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韩奔虽然身形不算高大,但养的粗实壮硕,手持一对流星锤,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韩家子。韩氏子弟各个都很注重仪态修养,外形也是修养的一种。像这种五大三粗武夫是上不得台面的粗人,所以韩奔跟其他兄弟们的感情都不怎么好。

“是你这小郎提议夜袭?”韩奔兴奋的一巴掌拍在韩珏的肩膀上,“好兄弟好胆量!”

他早都想出城对战,可惜父亲不同意。

“待我点齐兵勇,出城杀他个片甲不留!”说着他又看了看还没有自己高的韩珏,“你这小身板还没有马腿粗,听兄长的话,莫要一同出去。”

韩珏瞥了他一眼,“我不去你知道如何夜袭?”

听他的语气根本就不像夜袭反而像是要出城叫阵。

韩奔哈哈一笑,“你且在城墙上看着便知。”

“现在是夜晚,你去城墙上看看能看到什么?”

族长这是给弄了个什么中二货,韩珏深吸一口气,希望这货能听的进劝,否则她决定出门就跑路。

“咱们是要出去夜袭,就是偷袭,不能大张旗鼓,要静悄悄的。”

“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静悄悄的?”韩奔摸摸脑袋,“怎么个悄悄法?”

出去之前要先做好预案,韩珏说道:“且随我上城楼。”

“大兄看那边。”她指着远处说道:“贼人的东侧是一片林地,西侧是平地,咱们先在东侧埋下伏,率骑兵从西侧开始冲杀,驱赶贼人入林,然后让埋伏的步卒放火烧之。”

顺着韩珏指的方向看去,韩奔看到外面黑乎乎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他记得东侧确实是一片桑树林。

他想了想说道:“就像驱赶牛羊那样?”

韩珏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我看行。”韩奔也点点头,“就按你说的来。”

“我去厨房多取些猪油。”

桐油都用完了,放火只能用猪油替代。

韩珏提醒道:“还要多备些易燃的干草。”

寅时,三十骑兵一百步卒均已到位。韩珏没有做什么战前动员,因为族长已经许了重赏。

临行前,裹住马蹄几番交代莫要发出响声被贼人提前警觉。按照计划,出城后数十步卒负责先去林地里布置点火点。待贼人进去的差不多了就开始点火,到时候林地内火光四起,骑兵只用在边缘处守株待兔惊慌失措的逃命之徒,能杀多少是多少。

“记住队形,骑兵冲杀,步卒围剿。”

“晓得。”韩奔再次劝道:“珏弟,你莫要出城,打起来我可顾不上你。”

“我自己会注意的,你不用管我。”

韩珏是一定要出城的,她得时刻关注现场的情况。

见劝不动,韩奔只好道:“那好吧,见势不对,你自己先躲起来。”

一弯半月悬夜穹,不知名的虫鸣声不断,城外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但可见度不佳,数米之外模糊的人影都看不清。篝火因无人添柴而火势微弱,昏暗中或坐或躺成片的乱民此时看起来毫无威胁感……

这股黄巾军不仅不懂排兵布阵,甚至连基本的警惕之心都没有,居然连岗哨都没有。也怪不得看似轰轰烈烈的起义持续不到一年便被强势镇压,只剩下余波不断。

数十步卒提着油脂干草等易燃物已经绕东侧入林,三刻之后,韩珏作出手势示意骑兵动身。

韩奔一马当先冲进营地,二话不说抡起流星锤就是一通乱砸。营地中顿时惨叫声四起,“敌袭!敌袭!”

这个时代骑兵对上步卒简直有无可抵挡的优势,尤其是这种连铠甲都没有配备的乱民,在马蹄下被踩踏致伤的不在少数。后续的步卒紧跟其后挥舞着大刀一顿乱砍,不少人刚睁开眼就闭不上眼了……

醒来还迷糊着的人看到敌人从西边杀了过来,连忙奔走逃窜,窜入桑树林。日间的攻城厮杀已经让他们疲惫不堪,夜间有此惊变顿时溃不成军。那些胡乱窜的也被韩奔带纵马给撵了进去,不多时桑树林内火光忽现燃起呛鼻的浓烟……

韩奔带人就守住两个方向,出来一个砍一个,出来两个砍一双,直至东方泛白,天色微亮,此时的桑树林已经火光冲天。

韩珏知道,此次的危机应该已经算是解除了,她甚至都没有受伤。

“哈哈!竟如此简单畅快!”韩奔拎着流星锤的胳膊都酸了,没有想到自己也有以一敌百的一天。

韩珏也没有想到夜袭居然如此顺利流畅,骑兵对上步卒的优势简直是压倒式的。这样的骑兵,是势不可挡的利器。

城墙上,韩氏族长一直在瞭望,从黑夜到天亮。

他不禁大喜的喊道:“大胜!是大胜,乱民被打散了!”

“快快开城门,迎韩氏好儿郎入城!”

出去一百三十二人,回来八十一人,折损五十一人,基本上都是步卒。韩珏请族长派人将战死的部曲仆从尸体找回来安葬,至于城外的其他尸体都派人收拢起来一并焚烧。

坞堡的城墙下,已经堆积了几层尸体,不少都已经腐烂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这些尸体不做处理,很容易引发瘟疫。韩珏现在是有功之人,这种小事情族长没有拒绝,随即吩咐下令。

很显然,此次反击,极大的助长了坞堡内众人的信心,大家相信背靠坞堡一定能坚守成功。韩奔一战成名,每天都乐的合不拢嘴,从未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好日子。

“珏弟,珏弟,你说贼人何时能再来?”

一晃半月,再无贼人来犯,这家伙反倒还意犹未尽的惦记上了。

“这话别让族长听到,否则……”

韩珏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无事可做,可以去练练武。”

“是极、是极。”韩奔点头如捣蒜,现在他对这位族弟心生佩服,服气的不能行,别看族弟年纪小小身材瘦瘦的,但脑袋好使。以后自己要打仗还得多靠这个族弟呢!

可惜,一连两个月,直到七月,坞堡都没有再遭遇到黄巾军的再犯。

因为五月,左中郎将皇甫嵩在长社火攻大破颍川黄巾军,与曹操、朱儁三面夹击,斩杀数万人。六月,南阳太守秦颉与张曼成战斗,斩杀张曼成。后,皇甫嵩与朱儁继续进击汝南、陈国的黄巾军,追击黄巾军渠帅波才到阳翟,最后在西华大败渠帅彭脱。孙坚又在宛城大破敌军,成功讨平豫州一带的黄巾军。而北中郎将卢植在数战间大破张角,斩杀万多人。

一句话概括之,不过数月,声势浩荡的黄巾军便被大汉名将们按在地上摩擦打的抬不起头。盘踞颍川郡的黄巾军主力已被歼灭,阳翟又重归大汉治下。

再三确认朝廷大军已取得胜利,韩氏才决定走出坞堡返回城内。从坞堡到阳翟,一路上景象萧瑟。萧瑟的不仅仅只是路上的白骨,还有荒芜的田地。

起义爆发于二月,正值春耕,眼下已经八月,往年光景此时应该是秋收忙碌时。但沿途所见,田野中连个人影都没有,地里野草及膝。

韩珏的三百亩田地保住了,族长没有真让她出地,反而奖赏了一些丝帛。但今年的收成肯定没有了,不知道家里的存粮保住了没有?

从北门入城,往昔的繁华热闹不见,城内断壁残垣户户白幡高悬,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暗黑的污渍。

走到自家门前,发现门户大开,院子里一片狼藉,家里的牛羊不翼而飞,鸡鸭等也全都不见。不仅如此,就连炊具都不知道被什么人给搬走了……

室内的箱箱柜柜翻到在地,里面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一句话总结就是所有值钱的财物都被洗劫一空,无一剩下。还好临走之前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到了早已挖掘好的地窖中,只能希望地窖没有被人发现,否则真是家徒四壁一无所有。

“郎君,地窖没有被打开过。”韩牛的压低声音左右查看后低声说道:“现在打开吗?”

韩牛是韩管家的儿子,当初挖地窖的时候是几个仆人一起挖的,也包括他。地窖就在后院,藏好东西后用厚木板盖上又放了一些杂物在上面,杂物依然还堆放在原位,说明没有人动过。

“打开看看。”韩珏吩咐道。

家里一粒粮食都没有,不打开吃什么?

家里的粮食、五铢钱等财物都藏在里面,要不是牛羊鸡鸭等活物没办法被藏起来,临走之前她恨不得把这些都藏起来。

这部分家底没有被扫荡走,韩珏舒了口气,否则真是得去找族长要饭了。现在全族,包括族长家估计也不能幸免,不过应该问题不大,离开坞堡的时候还拉来了几车粮食。

说起来这次族长等族老家里真是损失惨重,因为事发突然,大批的财物都没能被运送走。虽然被锁进了库房,但这么长的时间,别说是库房的锁,就连库房的门都被卸掉仍在一旁。

除了房子还健在,其他所有值钱的财物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发生这种事除了认倒霉只能认倒霉。即便是唉声叹气连连,族长依然吩咐道:“去给族人们都分些口粮应应急,如有上门请求帮忙的,不过分的不要拒绝。”

这就是宗族,在力所能及之下,族人同时也是宗族的不可或缺的财富。当然,如果迫不得已,族人就是可以被抛弃被放弃的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