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完寿礼一事,该启程回颍川了。临行前,给郭嘉准备了一些礼物一并带回去,有面包、饼干和香皂,都是自产的,不花冤枉钱,礼轻情意重嘛!
此行回颍川滞留时间预计不超一个月,所以四五人简装骑行最为方便。韩珏带上牛金以及其他三人,背上行礼策马扬鞭出城而去。不同于来时路上花费五六天,骑马出行就是快,中途在阳城落脚歇息了一晚,一路顺畅无比。前日天色微微亮时出门,次日午后便行至阳翟郊外。
沿途所见,农人们在田间地头上忙碌,麦粟杂豆等已陆续被收割完毕。秋收后需要养地,待明年春耕后再翻地播种。农人们凭经验知道要给田地以修养生机的时间,否则地力匮乏产出会很低。
秋冬本是蓄养田力的时节,而韩珏却打算翻耕田地,继续种植。之前试过,冬小麦可以发芽,所以这次打算继续再试种一次。不过试种面积不宜过大,就小试一块田地即可,万一产量过低也会过于惋惜。
至于肥料,她有想法不过暂时无法实施。此时的习惯是沤制草肥,将杂草铲除之后放在固定位置,利用温度和雨水,经过发酵最后沤烂成化肥,这种方法可以提升土质肥沃度。效果嘛,想来就很一般,否则上等田也不会才亩产三石。
后世接触过农村生活的人都知道传统肥料主要有人畜粪便、饼肥等。以眼下的情形,这些都不要去想,所以对产量不要抱有奢望,只是试试冬小麦的种植方式可行即可。
想到这里,韩珏心生遗憾,有很多想法的实施需要拥有相应的权力。如果她能成为地方官员,大权在手,应该会设法大展拳脚,可惜的是现在不行。
行走在郊外的小道上,遥望远处熟悉的山林,牛金颇有兴致的说道:“现在正是野味儿肥美的季节,等回去之后得进山几趟,多打些猎物走的时候捎回去。”
“喊上我一起,大兄!”
一旁的牛同也跃跃欲试,自幼生在乡野之间,漫山遍野的跑,无拘无束。自从去了雒阳,初时觉得繁华迷人眼,呆久了反倒觉得拘束,不如乡下自在。
但正是因为跟着韩小郎君去雒阳,才能有马骑还能赚钱,这样才能给家里添置新衣置办东西。所以,还是雒阳好!
听他们还没到家就嚷嚷着要去打猎,韩珏笑着说道:“咱们在此分开走,你们赶紧回家,我自己回城。”
牛金摇摇头,“让他们先走,我送你回去。”
韩珏摆摆手,“就这么远,我还能丢了不成?”
牛金却指着前面不远处正扭打成一团的少年说道:“看前面这些没轻没重的家伙,你一个人万一被惊到马就不好了。”
韩珏也看到了,前面正在打单方群架,四五个围殴一个。被围殴的那人死死的拽住其中一人,输人不输气势被打也不放手。
虽然看不清被打之人的头脸,单看衣服就不像是什么富裕人家的孩子,而被他拽住的那个衣着光鲜。半大的孩子打架没个轻重,围殴明显就是欺负人。
她说道:“走,上前看看是怎么回事。”
牛金仔细看了看说道:“咦,这不是朱老货家的孬蛋,又在欺负人!”
乡里乡村中总有那么些仗势欺人惹是生非的混账货,他跟这个孬蛋也打过架,他就曾打的对方几个人哭爹喊娘。
他大吼一声,“朱孬蛋,你又仗势欺人!”
被喊做孬蛋的男孩正在埋头揍人,头也不抬的大叫道:“哪个混蛋敢喊你家太公的小名?”
一听这话牛金火冒三丈的翻身下马飞蹿过去,怒声道:“朱孬蛋,你是谁他太公?”
凭借着身高优势,他大手一伸提溜着朱孬蛋的衣襟就把人提了起来。
“牛、牛金!怎么是你?”
猛地被提溜起来,朱孬蛋这才看清楚是牛金,他弹腾着粗短腿脚挣扎道:“不是说你的,快放开,喘不过气了!”
他跟牛金自小就不对付,打架打不过不说,拼爹也拼不过,因为他爹跟牛金他爹都是乡蔷夫,所以一见是牛金,他就气虚。
被放下后他气喘吁吁的朝死抓着自己不放的孩子吼道:“疯狗啊你,还不放手!”
“你先松手,说说这是怎么回事?”牛金问向已经鼻青脸肿的男孩,“是不是朱孬蛋欺负你?”
朱孬蛋气急败坏的怪叫道:“你别胡乱强出头,是他欠我们家钱!”
“你闭嘴,肯定是你们家又放钱货了!”
牛金知道朱孬蛋他爹在乡里放钱粮收取高利,谁要是还不了就会被迫出卖田地。
鼻青脸肿的男孩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咬牙切齿的说道:“欠的钱十日后才该还,你今天就带人把我们家粮食拉走是何道理?”
朱孬蛋冷笑一声,“今天跟十天后有何区别,十天后你家就能有钱?”
“告诉你,十天后不还,你们家的地也保不住!”
“你欺人太甚!”男孩气的怒目圆睁,谁说十天后就一定还不起?
“阿福,我们来了!”此时远处跑来五六个男孩,手持木棍气势汹汹。
韩珏皱眉,“拦住他们,别让打起来。”
被拦住的男孩们挥舞着棍子嚷嚷道:“你们也是朱孬蛋的狗腿子!”
鼻青脸肿的男孩朝朋友们喊道:“不关你们的事,跑来做甚!”
而后又朝牛金道:“抱歉,他们不认识你们。”
看得出来这伙人不好惹,而且跟朱孬蛋不是一伙的,他这么说是怕朋友们无意中惹怒对方。
“无妨。”韩珏问道:“你欠他钱,是怎么回事?”
“去年无收成,我爹就找朱蔷夫借了些粮食,说好的今年还。可时间还不到他们就把我家刚收的粮食都拉走了,还打伤了我娘。那些粮食本是用来教赋税的,朱蔷夫说明日就要交!”
“我爹已经进山打猎,过几天就会回来,等猎到猎物自然就能还回去年借的粮食。”
叫阿福的男孩话音刚落,朱孬蛋不屑的哼道:“山里豺狼虎豹那么多,你爹进山,谁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你闭嘴!”阿福猛的挥拳揍了朱孬蛋一拳,俩人又扭打起来。
朱孬蛋嘴忒损,听得韩珏都想揍他两拳。牛金更是直接摁着他开始拉偏架。
“牛金你松手!”朱孬蛋咧着嘴喊道:“今天就算了,不跟你们计较!”
说着他挣脱开来撒腿就跑,剩下的朱家仆从跟着跑了个精光。
这位叫做阿福的男孩,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都流血了,但眼神依旧倔强不屈,看着像头愤怒的小兽。韩珏叹了口气,问道:“你家借了多少粮食,需要还多少?”
阿福说道:“借十石,需还二十六石。已经拉走了二十石……”
虽然地里还有没有收完的,但也不够赋税和还债,因为今年的田赋大涨,比前几年都高!赋税不缴,官差要抓人,所以他爹才会进山打猎。
拿出一块碎金,韩珏说道:“算借给你的,先把赋税缴了,剩下的还债。”
顿了顿她继续道:“打架不能解决问题。今天你打伤了朱孬蛋,他会变本加厉。下次再打,记得找个麻袋先给他套头上,别让人知道是谁打的。”
“这样虽然也不能解决问题,但能出气,还不惹麻烦。”
没想到这位小郎君看起来文弱又秀气,居然能说出这种话,阿福瞪大了眼睛,套麻袋岂不是背后下黑手?此非侠义之士所为!这样的人会主动借钱给自己?
他没有伸手去接碎金,而是昂头问道:“我们两个不认识,你借给我钱,就不怕我还不起?”
韩珏挑眉,“怎么,你觉得自己永远都还不起吗?”
“怎么会!”阿福自信的哼了一声,“你不要小看人!”
“行,相信你。”就当日行一善,韩珏根本不指望他还什么时候会还,不过是碰上了顺手帮一下。
对方态度坦荡,似乎是真心要帮助自己,阿福想了想最终还是接了过来。无他,今日不借此人,也得去借其他人的,反正都是得去借,否则明日的赋税交不了才是麻烦事。
他说道:“我叫徐福,你呢?”
“韩珏。”
徐福看了韩珏数眼,暗暗记住了她的相貌,“行,我已记住你,日后必当奉还!”
行了个礼后他招呼朋友一起离开了。
韩珏不禁失笑,这个徐福挺有趣的,虽然鼻青脸肿狼狈不堪,但言语间很有中二少年的潜质。
刚那一块碎金价值两千钱,表弟随手就借了出去,连对方家住哪里都不问。牛金感慨徐福这名字取的真有运道,果真是个有福运的,当然更有福运的当属他们牛氏。
托表弟的福,去年借到了粮食,今年赚到了钱财,回来之前每人还又发了一千钱。半年时间,大家都积攒了两千钱还多,带回家族里的日子应该就好过了。
其实他爹也时常接济族人,尤其是在缴纳赋税之时,族里这么多人,总有老弱之家,难道能眼睁睁的看着官差把人抓走送去做苦役?那可是会要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