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陆卫青的提议,苏霓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她躲他还来不及呢,
哪会跟着他去上京?
尽管她不知陆卫青为何想让她一起走,许是试探她?又许是单纯的客套之话?
但无论怎样,她心中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了。
后日是十六,她的生辰之日。
上一世她和陆卫青就是在那日有了肌肤之亲。
那是她不堪回首的往事,虽是迫不得已,却在多年后被文人墨客指着鼻梁骨骂。
她不想重蹈覆辙。
唯有陆卫青明日顺顺利利离开丰县了,和她不在一块儿,她才心安。
是以剩下的时日,虽是不到一日的功夫,苏霓儿过得格外焦躁。
回了府上,她第一时间找到梳妆台上放着的小木箱,确定陆卫青的半块玉佩尚在、也无谁动过的痕迹,她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
自打她知晓陆卫青对她恨之入骨、且一直在寻找她后,她不仅睡觉不敢摘帷帽;
稍有一点风吹草动,她还要仔仔细细地查看小木箱。
那小木箱上的锁扣,都快被她掰坏了!
总这么干坐着也不行,她总得找点事做打发打发。
她拉着青衣去了厨房。
青衣坐在灶前生火,火苗将她肉嘟嘟的脸烤得红扑扑的。
“小姐,您真是有心,给少爷做路上吃的葱油饼。少爷要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苏霓儿往面盆里加水,一面应着青衣、一面无精打采地和面。
“他是我未婚夫,应该的嘛。”
主仆谈笑间,何妈妈搀着殷娘过来了。
夕阳西下,端庄的妇人缓缓走在篱笆墙外的青石小径上。
到底生了场大病,身子骨比不得先前硬朗,不长的一段路歇了好几回。
苏霓儿赶紧放下手上的活,接过青衣递上的碎布,随意地擦了擦手,迎出去。
“娘,您怎么来了?有什么要交代的,说一声就是,不劳累您跑一趟。”
殷娘站在门框边上,缓了缓,“总躺着不是个事,腰都睡麻了,走动走动也好。”,往灶台上望了一眼,“说是你在做葱油饼?做给你哥的?”
苏霓儿乖巧地笑:“这不回京的路远着么?路上不方便,带几个饼总是好的。”
殷娘捉了苏霓儿的手,放在掌心拍了拍。
“缨儿懂事了,晓得心疼夫君,娘啊,很欣慰。”
殷娘眼尾染了湿意,“可后日是你的生辰,及笄的大日子。筠儿不能陪着你,娘心里头始终......”
“娘,女儿不在意的,”
苏霓儿宽慰道,“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女儿理解。更何况大婚前哥哥会回来,也就三个月,很快就过了。”
殷娘点头,不知怎地说起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说“情谊”二字最经不起考验,但凡隔得远了,长久不见,再好的鸳鸯也会生出嫌隙,尤其是这个年纪的男子,心是飘着的,很容易被不三不四的狐狸精勾了去。
何妈妈也劝道,“小姐,少爷长得多俊,多遭人惦记?您就不担心么?”
“不担心!”青衣抢着回答,“少爷的心都在小姐这儿,跑不了哒!”
殷娘和何妈妈同时瞪向青衣,青衣吐了吐舌头,虽不懂错在哪儿,却还是听话闭上嘴,埋头扒拉灶里的灰。
殷娘接着说,“既然筠儿想你一起跟着去上京,你就去。听话,娘能照顾好自己。”
话说到这份上,苏霓儿总算知晓殷娘为啥过来了。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应的。
“娘,您这是陷我于不孝。您病成这样,女儿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您的。”
苏霓儿笑着把殷娘往外推,“这儿火烤着,热得很,您且回去歇着。我还得给哥哥做饼呢,不陪您了。”
殷娘叹道,“你哥今晚有应酬,回来得晚。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同娘说......”
“娘!”
苏霓儿娇I哼一声,“您就别管啦,我同哥哥好着呢!”
总算支走殷娘和何妈妈,苏霓儿长长嘘一口气。
胡乱做了两个饼,给青衣一个尝尝鲜,自己手上拿了一个。
“剩下的你做吧。方法已经教给你了,裹了肉馅捏成饼状,煎熟了就成。”
青衣吃得正带劲,满嘴的肉渣子,闻言吧嗒吧嗒嘴皮,愣道。
“小姐,您不给少爷做啦?”
“我做了呀,”苏霓儿指向她和的面团,又晃了晃她手上的葱油饼,“这不还有一个么?”
言罢,苏霓儿拍拍青衣的肩,径直出了厨房。
等到了她的冬雅阁,她迫不及待咬上一口葱油饼。
嗯,真香。
苏霓儿用过晚膳,躺在红木色的拔步床上,望着头顶的绢纱帐子,恍惚间生出几许怅然。
窗外盛夏天热,夜风裹着荷叶的清香,不带凉意,反透着丝丝燥意。
今夜她是睡不着了,只能睁眼到天明,盼着陆卫青明日顺顺利利离开,千万别出幺蛾子。
陡然,门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三下,干净利落。
苏霓儿刚沐浴过,穿着银色的寝衣,听见声响下了床,快速取了柜子里的纱裙换上,问门外的人。
“谁呀?”
粗沉的男中音响起,“我。”
苏霓儿怔住。
这么晚了,陆卫青来干什么?
她极快地收拾妥当,检查了头上的帷帽,确定再无任何遗漏的地方,打开门。
门外,陆卫青一席赤黑色锦袍站在台阶上。
廊下的月辉正好,洒在他俊朗的面容上,火一般的灼目。
他应是才回来,尚未来得及换衣裳,举手投足间尽是浓郁的酒香。
陆卫青:“娘说你有事找我?”
他一开口,齿间的酒香肆意。
他的声音低沉,不似平日里的温润,略有些暗哑,斜挑着的眼尾稍红,似染了微醺的醉意。
苏霓儿恍然,如果说给他送葱油饼也算事的话......
可矮几上空荡荡的漆盘,里面除了点葱油饼的渣渣,啥也不剩。
苏霓儿抬手就要关门。
“没有,娘记错了,”
半合的门却被陆卫青用剑柄抵住了。
他站在檐下,拧着眉梢,抚了抚额,揉了揉太阳穴。
“娘说,你这儿有冰镇酸梅汤?”
酸梅汤解酒,配上爽口的冰块,能让快要炸裂的头分外清爽。
而屋内的矮几上,正放着一蛊蓝白色相间的青花瓷,里面盛了深红色的酸梅汤,混着冰块,夜里消暑用的。
不是苏霓儿小气,分他一碗酸梅汤真不是大事。
可眼下实在太晚了,寂寥的院子里,又只有他和她两个人......
他逆着光,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似乎轻轻一拥,就能将她折断了。
她看不清他眸底的神色,只隐约觉得他的呼吸略显粗沉。
她忽地就慌了。
“没,娘哄你的。”
“嗯?”
他似是不信,幽邃的眸朝里望了一眼,面色瞬间就沉了,越过她,径直走进房内。
赤着金边的皂靴踩着地面声响,一声一声,踩在叫嚣的深夜。
月门上缀着珍珠的帘子被撩开。
华裳摆动间,他坐到了窗边的矮几前。
他身量高大,便是坐着,也挡住了檐下罩灯的大部分光线。
那罩灯上绘着的白莲浮沉,映照出他清冷刚毅的下巴。
巨大的压迫感袭来,不大的屋子里全是他浓烈的男子气息。
他怎么好意思?
好意思擅闯她的闺房?且未得她的允许!
她沉着脸,就要撵人走,他倒跟个没事人似的,修长的指勾了茶盏,给自己倒了盏酸梅汤。
那幽邃的视线扫过茶盏的边沿,暗了暗,却是一句话未说,仰头灌了一大口。
喉结滚动的声音炽烈,烫得苏霓儿耳尖红透了。
“你,你快些喝,喝完,喝完赶紧走。”
陆卫青却是不慌,饶有兴致地晃着茶盏。
“我的衣袍呢?”
他尚有一件外袍在她这儿,她记得。
她气鼓着桃腮,恶狠狠地下逐客令,“我不管,反正我给你找完衣裳,你就得走。”
她转身回了里间,开始翻箱倒柜寻找他的外袍。
奇怪了,她明明记得叠好了,放在衣柜的最上层。
昨个还瞧见了,怎地现下不见了?
越是找不着,越是心焦;越是心焦,所有的感触越被放大。
矮几距离她的位置很近,中间就隔了一道八扇苏绣屏风。
地上光影灼灼,是他随意又慵懒的坐姿。
她总感觉有一道压迫的视线,隔着苏绣屏风落在她身上,像是猛兽紧盯着挣I扎的猎物,凌厉又危险,让她整个人紧张到不行。
她一紧张就想说话。
“墨雨轩没有冰镇酸梅汤么?非得上我这儿讨?”
陆卫青不搭话,苏霓儿就继续说,打开另一个衣柜翻找。
“也是,你厚脸皮惯了,不害臊。”
阴阳怪气的话不好听,陆卫青似一点不在意,一直安静地听她说着。
片刻后,他冷不丁问她,“还有冰吗?”
“有,就在冰鉴里,”
苏霓儿答完就后悔了,站在原处怔了半晌。
陆卫青却是一笑。
青铜色的冰鉴古朴厚重,置在矮几边上。
冬日里将冰窖里的冰块放置其中,保管得当,能存至夏季,是消暑的盛物。
陆卫青打开冰鉴顶上的盖板,取了数粒冰块倒入青花瓷盏,混在酸梅汤里,拌匀了,又给自个倒了一盏。
那略带老茧的指腹抚过茶盏的边沿,细细地摩挲后,浅浅抿下。
怡然自得的模样,很是惬意。
苏霓儿却慌透了。
找不着他的衣袍,他一时半会就不走,急得她整个后背都湿透了,汗涔涔的。
恰好窗边的软塌上叠着一沓衣裳,傍晚时分青衣收下来的,尚未来得及放进衣柜。
里面有一间月牙色的,和陆卫青的衣袍一个颜色。
苏霓儿赶紧指向那沓衣裳,“你看那里面有没有?”
此刻,她出了八扇苏绣屏风,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地捏着宽大的袖摆。
帷帽遮住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曼I妙的身姿。
如墨的发随意地披散在耳后,比丝绸还要顺滑,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发梢吊着未干的水珠,打湿她玲珑的腰际,隐隐衬出服帖的一抹曲线。
他不过看了一眼,眸底涌起一道浓黑,又很快被他掩下。
他微微倾身,遒劲的指随手一勾,勾起塌上月牙色的衣袍,抖了抖。
“这件?”
那是一件小巧的女子寝衣,和冗长的男子衣袍相差甚远。
苏霓儿尴尬地笑,想说不是,陆卫青指尖勾着的寝衣忽地滑落,掉出里面藏着的大红色小衣。
唔!
小衣惹眼,前襟上大朵的牡丹花盛艳,那细长的带子,隐隐勾出极致的曲线。
夜风拂过,小衣上淡淡的女子体香若有似无。
“别看!”
苏霓儿整张脸红透了,羞得恨不能自绝了,“闭上你的眼睛!”
没什么比眼下的氛围更让人难受的了。
她急急蹲下,慌里慌张去捡地上飘逸的寝衣和小衣。
就在他的脚畔。
小衣落在他的黑色皂靴上。
红色荼蘼,和黑色混在一起,反差剧烈,却有一种诱人犯罪的原始美感。
她能感受到他没有闭眼,而落在她头顶的视线,是多么的炙热和浓烈。
她胡乱捡起衣裳,裹成一团藏在背后,快速起身。
可她实在太慌乱了,起身的时候,不慎触到矮几上的茶盏。
——“砰”!
还盛着半碗酸梅汤的茶盏落在地上,碎成了数片。
烛火下,破碎的茶盏刺眼,却能叫人看得异常清晰。
那茶盏边沿残留着她的红色口脂......以及他尝过的痕迹。
她猛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都呆住了。
偏在这时,木门“哐当”一声,从外面被蛮力合上,接着是叮叮当当锁门的声音。
——“小姐,夫人说了,等明个少爷启程之时,再放您......和少爷出来!”
苏霓儿:“......!!!”
抬眸,
正对上陆卫青深邃的眼和滚I动的喉结。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V,有红包随即掉落~
感谢宝子们的支持!推一个我的预收~
***《摄政王的遥遥追妻路》***
1:九公主有个互通鸾笺的小郎君。
小郎君诗书满腹、翩翩有礼,是个温文尔雅的有志之士。两人虽从未谋面,但早已情定彼此、互许余生。
可惜,意外来临了。
长安城破、皇家失权,满身戾气的摄政王领着千军万马而来。
生死攸关,美艳无双的九公主被推出去,期望谋得摄政王的垂眸、佑得至亲平安。
九公主不得不从,含泪与小郎君告别。
九公主:父母之命、身不由己,郎君还是另寻佳人吧。
郎君:......你要嫁的人是谁!
九公主:莫要问了,只有这世间权力最高的人能救我于水火,你斗不过的。
....
九公主刚斩断情思,摄政王便下令所有人半年内不得办婚嫁之事,凡家中有已订婚的,一律取消婚约。
此令条未免过于蹊跷,摄政王亦不解释,又在朝堂上逼着皇帝退位让贤。
......百官慌了,都在说摄政王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恰好九公主从殿外路过,遇见下朝后站于百官之首的摄政王。
摄政王睥睨着眸子,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可怖、气势骇人。
只是他心情似乎不太好,如山的眉紧蹙、唇线也抿得很死。
而他腰侧挂着一只鸳鸯香袋、秀气精致,与他十分不相称,一看就是女儿家送的。
九公主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只香袋,是她亲手绣给小郎君的。
2:
九公主近日很是颓废,不急着去“勾”摄政王,日日望着头顶的绢纱帐子叹气。
那桌案上堆着的鸾笺积满了灰。
郎君:你在哪?我已排除万难,将百里红妆迎娶你!
九公主绝望极了:......可否送一张自画像来?
几日后,一个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俊雅男子跃然纸上,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妥妥的翩翩小书生。
这让九公主想起在殿外见到的他——身材魁梧、高大威猛、满脸的络腮胡,蛮匪之气外露。
九公主两眼一翻,当场撕了小郎君的自画像。
......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