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严芷又是挂号又是缴费好一阵折腾,等歇下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乔音是急性胃溃疡,严芷只能想到晚上那盘爆椒腰花,她碰了碰输液管,放上加热器之后温度刚刚好。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乔音悠悠转醒,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灯光,严芷忙轻轻按住那只输液的手,
“你刚刚急性胃溃疡,现在在急诊室呢,还有一个小时的药,不舒服就先闭眼休息会儿。”
乔音愣了愣,扫了一眼插着针头的手背,“...抱歉,大半夜还麻烦你照顾我。”
“没事,”严芷道,“你原来不是很能吃辣吗,现在怎么一点都不能碰了。”
她就是随口一说,乔音沉默几秒后,轻描淡写道,
“刚开始工作压力大,吃东西没怎么注意,就这样了。”
“先别说这个了,我有点想上厕所。”那两大杯水灌下去,乔音其实是被憋醒的。
“行,我给你拿吊瓶,你把那外套披着吧,走廊里有点冷。”
严芷提着吊瓶,两人拐出门去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乔音拢了拢外套,感慨道,“前两天我在吴城还穿外套T恤呢,这边真冷,还好有暖气。”
“对啊,吴城冬天会下雪吗?”
“几乎没有,”乔音思考了一下,“这么多年都没下过雪。”
乔音上完厕所之后严芷也要上,于是她便提着药瓶在门口等,急诊室晚上也很多人,乔音避开两个险些撞上来的女生,两人面色驼红,像是喝醉了酒。
乔音瞥见其中一个人的脸,身体一僵。
“不是我说,周章他们也太狠心了,不就是要了个场地,至于这么死命灌酒吗,是不是个男的啊。”
卫生间空荡荡回音很大,那个女生丝毫没有压低自己的音量,乔音听到周章的名字,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里面的人还在说话,另外一道柔和一点的声音劝道,
“别这么说,他们提前约好的,是我太着急了,而且都是别人劝的,他在一边没说话。”
同伴看见她面上的苦笑,着急道:“哎呀月月,你明明这么喜欢他,周章为什么要这么对你,我真不懂你们两个。”
朱月叹气,“没事,他只是心情不好。”
“再说他不是亲自送我过来了吗,我们快出去吧,他还在等我。”
周章在这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国外读大学吗?
乔音仿佛被放在火上烤一样,一想到周章就在这家医院,她便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她赶紧转身朝病房走去,提着吊瓶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强烈的不安像藤蔓一样细密缠绕,她的心跳也逐渐加快。
或许是上天跟她开玩笑,在走过一个拐角时,乔音的脚步猛地停住,身后的路人险些撞上,正要说些什么,抬头一看女生白的吓人的脸色,将话咽了下去,嘟嘟囔囔地走了。
大概十米开外的走廊上,站着几个男女,背对着这边的男生身姿挺拔穿着一身黑衣,这几人都长得不错,黑衣服的男生气质最为出众。
乔音只看一眼背影,就认出这人正是一年未见的周章。
她僵在原地。
那边周章正跟人说着什么,乔音远远看着,心乱如麻,他好像又长高了点,头发留长了。
乔音想过来越市会遇见周章,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快到她一点都没有心理准备。
正在她呆在原地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严芷的声音,
“乔乔!”
乔音只觉得浑身一麻,浑身的血都冷了冷,眼见周章转头要看过来,她用最快的速度闪到转角后面,拉住严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严芷从来没在她脸上看到这么焦急慌乱的神色,立刻闭嘴,乔音拉着她赶紧往回走,正巧路过朱月和那个女生,她低着头快速越过两人。
两人行色匆匆,看起来有些奇怪,朱月回头看一眼,皱眉道,“刚刚那个女生好眼熟啊。”
“什么?”同行的女生瞥一眼,不甚在意道,“没见过,看错了吧?”
说罢拉着她的手臂催促道,“走吧,周章他们估计等急了。”
朱月点头,抬眼看见周章正盯着这边,似乎一直在等着自己,心里一喜,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她掖了一下腮边散下的头发,却见周章一直盯着她刚刚过来的地方。
“没事儿,不久,”旁边有人搭腔,见周章不说话,疑惑道,“看什么呢?人都来了。”
周章疑心自己出现了幻觉,乔音销声匿迹一年,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可刚刚他分明听见有人喊“乔乔”,也看到了那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他动了动,似乎准备走过去看看,朱月心里莫名一慌,拉住他的手,“阿章,很晚了,回去吧。”
周章扫了一眼她的手,后者脸色微白,松开了他。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看了一眼十米外的拐角,为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摇了摇头,眼底浮现出些许落寞的神色,转身走了。
一行人都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互相看了看摸不着头脑,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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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乔音躲进洗手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严芷见她这样也不敢问,几分钟之后才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回想起刚刚上厕所时听到的名字,试探性问道,“周章在这里吗?”
乔音默不作声地点点头,严芷道,“在这里躲着可不是办法,我去看看他走了没?”
没过两分钟严芷就回来了,对着乔音摇摇头,“都走了。”
乔音肩膀松懈下来。
回到病房里,严芷替乔音检查好吊针,在床边坐下来,见她仍有些魂不守舍,轻声问道,
“刚刚在厕所说话的是周章的朋友吧,你是不是因为跟他闹翻了,才回去越市的?”
乔音盖着被子,感觉身体逐渐回暖,听见严芷的话后,顿了许久才轻声道,
“不是闹翻。”
说起她跟周章的初识,其实是不太愉快的。
四年前的一个雨天,阴天光线暗,她没注意到路边坐着一个人,举着伞过马路,一个不注意踩到松散的地砖,浑浊的积水溅到那人身上。
乔音吓了一跳,听见不耐烦的啧声。
她抬眼看过去,初秋的天气已经有了些凉意,这人却穿着单薄的黑T坐在积满水的路边,黑发搭在眼前,嘴唇有些苍白,长腿不自然地蜷着。
样貌出众的人似乎天生就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场,即便满脸不耐,那张脸也依旧漂亮得令人惊讶。
后来她把人送到医院,周章借用乔音的手机一通电话打出去,半个小时后来了个司机,加了乔音微信转了医药费。
他的腿受了伤,好在没有骨折,坐在病床上裹着棉衣,明亮的灯光由上而下,在周章的眼下打下一层浅浅的阴影,他的眉眼轮廓较深,鼻梁高挺形状恰到好处,嘴唇有些薄,中和了五官的秀气,不笑时显得有些冷酷。
当时她站在病床边,心想这人的睫毛怎么这么长,不料他突然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周章松开了因为疼痛紧皱的眉头,对着她浅浅笑道,
“姐姐,我好看吗?”
乔音有些窘迫。
她含糊道:“好看,好看。”
既然照顾的人都来了,乔音也不用继续待在这里,见她走到病房门口,周章出声叫住她,
“姐姐,今天谢谢你,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乔音笑了笑,“我姓乔。”
回去之后将今天的遭遇当成一件趣事告诉了严芷,严芷当时打趣,是长得多好看才让你这么夸。
乔音笑了笑,细细回想一下,心里竟生出些细微的遗憾来。
本以为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周章却在乔音原本平静的人生中刻下了深深的一笔。
其实早该从那声“姐姐”中察觉到的,漫不经心的,逗宠物般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