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牧启看着站在不远处拘谨的年轻人,脸色发沉,语气也冷漠:“有事吗?”

牧禀进来一眼就看到牧启,松口气,他之前出国谈生意,昨天才刚回来。

回来听说大哥出了事,他立刻让人订了票。

只是当天的票没了,这才定了今天的,着急忙慌赶过来,却意外大哥并没有像传言那样昏迷不醒。

牧禀来得时候因为传言担心,如今大哥没事,他一时意识到自己招人嫌了。他垂着眼,半晌才抱歉一声:“我听他们说大哥……病了,就想过来瞧瞧,想看能不能帮上忙。”

管家闻言瞪大了眼,气得不轻,帮忙?不添乱就算好了吧?

这位禀少爷当年能干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他如今说出这番话不觉得虚伪吗?

牧启神色平淡,只是静静看着垂着眼甚至不敢看他的年轻人。这个被父亲收养但只在家里待到成年的养子,他的教养让他说不出难听的话,但也没好态度,否则怎么对得起因此受到伤害的二弟?

“我没事,你也看到了,家里还有贵客,就不留你了。”牧启出声赶人,也怕对方冲撞了大师。

牧禀苍白的嘴唇轻抿了下,应了声,艰难道:“打扰了。”

他飞快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转身打算离开。

这时候刚好外面牧董匆匆赶回来,还没进门大嗓门就热情响了起来:“大师!听说犬子已经被大师救醒了?大师当真是我们牧家的大恩人啊,这次……你怎么在这里?”

牧董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不太好看,怒目去看管家:怎么办事的?

管家站在旁边:“老爷,禀少爷来看大少爷,这就要离开了。”

牧禀没想到会撞上牧父,下意识喊了声父亲。

牧董想到他做过的那些事,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看,但当着大师的面不好发火,摆摆手:“行了,今天家里有贵客,以后再来吧。”

牧禀本来的确是要走的,他是看到牧启安然无恙以为传言有误。但刚刚听到牧父的话,意识到客厅坐着的是大师,如此一来,大哥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只是他来得晚了,大哥刚巧被大师救醒了?

他迟疑一下,还是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抬眼关心问道:“父亲,大哥身体一向康健,好端端的怎么会……病得这么重?”

牧父看他一眼,叹息一声:“你既然选择离开,这些就跟你没关系了。”

牧禀放在西装裤缝的手指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牧家?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查一查?”

他怕大哥和父亲不当回事,万一再出现和之前那样的事可怎么办?

以前不懂,但这几年摸爬滚打吃过的亏多了,他意识到一些不太对劲。

一旁的管家忍了忍没忍住,愤怒道:“禀少爷,就算是有人要对牧家不利,那首当其冲的难道不是你吗?你害得二少爷落下残疾,常年待在国外不能陪在家人身边,你做过的孽还不够吗?”

想到受苦的二少爷,管家想到自小养大的孩子,眼圈泛红。

谢清风本来正在慢悠悠喝茶,毕竟这事跟他没关系。

是牧家的私事。

他只需要等牧启确定没事,吃过这顿饭就能走人了。

闻言却是挑眉朝前方看去,意外管家的话,他甚至觉得自己莫非修为降低了,否则管家说的是旁边这年轻人吗?

牧禀听到管家的话浑身颤了下,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背脊弯下,匆匆说了句抱歉,是他鲁莽了。

也是,他说得话相信也不会有人信的。

更何况,连他自己都糊里糊涂的。

就在牧禀越过牧父朝外低着头匆匆离开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先等一下。”

牧禀不知道是不是说的他,但下意识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去,意外是那个坐在首位的年轻人。

牧父也意外看去,等注意到年轻人的座位,意识到这位就是救了大儿子的谢大师。

他立刻恭敬上前几步:“大师,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这是我的养子,只是好几年跟牧家没关系了。”

谢清风本来没打算管,但想到牧启这与师侄儿有点像的模样,到底比平时多了点耐心。

更何况,私下里害牧启的人没找到,但也没必要眼瞧着牧家走弯路。

谢清风指了指牧禀:“刚刚牧先生说你这养子犯了孽债,害得你家二公子残疾?”

牧父颌首:“是这样没错。我这养子本是故人之子,年幼丧父丧母孤苦伶仃,我就收养了下来。谁知他十来岁的时候,竟因为一点私事对我二儿子捉弄,导致他落下残疾,腿瘸了。因为这毛病,这些年一直留在国外不肯回来。”

当年对方是无心之举,可他却无法原谅,等人成年也算是尽了责任,养子离开后他也没再过问,只当没养过。

谢清风听完又看了眼垂着头站在那里身体轻微颤抖的年轻人,皱着眉道:“抬起头来。”

年轻人愣了下,四周太静,他意识到是再说他,最终还是抬头看过去。

牧家找来的这位大师格外年轻,皱着眉正看着他,但双眼却并未流露出他以为的嫌弃与憎恶,反而是波澜不惊,很平静。

仿佛刚刚父亲那番话他压根没听到。

牧禀愣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不确定这位大师为什么让他抬头。

谢清风瞧着牧禀,对方没有留刘海,印堂面相一览无余,的确不是他看错了。

谢清风挑眉对上对方清澈的双眸,只有二十多岁但整个人精神气不多,颓废而又沧桑。难得动了恻隐之心,略微一偏头看向牧父:“可我从对方的面相看到的,却并非牧先生刚刚说的那般。”

牧父一愣,没太听懂:“什么?”

谢清风指了指牧禀:“从他过往的面相来看,他从未动过害人之心,也并未犯下过孽债。换而言之,他并没有害过你的二公子。”

不仅牧父,牧启和管家都难以置信看过去,什么?大师在说什么?

但大师的本事是他们有目共睹的,显然不是假的,可、可怎么会?

牧父声音都有些迟疑:“大师,我自然是信你的。可、可当年这事……是他亲口承认的。”

谢清风看向此刻也瞪圆了眼难以置信看着他的牧禀:“你要重新说一次吗?你只有这么一次给自己讨回公道的机会了。”

牧禀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都在颤抖,他脑子都是懵的,好半天才从谢清风的话里意识到什么。

如同醍醐灌顶般,牧禀眼圈发红,肩膀都在颤抖,他半晌才嗫喏一下,看看牧父,再看向皱着眉看疑惑瞧着他的牧启,又重新低下头,绞着手指,还是轻声应了声:“我、我其实也不太清楚。”

牧父几人皱着眉,显然对于这句话都是恍惚的:“到底当年是怎么回事?”

牧禀摇摇头,又点点头,才努力把自己知道的重新说了一遍:“我其实也不清楚当天到底怎么回事……”

事发的时候他才十二,上小学六年级,他放学早,回来的时候家里大人都还没回来。

他虽然是家里的少爷,但是养子,把自己位置摆得很正,平时力所能及会帮忙做一些事。

例如帮花园除草洒水照顾里面的各种花草。

他放下书包照例去花园给花洒水。

走到一处拐角,家里一个刚来没多久的保姆递给他一个扣了盖子的水桶,说是家里修东西,水管停了。

他要是洒水的话,用这里的水。

牧禀当时年纪小也没多想,就听话提着半桶水打算去花园。

刚走到后花园经过阳台的时候,牧重趴在二楼的阳台喊他上来帮自己搬个东西到楼下。

牧禀没想到牧重初中部这么早就放学了,但他说是三公子其实只是借住在牧家,牧重没说,他也没敢问。

刚要把水桶放下,牧重却说刚好他房间书桌要擦一擦,让他把水桶也提上来。

牧禀也就这么干了,他先是帮搬东西,可等下楼又上楼走到拐角的杂物间,他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就下意识看过去。

牧禀发现自己放在楼梯口的水桶倒了,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想扶起来。

结果他刚到水桶倒下的地方,刚要弯腰去扶,脚不知道是不是跑过来太快脚指头有些抽搐,这疼他没能忍住就下意识蹲下来。

还没等他意识到什么,就听到一声疾呼声,以及什么东西摔下去的声音。

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一番兵荒马乱。

牧重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原因是他洒下去的一桶水。

本来这只是意外,可等牧家发现水桶里有油才导致牧重脚滑摔下楼梯时,这兴致就不同了。

刚好前几天牧重故意欺负牧禀拿他过世的父母说事两人吵了一架。

动机似乎也有了,牧禀说不是自己洒的,但这借口连他直接都不信

总不能是牧重自己害自己吧?

后来听到摔得太严重牧重可能留下残疾,牧禀整个人都懵了,牧重躺在病床上朝他歇斯底里控诉,说他心思歹毒只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把他害成了残废。

加上他没能找到那个给他水桶的保姆,家里那天也没修东西。

牧禀当时年纪太小,他甚至也分不清到底他有没有真的做过这些,牧重控诉的那些话,他最后恍惚下就认了下来。

直到后来离开牧家,他后来回忆起这些不敢想的过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可又想不到原因。

直到这次听说大哥身体没事却昏迷不醒,他忍不住想到这些事,会不会家里一直有人想害牧家人?

刚刚就忍不住提醒了一下。

牧父和牧启是头一次听说这些,听完眉头皱得紧紧的:“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当年老二醒来说是你因为他不懂事说了你过世的父母故意洒了掺了油的水在楼梯,又趁着他生病在家经过楼梯口推他下去的。还故意推脱给保姆身上,那个保姆一周前已经辞职了。”

谢清风听到推人下楼,挑眉,这套路他太熟悉了啊。

毕竟他刚穿来的时候,谢维欢就是这么陷害原身的。

牧父说完一时恍惚,之所以当年那么确信,一则是那保姆的确是一周前就辞职了。

二则拍到的监控没有厨房的,只有牧禀低着头提着水桶。

三则当时家里只有牧禀和牧重,难道是牧重自己害自己残疾不成?

加上最后牧禀自己认了,所以他们才失望不已,自己亲手带回来的养子却害了自己二儿子一辈子,他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这个养子。

将人养到成年,已经是他最大的宽容。

虽然后来牧禀大部分时间都是住校,很少待在牧家。

可如今大师告诉他当年的事……并不是牧禀做的?那是谁?

牧启也面露疑惑:“家里当时并没有别人,不是你,难道还能是牧重自己害自己不成?”

他一方面相信大师,一方面又觉得匪夷所思。

郝吉鑫当初可是亲眼见过谢维欢冤枉大师不成反而害自己摔下楼梯的:“怎么不可能?也许就是你家二少爷想推养子,结果养子脚抽筋刚好蹲下来,他自己把自己给折腾摔下去了。”

谢清风却觉得不单单这样,如果只是想推牧禀,没必要让一个辞职的保姆回来故意饶了这么一大圈。

明显是从一开始就想让牧禀背锅。

可牧禀自己摔下去的话,又背什么锅?自己给自己背锅吗?

谢清风看向牧启的面相,他有个亲弟弟,年纪一样。

“你和二少爷是双胞胎,你日后继承牧氏,是你能力出众还是只因为你是大哥?”谢清风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牧启怔在那里,半晌才愣愣点头:“牧家一直都是老大继承。我爸也是家里老大。”

家里挺传统的,是老祖宗定下的,说是家里老大继承家业并负责给双亲养老。

这种旧习俗一直沿袭了下来。

加上后来培养下来,他的确比二弟更适合学习管理,对这方面也有天分,所以父亲也就默认下来。

谢清风听完静静望着牧启,脑海里闪过一个残忍的念头。

郝吉鑫几人还是一脸懵,倒是一旁的景玺早就见识过兄弟阋墙。

虽然那是古代为了争皇位,如今虽然是现代,但谁能保证心甘情愿屈居人下?

景玺看向还没明白的牧父和牧启:“有你家老二最近的照片吗?露出额头的那种。”

牧父怔怔的:“有是有……可老二怎么了?”

景玺在没确定之前没开口,只是让人去拿,大师要用。

牧父生怕是有人也要害二儿子,赶紧拿出手机翻到最近国外疗养院的照片,递过去。

景玺接过来,拿给谢清风看:“瞧瞧,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谢清风闻言睨他一眼,景玺朝他眨眨眼。

谢清风只当没看到,低头去看手机上的照片。

上面是个和牧启模样很像的年轻人,坐在躺椅上,面对镜头,露出温和的笑容。

身后的日光很盛,草地绿油油的,风景极好,但等看清对方的面相,谢清风面上并没有任何笑意。

景玺看他只看一眼就偏头,把手机一收,已经知道答案。

牧父接过手机,不安问道:“大师,是不是我家老二也被人给算计了?到底是谁这么黑心肠啊。”

景玺同情看他一眼:“心黑不黑不知道,但毒是挺毒的。”

牧父一愣:??他怎么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牧启却在发呆,他不傻,一开始没想到,但大师这么一番话加上之前从他面相上看出的东西,他手忍不住发抖,一种可能性涌上来,他不敢信,也无法相信。

谢清风看了眼牧启,倒是意外对方察觉到了,那说出来就更容易了。

打击也就只打击一个了。

谢清风看着牧父:“你家二儿子没事,不过你可能要失去一个儿子了。”

牧父脸色一白,嘴唇抖了抖:“什、什么?老二不会没、没……”没了吧?

谢清风:“没倒是没有。如果我看的不错的话,当年摔下楼梯的事,的确是令二公子自己做的。只可惜害人害己,没害成别人,反而把自己害了。”

他这话一落,整个大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牧父、牧启、牧禀、管家四人回过神:!!!

谢清风还没说完:“当然,他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推你养子下楼。而是为了做一个实验,看看推养子下楼能不能摔成残废。如果真的可以的话,他接下来可以实行真正的目的,那就是算计自己的亲大哥,让他成为一个瘸子。加上之前监控养子自己害了自己的话,牧启出事也能一并算到养子的头上。到时候只需要说对方残废了心理扭曲不甘心,所以想让大儿子陪自己一起残了。相信你们也会信,毕竟对于一个养子来说,你们更相信自己的亲儿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在那里,久久没有回过神。

好久,牧父白着脸颤抖着嗓子喃喃一声:“什、什么……”

谢清风觉得这顿饭怕是吃不成了,站起身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了,令公子的目的也一并告知吧。就是不甘心只是错了十分钟因为成了家里老二却失去了继承权。大哥如果废了,他觉得自己就能成为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次害牧先生昏迷不醒的,大概率是你二儿子了。牧董可以查一查,对方这些年应该并没有在疗养院。”

郝吉鑫全程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自己替自己闭上嘴:卧槽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