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皎跪在地上,心跳仿佛到了嗓子眼,血液上涌连带着耳膜也感到震动。
蒙凯帕拉御下的军队相当尽职尽责,形成的护卫圈牢固得鸟都飞不进去。
可他们毕竟是初到卡尔纳克神庙,而齐皎已经在这里扫了许久的地,神庙的各个角落她都摸索了个遍。
她看见他们往圣湖走去,便绕道穆特神殿,穿越中间过道,来到圣湖的另一侧藏在后面的花丛里。
当看见侍从们抬来石刻板时,她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开始加速。
她察觉到,这大概就是豆豆劝她等待的时机,一个说不定能助她一飞冲天的时机。
在两名士兵上前拖人形成护卫空缺时,她抓住时机冲上去。
诚如被拖走的世俗祭司长所说,世俗祭司与神庙的专职祭司不一样。他们在神庙时是祭司,出了神庙可以是工匠、商人亦或官吏。
祭司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身份也是一份职业,他们更自由,神庙对他们的束缚也更低。
在祭司群体发展的最开始,大多数祭司都是身兼多职的世俗祭祀,但随着神庙的扩大,专职祭司越来越多,并逐渐与世俗祭司区分开。
不过现在世俗祭司仍然是祭司群体的重要组成,神庙也经常利用世俗祭司这个职位招募一些奇巧的工匠,譬如擅长圣书字又擅长石刻的匠人。
圣书字作为古埃及文字,在书写方面拥有多种书体,又因为贵族知识垄断,只有少数人精通。
而齐皎有且仅有的金手指,就是通晓所有语言和文字。
主要是因为主系统对她到了新世界就会成为文盲这件事表示嫌弃,觉得她拉低了单位的平均文化素质,同时抠搜地表示不会再提供除此之外的任何帮助。
至于石刻,西弗尔是个技艺娴熟的石匠,她不学别人的看家本领,但也能学些皮毛。
虽然做不到像西弗尔能凿刻出栩栩如生的石像,但刻字已经足够了。
齐皎跪在地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也不知她是从哪里闯出来的。
齐皎行了一个标准的跪拜礼,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她知道,这是豪赌。
“尊敬的殿下和先知,我不仅可以读写圣书字,圣书体和僧书体也很精通,还能石刻。”
“请允许我自荐,补齐卷轴和石刻板!”
内芙鲁拉显然感到诧异,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人,觉得有些古怪:“你一个外族人从哪里习得?”
“公主殿下,我虽是外族却对埃及的强大心悦诚服。”齐皎面不改色地拍起马屁:“自来到底比斯便为这里的繁荣所折服,更被绚烂的文化震撼,于是在神庙里请教了诸多祭司,学习了文字。”
这话也不算说谎,只是她请教祭司们都是旁敲侧击打听最高祭司哈普赛奈布和王族的消息。
但谁又会去查证呢?
她接触了那么多人,祭司们会觉得是其他祭司教的,王族也不会有兴趣和闲心挨个查证。
齐皎接着补充道:“会石刻是因为我住在一户石匠家中,他们慷慨地教了我手艺。”
内芙鲁拉沉吟片刻,点头说:“嗯……看来是个聪明的,看来母亲说的不错,开商路果真能吸引来些有能耐的外邦人。”
齐皎心里燃起希望,手下意识地攥紧裙边,亚麻布料的裙子被攥出褶皱。
“只是——”
“你毕竟不是埃及人,山谷节这种盛典随便让人插手的话……”
齐皎身体发僵,视线始终保持在内芙鲁拉的裙摆处,因为按规矩直视上位者的面容是冒犯和大不敬。
她这时心底反上怵意。
在冲上来前她不是没想过自荐失败的下场。
如果只是错失这次机会还好,大不了放平心态等下次,齐皎怕的是他们意识过来后开始清算她的贸然举动。
偷听讲话、冲进圣湖、未经允许插入上位者们的话题。
其中任意一个理由都能让上位者开罪她。
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奴隶社会,内芙鲁拉处决她不过一句话的事。
齐皎听出了内芙鲁拉公主话里拒绝的意味,心里没底,又久久没有听见她下命令。
内芙鲁拉大概还在思索,所以她还有希望是吗?
就算是拒绝,公主的注意如今全在石刻上,也不一定会想起来还要治她罪这件事。
正当众人等待公主发话,不料这时蒙凯帕拉冷不丁地开口:
“穿过士兵闯入圣湖又肆意插话,还野心勃勃企图成为世俗祭司。”
他的眼里全是冰寒的冷意:“难道埃及再找不出匠人了?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自以为是的东西。”
站在后面的克涅修全然没有想到他会开口,猛地抬起头看向他效忠的王子殿下。
齐皎心跳重重一跳,控制不住地转头看向蒙凯帕拉,在瞥见他的眼睛时心里一冷。
蒙凯帕拉也看出了她压抑住的不安,继续说道:
“负责石刻板的世俗祭司还需随行游行队伍,难道要让这种人参与祭祀?王妹,这种事情不需要考虑,如今首先要治她的罪才是。”
他的语调不带一丝情绪,同时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她。
齐皎闻言闭上了眼,心底泛起冷意。
她绝没想到这个寡言的男主选择在这时踩她一脚。
为什么?
难道他是那种把规矩看得比天大的人?
或许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充满野心想往上爬的人,他不知道她的任务是助他成为法老,自然不会对她有任何包容。
齐皎头垂得更低了,跪着的姿态显得更恭敬,看起来娇小又无助。
站在一旁的内芙鲁拉也没有想到他会突然说这话,难免有些诧异。
她看向这位兄长。
他不是平时神情总是淡淡的吗?如今却睥睨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面上透出隐隐的嫌恶却又试图压住。
讨厌这个异族女是吧?
“王兄说的对,这种行为自然要严惩。”
内芙鲁拉突然话锋一转:“但是王兄,如今山谷节在即当然要以正事为重,可不是计较小事的时候。”
她瞬间改了主意,本来觉得让一个异族平民掺和进山谷节有些不妥,但谁让蒙凯帕拉讨厌呢?
她继续说道:“识文断字的工匠难得一见,更何况是虔诚的外邦人,她既然认同我埃及,给她机会又何妨?”
内芙鲁拉笑得恣意,对齐皎大手一挥:“你既然有本事就尽管使出来,明天之内可能将一切补齐?”
“可以,明天卷轴和石刻都能补齐!”
否极泰来,齐皎连忙回复,一下子如释重负。
内芙鲁拉听见她那暗含激动的声音,心下满意了。
同时不忘对蒙凯帕拉补充道:“今日的巡视母亲本就许我做主,虽然理解王兄维护王族威严心切,但凡事心胸要开阔,这事上我就先做主了。”
蒙凯帕拉垂下眼眸,众人看他似乎是因为被反驳意见而感到沉闷。
此时,齐皎攥紧衣裙的手松开,手已经有些僵,如今松了口气正在缓缓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蒙凯帕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没有人发现他微微勾起了唇角。
他沉默了片刻说:“既然王妹做了主,我没有不从的道理。”
内芙鲁拉见他顺从,心里更是舒坦。
她追问齐皎:“将卷轴和石刻板抱走吧,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我的埃及名字是梅里特。”
齐皎从地上爬起来,遵循命令接过了侍从手里的卷轴,其中的石刻板由于太重,内芙鲁拉特许她借用一旁的侍从帮她搬动。
大概是这个公主实在心情好,又问了她两句话,虽然态度傲慢了些,但齐皎不敢表示不满。
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回复,顺着这位公主的意思说话,也算勉强应付了过去。
蒙凯帕拉也再没说什么,沉默地在内芙鲁拉公主侧后方。
齐皎用余光瞄了下,莫名感觉他其实根本没听,而是在放空。
她想起他那冰寒一片的眼眸,大概本就对她印象不好,现在说不定已经因为被公主驳了面子连带着记恨上她了。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这位未来法老的心思叫人摸不透,即使她知道些历史走向也看不明白。
况且她也看到了内芙鲁拉公主对蒙凯帕拉隐隐的示威,生怕卷进争端,齐皎不敢再多逗留,得了内芙鲁拉公主的准许便抱着卷轴退下了。
而站在更后方的克涅修自蒙凯帕拉开口后就开始疑惑。
在围观了全过程后更是不解。
昨天殿下与他谈话后他以为自己更能理解殿下心中的打算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殿下怎么就开口要处罚那个异族女了呢……指控别人肆意闯入的话不也变相承认了他们护卫不严吗?
他昨天不是还说人家适应能力强吗……
原来翻脸可以这么快吗?
就算翻脸,可殿下深知公主胡搅蛮缠的性格,平时也不会插入公主的话。
而且王子一向不爱管闲事,公主的事情就更不爱管了。
克涅修越想越想不明白。
不是,殿下明明知道公主最爱和他唱反调啊……
作者有话要说:克涅修:这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收藏又涨了,开心开心开心,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找到我这个糊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