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没多久,去学校凑热闹的那些人就都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福泽谕吉脸上没有过多的神情,看不出对于头一回开家长会有什么特殊想法。
至于乱步,已经熟门熟路地坐到沙发上,捧着禅院郁弥打包带来的甜品欢呼一声,快乐开吃。
“乱步,今天的粗点心份额没有了哦。”
名侦探小猫一样地哼了一声,草莓千层的奶油在嘴巴边上沾了一圈,算是默认了社长的安排。
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就是泉镜花和剩下的几个人。
“看见你发给我的短信,就直接到侦探社这边来了。”
夏油杰带着枷场姐妹走进来,他看见禅院郁弥,解释了一句,身后的两个女孩子还各自背着一个斜挎包,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好。
禅院郁弥望过去,眼神落到被夹杂在中间的那个小女孩身上,声音不辨喜怒:“你怎么把她也带出去了?”
她指的是贝尔摩德。
作为黑衣组织里著名的神秘主义者,禅院郁弥虽然不担心夏油杰会被如今的七岁贝尔摩德引诱到,但也不排除老实的盘星教祖被蒙骗的可能性。
从很多方面而言,夏油杰其实都算得上天真老实。
跟贝尔摩德这样的人,在阴谋诡计的方面完全比不过,一旦对她产生了过多的信任,下场说不定就会变得像卡尔瓦多斯那样,被贝尔摩德毫不留情地出卖。
要不...丢给森鸥外?
夏油杰不在意地瞥了眼贝尔摩德,他伸手接过枷场姐妹的两个背包,放到旁边的办公桌上:“她比较能屈能伸,说可以用自己知晓的部分基地地址来做交易,换取她不被咒灵昏睡的自由。”
禅院郁弥微微挑眉,看来贝尔摩德对自己目前的认知,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应该也知道自己掌握的信息,都是有时效性的。”
禅院郁弥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趴在椅背上惬意地看着对方,脸上尽数是一种淡漠的神情:“我应该喊你什么,莎郎还是克里斯?”
贝尔摩德的指尖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她不明白,这个年轻的咒术师究竟是从哪里得到的情报。
“贝尔摩德,我不相信你口中说的任何一句话。”
金发的女孩柔柔弱弱地微笑着:“为什么呢?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要离开黑衣组织的掣肘,没想到一次任务失败,反倒是给予了我这个机会。”
“咒术师,既然你掌握了这么多情报,一定也非常了解黑衣组织的真正目的吧?”
她反问道,就好像现在不是被人所掌控的情况一样。
禅院郁弥安静地听着,办公室里的其他社员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离开这里,只有江户川乱步还在快乐地享用点心,偶尔才会把目光放到两个人的身上扫一眼。
金发女孩,所谓的神秘主义也不过是一种主观的遮遮掩掩,难以在名侦探的超推理之下继续保持神秘。
黑发咒术师,背后似乎有一股更加强大的力量,是家族吗?还是隐藏更深的势力?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贝尔摩德轻轻地念出这句话,她曾经对板仓卓说过,用来回答对方的问题,关于自己究竟是什么人。
“你既然想通过我和琴酒获利,那就更应该在离开小岛的时候,把波本、伏特加他们四个人灭口,因为只有这样,消息才不会外露。”
金发女孩说着一些足以令全办公室侧目的狠话,这些天夏油杰已经不是第一次带贝尔摩德出来,他们也大致听乱步大人分析了贝尔摩德的身份。
只是...虽然外壳要更加年轻,贝尔摩德终究和流落在外、误入歧途的泉镜花是不一样的。
这是一朵美艳动人的恶之花。
贝尔摩德坦诚道:“你或许了解了一些有关我、或是琴酒的情报,但你并不知道黑衣组织背后究竟是多么大的跨国势力。”
“想要永生和不老的,绝对不止Boss一个人。”
她放肆地笑起来,幼女稚嫩的脸蛋上涌现出一种成熟的怠懒,那种掺杂着恶意的美是如此明晃晃:“各行各界,都有组织的人,就算不是组织的成员,他们也愿意为了Boss所想达成的目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国木田站在办公室的另一侧沉默地聆听着,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本数学的习题本。
是啊,这或许就是许多人反复跟他说过的真相。
理想的世界并不存在于任何角落。
禅院郁弥的心情非常平静:“你错了,贝尔摩德,畏惧死亡对于人类而言并不是不可饶恕的罪孽,凡是有生命的存在,都会畏惧死亡。”
“但无论如何,他们对永生的追求,不应该建立在恶业的剥夺之上。”
如果是正经营业、正当地赚钱投入相关研究,真的有所成果,反倒会被全人类捧为开创新次元的教父。
那是正确的追求。
“而我们,反对的是不正确的追求,以及其所带来的错误死亡。”
贝尔摩德沉默许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你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啊。”
禅院郁弥“哦”了一声:“谢谢。”
被噎到的贝尔摩德切换回刚才的话题:“总而言之,波本那家伙绝对会把我和琴酒变小的情报告诉上级,他想顶替我和琴酒的地位,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年轻的咒术师有点后悔,他刚才就应该把手机拿出来录音,让安室透错过这么大一段的贝尔摩德真情流露,未免也太可惜了。
所以黑衣组织其实是个大型宫斗组织么,专注对内偶尔对外的那种。
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贝尔摩德还在继续:“阴差阳错之下,竟然达成了部分Boss想要的效果,那么他绝对会派出更多的精锐,来把我和琴酒抓回去。”
等到那个时候,回归黑衣组织的身份势必不会是地位相当高的干部,而是新的实验体。
贝尔摩德的心理阴影就是之前在宫野夫妇手下作为实验体的日子,不管琴酒是不是还效忠着组织,反正她是绝对不会想要以这样的身份回去。
她很清楚Boss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并非完全的冷酷无情,只是永生与不死已经完全占据了他所有的头脑。
“我不想...再回到做实验体的生活。”她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金发女孩眼神中流露出来的痛苦和落寞并非完全作假,让旁听的观众们,都有些于心不忍。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有些凝滞。
泉镜花抱着自己的作业本,愣愣地听着,她甚至联想到了自己,如果没有中岛敦把她救出来,自己的未来是不是就会像这样。
夏油杰则是保持眼观鼻观心的姿态,不予置评。
还活络的就只有枷场姐妹,姐妹俩聊着今天的作业还是好难,在小声商量要怎样找夏油大人撒娇,周末不想补课想出去玩!
这就让贝尔摩德的真情流露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尴尬。
哦,还有一个人同样在冷眼旁观,甚至拿着绷带漫不经心地给自己手腕上更换洁白的新绷带。
禅院郁弥并不为贝尔摩德的言辞所动,他只是公布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处理方式:“既然你跟夏油学长已经商量好,通过自己所知的情报换取清醒的时间。”
“那么,这条协议就暂且允许存在,只要你给出的情报质量及时、并且上乘,等到日本公安介入调查之后,就会让你如常所愿。”
黑发的咒术师与她直接对视,语气非常平淡:“至于之后,我会消除你所有的记忆。”
记忆才是人格诞生的标杆,他所说的记忆并不是科学上催眠的一种,又或是利用什么闪光顺序记忆,更不会留下熟悉感和潜意识这种容易立fg的东西。
等到六七月份的梅雨季节,从人类对彼此的怨恨中诞生的真人出现之后,禅院郁弥会想办法把真人拿到手,然后用无为转变的术式,改造琴酒和贝尔摩德的大脑。
从根本上抹消他们所有的记忆,让两张白纸重新被养育长大。
既然按照贝尔摩德所说,她是从小被组织养大,不得不成长到现在这个样子的话,那就干脆让他们到正面的一方,重新成长起来吧。
除了禅院郁弥自己之外,不会有任何日本公安相关的势力了解他们二人的去向,不会有任何过往的事件参与者隐姓埋名而来。
他们不会再是琴酒与贝尔摩德,也不会再是黑泽阵和克里斯.温亚德。
听到这个惩罚,贝尔摩德心中最先涌出的是对于记忆消失的一种惶恐。
只是细想之后,她又有那么些许释然。
比起死亡,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贝尔摩德忧愁地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永久丧失记忆之后,现在的我也相当于死了吧,就连身体都回到了七岁。”
禅院郁弥只是客观地点评:“你可以这样认为,毕竟单纯地给予你们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对于其他被杀死的无辜者而言,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武装侦探社里的其他人也都说不出什么反对的意见,细想之后,甚至觉得这样的处理或许更为妥当。
让被恶意指引的人重新回到分叉口上。
也许十几年后还有机会,见识到这两个有天赋的人成为警察or公安的模样?
在不显眼的角落里,太宰治倚在墙边,面露思索。
永久失去记忆,究竟算不算一种无痛的自杀方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