数条触足,缠卷向剑刃、剑柄、持剑之人,陆九曜连连闪避,剑势威赫,锋芒无匹,触手怪的触腕不敌,接连被斩下数条。
神龛滚落到祭台边缘,藏身其内的触手怪,痛失数足,彻底怒了!
再忍耐不住,这下,头脸、身躯、触足,一股脑儿的,全都给钻了出来,毕竟,神龛既是保护壳,也是枷锁笼,着实限制了它的发挥。
其状如鲋,一首而十身。待到它在祠堂内,尽情的舒展开肢体,底下的乡民们,已经差不多快吓晕了。
“这是甚么怪、怪物!”
圆溜溜的大脑袋,两侧皆有一对眼,结构复杂,躯干扁平而柔软,两条长触腕,八条短腕,一钻出来,体型瞬间爆增十来倍。
祠堂内的空间,顿时便觉不够了。
孟姚眨眨眼:“……”
也不知道,这大大的身躯,怎么挤进那小小的神龛的,难不成练过缩骨功?
数条腕足,朝着二人挥来,无序且混乱,甚至,挥出了道道残影。
可见其行动之迅疾。
尤其,那腕足间,遍布数不清的吸盘,更是形似铁鞭般,还是带着倒勾的铁鞭。
若是不小心,被那腕足刮蹭一下,怕不是要勾掉一小块的血肉去?
触手怪的劲道也是极大的,祠堂内的墙壁、地面、立柱,皆留下了深深的鞭痕。
那搭高的祭台,被腕足挥到,没两下,便轰然倒塌。
孟姚有些头疼,这触手怪的破坏力,太强了,再给对方挥舞几下,这间祠堂怕不是得跟着塌掉?到时候,乡众不得全葬身在此?!
这还不算最麻烦的。
眼下头疼的是,这怪物,不似没有开食过的,孟姚甚至怀疑,这货到底享用过多少血食献祭了?
一剑逼退那挥过来的粗长腕足。
孟姚回头,望向壁角处,稍显狐疑的问道:“这真的是你们头回献祭、头回召唤它吗?”
这一点都不像刚出新手村的萌新怪,反倒是像那种窝在深山老林修炼已久的老怪物,功力不是一般的深厚,超级难砍!
“真的,当真是头回,哪里还敢骗您呢!”
村正面带苦色,当真是,想不到那所谓的神明,就是这么个玩意儿!敌友不分,暴怒起来,无差别攻击,此时,余家村的村众皆转移到墙壁的角落处躲避着。
只见祠堂内,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搭高的祭台彻底散了架不说,供奉着的祖宗牌位,更是东倒西歪,有些甚至被扫到了地上。
高台上的烛火,明明灭灭,烛台被打翻了好些,已经不剩几盏了。
村正站在最外围,他身后就是乡民们,他不能退,他四处望了眼,找了块木板,竖在身前,以作抵挡,咬着牙顶在最前头,抗着触手怪随时可能挥过来的触腕。
小纸人们则暂时歇战,分散在他肩头、后背,稳稳布控着,以防他间歇性反水。
孟姚淡淡的收回视线。
她还是有些怀疑的,觉得村正所说不实,可都落到这等境地了,又觉得村正没必要撒谎,毕竟,他们目前共同的敌人就是这所谓的神明了。
再望了眼触手怪,一首十身,形如鲋,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般,脑海中画面闪过,哦,对,茈鱼,想起来了!就叫茈鱼,她曾在大部古籍中,翻见过,只是不曾想,竟会出现在此内陆小山村?看来,那位彭老,当真是大有问题的。
依照村正的说法,若此回,当真是头回献祭,茈鱼的能力,绝不可能进化至此,这货在交锋中,不仅可以低空滑行,还时不时隐身一下,与环境色简直融为一体。
那数条腕足的再生能力,也是数一数二的,饶是陆九曜出剑再快,茈鱼的断足,总是可以凭借着它曾经汲取到的生命之力,迅速的修复、生长、再战!
以至于,这场交锋,陷入到胶着状态。
得想个法子才是,生命之力、生炁,有了!
孟姚眼睛一亮。
只听她对着陆九曜喊道:“师弟,顶一下。”
话音刚落,她便脚尖轻点,迅速往后退去,匆忙间,露出了部分破绽,数条触腕以为机会来了,纷纷从那刁钻角度,袭向她。
孟姚看都看没一眼。
眼见着,那粗长的触腕,就要将她卷缠走,刷刷刷的,七星剑连斩数下,陆九曜持剑,攻势威猛,将茈鱼古兽的火力,全吸引到自己身上。
疾退数步后,孟姚快速的,解下剑匣,打开,数息后,她从中翻出一只巴掌大的薄皮袋子。但见其触手光滑,周身无缝,烛照下并不见影子。
浑体色如藕丝,惟有左下角处,略有小片焦黑,那是曾被烛火獠烧留下的痕迹。
此物名为搐气袋,乃是孟姚年幼时,寄住在孟大伯家,夜里被不知名野鬼缠上,曾被那孤魂野鬼拿着这薄皮囊袋偷取过生炁。
为此还大病了一场,好在,不是没有收获的,她成功的从野鬼手头缴获了这只搐气袋,因着能吸取存放生炁,这些年,一直携带在身,只是用得上的地方甚少。
现下,正可拿来一试,既然茈鱼古兽体内存储着源源不绝的生命之力,那她便用搐气袋来抽取对方的生炁,端看谁更技高一筹?
啪哒,合上剑匣,重新背在身后,孟姚捏着这只薄薄的小袋,猛然冲了上去。
孟姚只喊了声:“师弟。”
原本在猛攻的陆九曜,瞬间剑招变幻,以防守为宜,一柄剑,在他手里,被耍得密不透风,满屋乱窜的触腕根本靠近不了他周身分寸。
在他身后,始终余有一片小天地,被护得安全无虞,孟姚就站在那里,她抬眼,专心寻找着茈鱼古兽的口鼻所在。
好半晌,才看到,茈鱼的口,隐蔽的长在头顶端。
有些棘手,这货本就盘踞在靠墙的那处高台,想要接近,将搐气袋对准其口鼻,还是有点难度的,孟姚目测了下距离,对着师弟道:“还得再靠近些,约莫两尺内。”
陆九曜点点头,他持剑,在疯狂挥动的数条触腕间,稳步前进,给师姐留足了行动的空间,但见孟姚一个起冲,踩着旁侧立柱,借力一跃。
兔起鹘落间,便见她持着搐气袋,身姿轻巧的,避开捕向她的触腕,跳到了茈鱼的脑袋上,色如藕丝,照之无影的薄皮囊袋,正对着茈鱼的大口。
瞬时,如鲸吸百川般,绵绵不断的雾色生炁,尽数被搐气袋霸道的掠夺走。
那些还在大发神威的粗长腕足,顿时,如同瘫软的面条般,纷纷坠地。
茈鱼傻眼了,根本想不到,世间还有此等克制它的器物,只觉得浑身麻软无力,连挥舞一下腕足都觉吃力极了,更糟糕的是,这数十年积攒下来的生炁,都没了……
肉眼可见的,茈鱼那巨大无比的体型,随着体内生炁的流失,在不断变小,最终,缩至拳头大小,触手软哒哒的,抱着头,吧唧,掉落在地。
孟姚跳下高台,弯腰,捏着两根手指,拾捡起地上这团无脊椎的软肉。
没了战斗力的茈鱼,被拎着一根腕足,倒吊提起,蔫蔫的。
孟姚凑近,看了看这小玩意儿。
然后,猝不及防的,被茈鱼喷了一团浓墨。
其臭如蘼芜。
孟姚脸色臭臭的:“……”
呕,难闻,好恶心!
作者有话要说:茈鱼,其状如鲋,一首而十身,其臭如蘼芜,食之不屁。
出自《山海经·东次四经》,本文有二设。感谢在2022-03-07 20:42:51~2022-03-08 17:2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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