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山眸子一闪,笑道:“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得等丹峰那两位师妹来了,再一同说。”
神神秘秘的。
左取案用怪异的眼神看了眼他,迎上秦暮山坦荡的神色,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转移了话题。
“需要我们帮着小师姐吗?”
秦暮山摇头:“在个人游历任务期间,同门非必要不得出手,这是规矩。”
“那若小师姐查不到呢?”
事关同门性命,算得必要。
秦暮山笑了:“对柳师姐这么没信心?”
左取案:“小师姐年纪毕竟还小,何况她是第一次下山……”
左取案总担心,柳琢光下山被骗了该如何是好。
“连纪师兄都没担心,你担心什么?”秦暮山敛眸,说,“小师姐心性通透,不会有事的。”
说到这,左取案忽地想起:“说起来,我前些日子去剑峰,纪师兄好像也闭关了。”
本就没几个人的剑峰,霎时空荡起来,了无人烟,任谁见了,都不会觉得那是在修仙界有着赫赫威名的太衍七峰之一,禾山剑尊所居的剑峰。
秦暮山对此似是兴致不高,没怎么开口,他不说话,左取案也没理会,瞧了眼天色,他问道。
“何时出发?”
“明日动身。”
时序待发。
“这么急吗?”左取案蹙眉,他倒不是反对早走,只是他再次想到了剑峰的那位,“这件事,纪师兄那边知道了吗?”
“你不是说了,纪师兄在闭关。”
“闭关也能派人去通传一声啊。”左取案不解,“毕竟事关小师姐,总得告知纪师兄一声。”
秦暮山敛眸,语气不咸不淡:“纪师兄,已是大乘期满。”
左取案瞬间了然,他瞪大了眼睛,心头只觉得震撼,他素来知晓剑峰那孤傲疏离的年轻剑修是个一等一的天才,却不知,他如今已是大乘期满。
大乘期突破在即,的确不好打扰。
左取案皱眉脑筋迅速转动,半晌才愣愣来了句。
“纪师兄,今年才不过两百岁啊……”
如今离炼虚,不过临门一脚。
若是能参破,那纪明澈便是整个修仙界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炼虚修士。
恐怖如斯。
“不愧是禾山剑尊的弟子。”
左取案不由得发出感慨,丝毫没有注意面前秦暮山已然不对的神色。
秦暮山低着头,清风拂过衣袍,他心神一动,喃喃出声。
“是啊。”
不过……修行一事,谁又说的准呢?
·
白日,天气再次放晴,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沉寂的雪被人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逐渐变得夯实起来,村中的小路上,一名面容狰狞的男人正拉扯着一个孩子,言辞间满是暴怒。
“你到底听懂没?”
那孩子面黄肌瘦,面对男人的怒声,只是一个劲低着头,不敢说话,手指不断搅弄着衣角,眼睛晃来晃去,始终没有个归属。
男人有些生气,正要举起手来,给那孩子一巴掌,却是想起了那群人的吩咐,于是只能悻悻放下,竭力让自己的态度温和下来,按住孩子的肩头,循循诱导。
“没事的,不过是一会儿的事,你只需要带着她走一走村子。”
孩子抿起唇。
见孩子的态度有些松动了,男人扯起唇角,加上了些威胁的意味。
“你最好乖点,不然,隔壁小草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威胁完,他又安抚道,“灵神说了,只要把她献出来,村子以后就都不用献祭了,而且还会让我们修仙,修仙你知道吗!”
打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男人目光炙热,孩子苍白着脸,颤抖着抬头,嗓音怯懦。
“只要把她献给灵神大人,我们就都不用再献祭了吗?”
男人露出神秘的笑容来:“是啊。”
孩子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好,我去。”
这方,柳琢光刚结束一场冥想,便听见外面有人传来窃窃私语,她抬起眸子,走出房门,一束明光铺洒下来,枯树枝头上的白雪熠熠生辉,晃得人忍不住眯起眼睛。
“二丫,听爹的话啊。”
“可是,呜呜呜……”
“吱扭”一声,房门被人从里面推开,站在门口的男人瞬间笑了出来,和柳琢光连声道歉。
“对不住了仙师,这孩子非要找她那破猫,一天天吵个没完,扰了仙师清静,真是对不住。”
嘴里虽是如此说着,可男人的眼神却显然不是那么一回事,精明贪婪的目光游走在柳琢光身上,好似在打量一件物品,待价而沽。
柳琢光目光悠悠,没说话,安静澄澈的眼睛倒映出男人油光满面的一张脸孔,男人回了神,对上柳琢光的视线,心头忽地一紧。
眼前少女明明模样不大,可一身气质冷淡似寂潭,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比起打量更像是一种无意的窥测,眉宇之间始终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疏离意。
比起路长晴,她似乎更符合男人想象中仙师的模样。
他莫名想到,如果当年路长晴也是这副冷漠出尘的样子,可能他们也就不敢那么做了。
他心中畏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中已经在咒骂那群选他过来的村民,面上却露出讨好的笑意,强撑着开口:“仙师,这孩子……”
“仙师姐姐,求你……”孩子抬头望了眼柳琢光,本该脱口而出的话也瞬间僵在唇边,像是卡壳一般,她下意识回头看向男人。
男人自以为隐藏地很好,朝孩子瞪了一眼,孩子抿了抿唇,颤抖着嗓音继续开口,结结巴巴地说着,“能不能帮我找找那只小猫啊?求,求求你了,仙,仙师姐姐!”
出乎意外的,柳琢光答应地异常痛快,她摸了摸孩子枯糙的发,说:“好。”
男人心中大喜,面上却是斥责着,做出要打孩子的模样:“你这混账!还敢继续扰仙师清静!”
柳琢光握住了他几近落下的手臂,眸子依旧宁静,好似早已看破所有。
“无妨。”她放下手,又朝孩子道,“走吧。”
可听柳琢光开口,他却又嘲笑道这小丫头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自己太过紧张产生的错觉罢了。
“那就劳烦您了,仙师。”
男人目送着柳琢光远去,见一切尘埃落定,心底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他拍了拍胸脯,边转身往回走,边哼起了歌,想着不久之后,自己也能成仙问道,登顶俯瞰众生,男人不由得裂开了嘴。
忽地,一把长剑贯穿他的躯体。
笑意僵在唇边,他还未来得及回眸,长剑再次抽出,只听见一声轻笑,如清泉潺潺而过,无声无息间,便将一切污浊带走。
他说。
“别怕,不过是一会儿的事。”
男人恍惚中想起,这这句话,是他曾说给那孩子的。
·
不远处,柳琢光脚步忽地一顿,若有所感,身子欲转。
“仙师今天怎么出来了?”林婆沙哑的嗓音略带疑惑,使得本欲转身的柳琢光回眸,见此,林婆一笑,体谅道,“是屋里太闷了吗?这是我的不是,若是仙师觉得屋里太闷,不如我叫人过去和您唠唠闲话……”
柳琢光摇头,眼皮微垂,看向身侧的小孩,随即将林婆滔滔不绝的话语打断:“不是,她说丢了一只猫,想让我陪着找一找。”
林婆静下,皱眉看向那孩子,接着举起拐杖,轻轻拍了下那孩子,硬声:“你这孩子,叫谁都成,怎么非得叫仙师过来,惊扰仙师清静,你这孩子……”
“对不起,婆婆……”孩子满眼慌乱,急忙解释,“我,我……”
“好了。”林婆打断她,挥挥手,向柳琢光笑道,“仙师回吧,我会让人跟她去找的。”
柳琢光:“不需要我了?”
“这点小事不劳烦仙师了。”林婆笑呵呵婉拒了,“找猫这种事哪能惊扰仙师啊。”
柳琢光轻应了声,转身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林婆,眼神轻扫过孩子,孩子瞬间低下了头,她抬起拐杖指向孩子,孩子畏惧地低下头,却不敢躲,等了半晌,她瑟瑟发抖着抬头,却见林婆收了拐杖,冷言冷语。
“急于求成,愚蠢!”
“不是我,婆婆,是他们!”
“我知道。”林婆兀自将她的话打断,“但你并非全然无错,你记得,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顺着仪式来,不规矩的人,会引来大祸!”
最后,林婆语重心长地来了一句,接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另一边,柳琢光并没再次返回屋子,而是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村里今天出来的人依旧不少,女人们坐在一起,见她走过,本嘈杂的环境瞬间安静,无数只眼睛注视着柳琢光,跟随着柳琢光的方向游走。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风卷起沉雪的呼声时不时响起。
一种古怪的诡异感。
柳琢光停了步子,倏然回头,恰好与一群女人对视,那群人瞬间低下头,假装从未抬头,柳琢光眨了眨眼,脚下不动,就如方才的女人们一般,唯余两颗黝黑深邃的眼珠在眼眶缓缓移动。
女人们低着头,心底紧张不已,不远处那难以忽视的目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好似下一瞬间,便要取了她们的性命。
此刻,众人无比后悔方才的举动。
林婆说的对,事成之前,尚有变数,不该得意,不该放松警惕……
“仙师。”
忽地,有人从背后叫住了柳琢光,她回头。
视线消失,众人终于得了口喘息的机会,颤颤巍巍地探了眼那率先开口的人,眉头却是不约而同地皱起。
怎么是她?
柳琢光望着眼前这个公然叫住了她的女人,心底有些诧异,眼前这个低眉信手,满脸愁容的女人,正是昨日送饭来劝她离开的那人,她眸光闪烁,等了片刻,见女人迟迟不语,方才说道。
“有事吗?”
“我,我想请仙师来家里坐坐。”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汇聚,静静等待着柳琢光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