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雪人,还有触碰的那一下，导致随翊在吃晚饭的时候，都没有和姜乘曜有一点眼神接触。
但姜乘曜就是弹簧,你强他弱，你弱他就强。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他特意坐到了顾清扬对面，凌雪竹坐他身边,姜乘曜就坐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他们四个人里头，凌雪竹吃饭最慢,姜乘曜吃饭最快。
吃完饭以后，他就坐在那里玩手机。
随翊只是朝姜乘曜瞅了一眼,就和姜乘曜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姜乘曜没什么表情,眼睛却像是带着笑，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继续打他的游戏。
吃完饭以后他们从餐厅出来，发现外头又下雪了。
教学楼灯火通明,操场上却是一片漆黑,雪花在明暗之间簌簌往下落,夜色和雪地交融到一起，有一种静谧的盛大。
随翊实在太喜欢下雪了，课间的时候,他出去上厕所,趁机就走到操场那边去了,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来，他也没回教室,反而一个人往没人的地方走。
大雪纷纷扬扬，被清扫出的路也都重新变成了一片白,校园里一片静谧，就只有风声，他转了一圈，最后一直走到通往餐厅和宿舍的那条大路上，去看了一下他和姜乘曜堆的那两个雪人。
雪人的身上又落了一层雪，颜色都淡了。他这一回很仔细地看了看那两个雪人。
随翊回头一看，就看到姜乘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身后了。
他吓了一跳，朝周围看了看：“你什么时候跟过来的？”
“后门看见你往这边来。”姜乘曜说，“南方的小孩，看到下雪这么兴奋啊？”随翊被他抓住自己来看这俩雪人，脸都有些热了，他把手往兜里一踹，说：“以前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姜乘曜就跟在他后头走。路上一层薄薄的积雪，就只有他们俩来时的脚印。
四下无人，只有风声，雪花很大，落到他的睫毛上。
姜乘曜居然没有说话，随翊反而很不适应。
姜乘曜单独和他相处的时候，尾巴常常都是翘起来的，他抓住他来看雪人，按他的性格，应该要趁机进攻一把。
但是没有，姜乘曜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他静静地往前走。
但这静默比任何进攻都有力量，搞得随翊心里七上八下，好像他不按套路出牌，他就突然拿捏不住他了。
结果俩人才刚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了老肖。
还以为今天下大雪，他不会来了呢。
“上课时间，你们俩干嘛去了！”老肖问。
随翊竟然心虚了一下，然后他就听见姜乘曜说：“随翊同学找我聊给我补课的事。。”
“补着呢，他嫌我态度不认真，把我叫出来教育了一顿。”
老肖立马对随翊说：“他不听话你不用找他聊，直接告诉我。”
随翊说：“谢谢老师。那您跟他聊聊吧，他最近很嚣张。”
老肖立马朝姜乘曜招手：“你过来……随翊你先回教室吧。”
姜乘曜看了随翊一眼，随翊插着兜进教室里面去了。
凌雪竹帮他拍了一下肩膀上的雪：“你去溜着玩了？”
顾清扬趴在桌子上，伸手从随翊后背上拂了片雪花，捏在手里。
几分钟后姜乘曜从窗外路过，顾清扬扭头看了一眼，还特意观察了一下随翊。随翊戴着耳机在看书，半点没往窗外看。
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姜乘曜挨了一顿训，人却更高兴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喜欢随翊欺负他。
下了晚自习后，他就把今天的两篇作业拍成图片发给了随翊。
随翊正在收拾书包，他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离开教室，去外头看雪。
整个校园都开始热闹起来，不光他这个南方人看到大雪会兴奋，其他同学也是。风更大了，随翊见刘子辉他们在打雪仗，也弯腰抓了一把雪。谁知道刚抓住，刘子辉就把一个雪球砸到他身上了。
“南方这位小哥哥，打没打过雪仗啊？”刘子辉问。
随翊就乐了。
凌雪竹笑盈盈地站在走廊下，看着随翊他们几个打雪仗。
随翊是真的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打雪仗。他打雪仗也是稳准狠的风格，一个人对阵刘子辉和张小雷两个人。他们你追我赶地跑到了小苏楼刘子辉刚趁随翊不注意往他脖子里塞了雪球，这一会在操场上抱头鼠窜：“随哥饶命，谁来救救我！”
随翊头发都湿了，脸颊红扑扑的，一直笑。他真的很少会这么放纵，特别快乐。
他刚把刘子辉按倒在雪地上，就又有个雪球砸到他胳膊上。
操场上太乱了，人又多，他瞅了一圈，听见姜乘曜喊：“这儿呢！”
他这才看见姜乘曜笑着看他，手里还团着个雪球。
刘子辉气喘吁吁地喊：“曜哥救我！”
随翊喘着气拍了拍身上的雪，他居然被引诱到了，他伸手抓了一团雪就往姜乘曜身上砸，姜乘曜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被砸到胸膛上，雪球四散开来，脖子一片冰凉，他说：“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最好别。”随翊说。
随翊火力全开，砸得姜乘曜节节败退。刘子辉喘着气坐在雪地上直笑。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砸到操场旁边去了，那里路灯照不到，全靠雪色映着，离开了热闹的人群，风雪都显得更大了。随翊有点凶，一个一个雪球往姜乘曜身上砸，砸得姜乘曜兴奋的厉害，他本来还让着随翊，这下也控制不住了。
随翊有一股狠劲，就想发泄在他身上，他身上也有一股狠劲，因为心里爱意无处宣泄，憋得太久了。
爱一个人，有时候又特别像恨他。这狠劲太强的时候，砰砰爆炸的雪球已经不解恨，姜乘曜最后索性不还手了，就站在那让他砸。
随翊气喘吁吁坐在地上。
“别坐地上，一会屁股湿透了。”姜乘曜说。
随翊听见他这话，抓起一团雪就又砸到了姜乘曜身上。
姜乘曜伸手拉他：“起来。”
随翊一用劲，就把姜乘曜拽倒在地上，自己却要爬起来，却被姜乘曜抓住了胳膊。
“松开。”随翊说。
姜乘曜说：“我问你，我哪儿嚣张了？”“你现在不就很嚣张。”
“这才到哪儿，我真嚣张的样子你还没见过呢。”姜乘曜问，“你要不要见见？”
随翊要起来，姜乘曜还是抓着他不让，只叫他：“随翊。”
风雪扑面而来，风卷起地上的雪粒子。青春的热血在这一刻再无法控制，姜乘曜说：“没良心的小孩。”
“嗯，我没良心。”
姜乘曜忽然发了疯，抱住他的头，狠狠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自己都有些战栗。
随翊站起身，还有点发懵，一脚就把他蹬倒在地上。姜乘曜倒在地上，人却在笑。
“我爱你，随翊。”
他躺在雪地上热烈地告白。好像他再不说出来，就要在这爱意里溺亡了。
“傻逼。”随翊说。
他却没有动，站在风雪里。
姜乘曜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他跟前：“你是不是也不讨厌我。”
他本来就不讨厌他。
从来没有。
“我就知道。”姜乘曜说，“我都是被你骗了。”
“我怎么骗你了？”随翊问。
“你以前说我能不能不要烦你，我难受很多天。”姜乘曜说。
随翊看向姜乘曜，他发现姜乘曜的神情居然很认真，他一身雪花，看着他。
“随翊，你给我个机会行不行？”
随翊没说话，冰冷的手指在兜里蜷缩起来，抠着指甲。
“你把语文考进前十再说。”随翊说。
姜乘曜一愣，随即眼睛一下就亮了。他那种惊喜的样子，仿佛能点亮整个冰雪世界。
“真的？”姜乘曜大声问，好像激动的有点不知所措。
他这种激动让随翊的心都跟着振奋。随翊说：“都高三了，还天天想着谈恋爱。”
姜乘曜才不听他这句话，只一个劲确认：“我考进前十，你就做我男朋友？”
随翊刚想说自己没这么说，姜乘曜却已经笑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好像他给他画的这张饼，像是多了不得的恩赐。这个少年如此热烈地爱着自己，圣人都没办法无动于衷。
“你先考进去再说。”
姜乘曜看着他笑，眼睛甚至有点亮晶晶的。他掏出手机来：“不行，口说无凭，我得录下来，免得你到时候不承认。”
随翊说：“嗯，我这人最没良心。”
他说着就往宿舍走，姜乘曜追上来，说：“你要敢言而无信，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底气却有点不足，他能做什么呢？
他估计也只能没出息地哭。
“随翊，随翊。”他追在他屁股后头叫。
随翊说：“约法三章，以后不准这么叫我，不准缠我，不准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姜乘曜说：“好。我都答应。”
他有了更宏大的目标，这些都算什么呢。
两人一起往宿舍楼走，依旧静默。姜乘曜满心的喜悦激动无处宣泄，他把羽绒服拉链都拉开了，迎着风雪。
“我真高兴。”他笑着对随翊说，眼眶都是湿润的。
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啊。随翊想。
他也是。
他好像也很喜欢姜乘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