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祗愣了几秒，很快开口问道：“所以，你们现在逮捕他了吗？”
“哈？”顾一溟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提醒你不要轻易对他动手，”程祗语气认真，“没用的，现在主动权已经不在我们任何一个人类的手里。”
“那卜尔已经被召唤出来了，就算谢原反悔不再想要召唤斯特尔特，也没用了。”
顾一溟冷冷道：“但他口中一定还有更多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
“他会告诉你吗？”程祗反问，“他明知道召唤斯特尔特会带来什么后果，还是促成了这件事，甚至还坐在家里，等待疯狂的到来。他已经是个疯子了，不受掌控，难以揣测。”
“如果没有确凿的办法让他开口，我建议你还是放养他，观察为好。”
顾一溟没有回答，几秒后，他道：“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然后挂掉了电话。
刚才两人的对话，陆听也已经全部听到了，他不置一词，似乎对程祗的提议没有任何意见。
程祗把手机放回口袋，叹了口气：“果然是他啊。”
说得就好像她之前发现过什么确凿证据，不过是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
陆听这次没有吐槽她，而是很快回忆起了刚刚在地铁上和程祗讨论过的新闻：“如果确实是他从去年就已经在暗中准备，那么杨正尧的死说不定也和他有关。”
程祗却不以为意：“我觉得现在讨论这个已经意义不大了。”
“不管真相如何，现在我们最急迫要做的是阻止那卜尔的召唤，至于谢教授的犯罪动机和犯罪行为研究——得等到我们活下来再说。”
“不过这种教唆召唤邪神的行为算不算违法犯罪行为，我也不是很清楚啊……”
程祗打断自己的废话，将话题扯回正题。
她伸出三根手指：“就我个人想来，阻止召唤目前有三种方法，也是我们最需要做的。”
“第一种就是直接杀死那卜尔，简单直接，可惜之前的尝试已经失败了。”
“第二种，就是打破召唤需要的条件。比如说从那卜尔手里抢走那块化石，但我目前还想不到做到这个的办法。不过除了化石之外，还有坐标这个条件，如果我们能搞清坐标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许可以从这一点入手。”
“第三种么……”程祗云淡风轻的神色沉了些，“我也只是偶然想到，并不确定。”
“或许，斯特尔特的召唤本身，是可以被打断的。”
……
10月31日，上午9点，s省，k市。
姚绰从高铁站出来，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吴店村所在的区县名。
“麻烦快一点，可以加钱。”
司机突遇大单，精神一振，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心情愉快地问道：“哥你是去谈生意？”
一晚上没睡好的姚绰眼睛一阖：“具体送到吴店村，你可以搜一下导航。”
司机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2小时后，司机在导航目的地前两公里处停了车，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往前开了。
“这边儿在当地很有名的，死了疯了很多人。”司机放着马后炮，“我看你最好也别进去，万一出点什么事，人这辈子也就是活一次，为别的，不值当。”
“哦。”姚绰看了看计价器，也没加钱，扫码付完下了车。
车子风驰电掣地开走了。
k市地处平原，森林面积相当大，吴店村相当于是背靠着森林。因为荒废多年，已经没有直通村子的公路，姚绰先是沿着土路走了一段，然后就只能靠着方向感摸索前进，走了二十多分钟，才远远看到了一片低矮的房屋。
睡了一路，姚绰精神好了很多，司机的话他也根本不当一回事。真要说的话，这地方可比即将有神祇降临的q市让人有安全感太多了。
想是这样想，但随着他距离村子越来越近，房屋的轮廓从模糊转为清晰，一种莫名的怪异感还是扑面而来。
和姚绰想象中荒凉破败的村落不同，吴店村的状况比想象中还要差上很多，几乎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整个村子与其说荒村，倒不如说是一片断垣残壁。
毕竟已经荒废了几十年……姚绰这样考虑着，却不觉有种古怪的矛盾感。
其实他也不知道荒废这么久的村落到底是什么情况，会不会如此破败不堪。
姚绰进了村子，朝里面走去。
沿途房屋杂草丛生，虽然毫无人气，但和那种空荡荡的荒凉还略有不同。这个村落虽然残破，却仍然留有大量居住过的痕迹。
屋内地面上破碎的碗筷，半开柜门里露出的褪色衣角，不少床上都还留有被褥的残骸，姚绰怀疑其他空床上的被褥都是被路过的动物扯走了。
铁锅放在灶台上，已经锈蚀得面目全非，一旁倒落着曾经装过粗盐或者猪油的陶罐。
姚绰视线扫过这些时，才终于产生了些许对村落曾经存在过的实感。
曾经有人在这里劳作，休息，生活……然后在某一个时刻突然遭遇不幸，集体发狂。他们生前的物品就被定格在了这一刻，连被人捡拾走的价值都没有，被诅咒村落的一切都是可怖的。
意识到这点时，姚绰心中油然而生出些许感慨，和恐惧。
集体的排斥本身，就是一种恐怖。
不不不，姚绰心中念道，这里变成这样的原因自己还不清楚吗？是神祇的降临，和鬼鬼怪怪的没有任何关系！自己虽然已经不相信唯物主义，但也不意味着对任何奇怪世界观都来者不拒！
他长舒一口气，继续朝村落深处走去，前行十几步，他视线的边缘逐渐出现了一道边缘模糊的裂沟。
长约三四米的裂纹形状崎岖蜿蜒，显然不是人力所为。
这是地震形成的纹路，姚绰突然反应过来，他见到村落时的古怪感是从何而来。
这里的大部分房屋分明都已经沦为废墟，为什么当年杨正尧却说他们在废弃的房子里生火做饭？这里像是能生火做饭的样子吗？
很显然，在此之后，这里遭遇了一场地震，地震使得村落真正沦落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前方出现的越来越多裂纹印证了他的猜想。
“奇怪，几十年内s省发生过大规模的地震吗……我怎么没有印象？”姚绰自言自语着，跨过一道在地面形成高度差的裂缝。
他从村落中间穿过，一直走到村后，一路上周侧寂静。
毕竟天气已经逐渐转冷，动物的活动频率也随之下降。
村后不远处竖着几块七扭八歪的石碑，坟头不规则地鼓起，勉强列成一排。
为什么会在紧挨着村落的地方立坟，是这里的习俗吗？姚绰有些奇怪，但数了数坟头的数量，很快又明白过来。
四十多年前那场全村疯狂的灾难中，除了陷入疯狂的人之外，还有四个人被发现时已经死亡，或许是疯狂后自杀，也或者是因为集体的癫狂意外离世。
前来这里的人们带走了疯狂者，顺便把逝者掩埋在了村后。
想到这里，姚绰走近几步，想仔细看看石碑上刻着的字。
突然间，自坟墓底下传来了明显的响动，坟堆上土块滚落，抖动了几下，似乎有什么即将破土而出。
簌簌声响了几下，又停止了。
姚绰只觉得心跳如鼓。
他压下恐惧，又朝前走了几步，土堆竟然再次活动了起来。
一颗黑乎乎的脑袋霍然从石碑旁钻出。
这颗脑袋上满满覆盖着黑毛，只留了三道白色纹路，黑眼黑鼻，它朝着姚绰张开嘴，白生生的尖锐牙齿迫不及待地咧出来。
是一只獾。
姚绰松了一口气，那只獾朝着姚绰嗅了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从坟堆里探出毛发光滑的整个身体，一溜烟跑远了。
姚绰之前听说过有獾会掘坟的传闻。很早之前土葬盛行时，刚下葬的尸身有时就会遭到这玩意儿的袭扰。刚下葬的坟头会破开一个洇着血气的洞，獾进去又出来，饱腹一顿。
不过像这个四十多年前的坟墓，应该也没什么值得獾惦记的了，估计就是恰好掘到了这里。
姚绰看着坟头上獾留下的这个黑洞，于心不忍，打算弄点土填回去。
他的手刚刚摸到土堆，却突然停住了。
獾留下的黑洞并不算大，但从姚绰的角度，却能看到坟堆里的棺材已经被破开了大半，露出空荡荡的棺底。
这棺材好像……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