飨祭道炉,养神殿。
莫川盘膝而坐,面前漂浮着一枚三锦珠囊。
半透明的锦囊内,一缕残魂恍如初诞胎儿,无意识吞吐着玄水玉液,长养魂魄。
“这般模样,当真像极了植物人。”
莫川叹了一口气,面对千年猖帅一击,玄云能够留下残魂,其实已属侥幸。
如果不是天师宿符庇佑,怕是连眼前这缕残魂都残留不得。
可惜即便留下残魂,能否醒来依旧是个未知数。
“玄云啊,咱俩也算师徒一场,你这仇,贫道记下了,但能否得报,贫道也没个准数。”
“一龙一蛇,与时俱化;一上一下,以和为量。”
“眼下潜龙勿用,贫道也唯有阳之深藏,适时而动。”
莫川这话既是说给玄云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说着,他伸手取出一张纸鹤,上书唯有两字:
——遁世!
看来他大方送出还童丹是对的。
可惜,这示好之举,却无法换来射覆之术。
不过,设身处地想想也能理解,射覆之术乃凌静阁看家本事,更是生财之术,岂敢落于旁门?
思罢,莫川起身,出香火,入龙城。
待至道纪司,接到讣告的五大教派之主,已经云集而至。
玄门葬礼,乃是斋醮。
莫川没有大操大办,仅仅是在道纪司院中设法坛一座,由左演法主持,超度打醮。
事毕,莫川又召集五大教派掌门于袇房集议,道:
“玄云之事,本演法明察暗访,已有几分眉目。在此之前,为了防止此类事情再度发生,贫道以为广陵还需加强沟通,以防奸人利用。”
五大教派闻言默不作声,感觉右演法此言话里有话。
“一切但凭右演法吩咐。”师公教主第一个跳出来表态。
“既然如此,那本演法便直言了,广陵之争,归根结底,乃是道统之争,不若五教皆出一人,入驻天妖院为擂台,不伤和气,岂不美哉?若有要事,也可及时沟通,消弭误会,诸位以为如何?”
莫川看向众人。
“右演法此策大善,师公教愿派猖法山主而往!”师公教主又第一时间跳出来。
这一席话,气得其他四教老脸一黑。
这哪里是以书院为擂台?
这分明就是扣押为质子啊!
以后还敢闹事,等若不顾弟子性命,一旦曝光而出,教内必然离心离德。
“敢问右演法,此番入驻可是任职讲师?可否有资格进出天池、万经楼?”
闾山教主连忙发问道。
“既是以书院为擂台,自然是任职讲师,一切按照书院规矩,天池万经楼皆对诸位开放。”
莫川颔首,对于各派各教的小心思不屑一顾。
高阶道法逼你学,也一不定能学会,便是传播出去,除非不出世的奇才,最终还得拜入我天妖书院,求名师教导;
至于低阶道法散播出去,也只会令修道界愈发内卷,到头来还得拜入书院,学习高阶道法,才能卷过别人。
这点执掌天师宿符、漏尽通的莫川,深有体悟。
“承蒙右演法高看,闾山派附议!”闾山掌教闻言欣然应允。
有了师公闾山领头,加上天池、万经楼为诱惑,其他三教纷纷应允。不过,驻扎人选还得回去细细商议。
莫川欣然应允,约定三日之后,再聚道纪司。
三日后,五教皆派出门内高层至道纪司,由莫川挪移千里送往书院,安排职位及待遇问题。
待莫川唤来吞云真君交代好一应事宜之后,吞云真君忽然道:“院长,北方草原送来数百名学子,言说,已得您的承诺,要求入院。”
莫川皱眉:“贫道早就说过,天妖书院,有教无类,答应便是,为何还请示于我?”
吞云真君忙道:“院长之言,祭酒牢记于心,不敢忘却,只是那些草原人要求即刻入院,如今已经过了招生日期,所以您看?”
他略一沉吟,问道:“小骨儿的扫盲班开办的如何?”
云云真君道:“风生水起,班中学子大多勤勉有家,有些精怪,三日便已识文断字,拜入书院。”
莫川颔首,对此并不奇怪。
妖邪本就夺天地造化而生,除非是刚刚萌智的小妖,只要修行几年,脑子灵活些不足为奇。
他设定的三月之期,也不过是保险起见罢了!
“书院规矩改一改,以后招生,随拜随收。不过,全部都得先进扫盲班,每月一考,过关入书院,不过留教三月之后,若是还无法通过考核,一年之内禁止再入书院。”
“祭酒明白。”
吞云拱手告辞,转身颁布新规去了。
莫川看着吞云离去背影,忖度道:“三个月对于妖邪来说不难,对于人族来说,可就不好说了,希望草原送来的都不是文盲。”
……
……
“……好了,今天符箓课程就到这里,下课!”
虎首人身的封使君,瞧着到点的沙漏,刚刚讲到一半的他,立即闭上嘴巴,宣布下课,便是匆匆离去。
不怪他如此匆忙,实在是怕了这满堂学子。
他本是吞云真君麾下小妖,自从吞云真君跟了明辰仙长之后,他也跟着谋取了一份肥差。
成了书院训讲。
教授内容十分简单,仅结璘符而已。
然而没人知道,便是这结璘符,也是他突击半个月才学成,这边学成,那边便过来教授学子。
很多地方,那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这不教学生还好,这一教,随便一句问话,便直接把他难为住了。
有心摆资历训斥,又恐学子私下投诉,无法转正成为都讲。
只能羊装和蔼可亲模样,使个拖字诀,私下寻同僚求助,可谓狼狈。
不过,一想到那天池修行福利,尤其是那高悬于榜首的天妖秘法,再狼狈也得咬牙坚持。
心中直恨自己甲子化形之时,咋保留了虎首?
这下好了,很多人族道法都没法学,气得要死。
这边封使君匆匆而走,满堂学子哀嚎不已。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到了一位冷面训讲,听说坤地院训讲特别和蔼可亲,有求必应,班中近半学子已经掌握了结璘符,已然开始赚取学分生涯,教人好生羡慕。
在满屋妖邪抱怨之际,捣药仙子却转身匆匆离去,径直来到离火院蒙学班都讲书房。
“冬冬冬——”
“进来!”
捣药仙子推开房门,便见骨儿都讲正伏桉奋笔疾书,瞧见她过来,眼睛顿时一亮。
“小兔兔,你来啦?”
“捣药,拜见骨儿都讲。”
“哎呀,才从老师这离开几天,便这么生疏了?”
小骨儿起身绕过桌子,走到捣药仙子面前,一把抱住捣药,俏脸使劲蹭着捣药脸庞,那变态模样,吓得捣药浑身僵硬,耳朵俨然耷拉成了飞机状。
“骨儿都讲,您、您找学生敢问何事?”
“没事不能找到你?”
“我、学生不是这意思……”
“哎呀,看你给吓的,老师这有份助教工作你接不接?”
飨食人间香火,我这竟是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