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独行

鲜血喷涌而出,拓跋宏倒地。

接连不断地:“拓跋将军死了……”在金国士兵中响起。

跟在拓跋宏身后的士兵们纷纷不敢上前。

三万大军,不可能尽数毁于此地。

“撤!”

剩余的金兵纷纷后退,想要撤出北境,而一瞬间,金国士兵刚刚追逐的百姓突然回头,金军定睛一看,哪里是普通百姓,他们分别是嘉国士兵乔装而成。

中计了!

“杀!”

不知从哪方发出一声指令,嘉国士兵反扑,两军厮杀起来。

裴煜回过头,看向源城的天空,东西两方大片黑烟升起,那儿,是金国源城的粮仓和三王子耶律冲的居所。

嘉国本意并不想起纷争,战事若起,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可若是放任金国骚扰,对北境的民心大有所扰,况且,有人在北境做文章,想让金国与嘉国打起来,既然如此,那不如将计就计,经此一役,金国短期之内不敢再开战,也再不敢轻信嘉国的人。

一举两得。

许轻舟上了城楼,长风烈烈,他一身盔甲,浴血而来。

远远地,裴煜便闻见了血腥味。

“侯爷的火放得慢了点。”

裴煜负手而立:“是有点慢。”

“这在侯爷看来,算失手吧,”许轻舟走到裴煜身边,两人身形修长,站在城楼上,一眼便能看见,便能安人心。

“毕竟,裴侯爷一向算无遗策。”

裴煜看向许轻舟:“许将军抬举我了,我可做不到算无遗策,若非许将军及时赶回,一击拓跋宏,我军气势也不能这么快高涨,杀的金军措手不及,镇北将军,名不虚传。裴某,受教了。”

裴煜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事事算的尽,手下人从无人敢错了时机,但这次,在北境城楼,这场他一人为主帅,身后无人敢用的战场,他确实失手了。

若是许轻舟未能赶到,今日的局势哪怕是他赢了,嘉国也会自损三分。

这是将军的战场。

只是,这样的将军却被阴谋诡谲中伤,被迫远离自己的战场,连伤人者是谁都不知道。

城楼下,金军溃败而逃。

许轻舟看着追出的嘉国士兵,对敲鼓士兵说道:“穷寇莫追!”

鼓声转换,奔出的士兵尽数回城。

“裴侯爷派出去的那只队人好身手,不引荐引荐?”许轻舟问道。

裴煜来时,只带了几人,现在那些人都还在他的身边,而前有他受伤,后有许江陵失踪,裴煜也一定不会用北境的官兵,但这些人却又对金国似乎很熟悉,这火起的虽然慢了点,却并没有真的影响大局。

“将军想知道?”

许轻舟点点头。

“北境是将军的地盘,许将军自己查。”

裴煜下了城楼。

满地残骸,鲜血侵染,吴玮正在派人清点人数,打扫战场,裴煜一步步走过。

这场战场最终没能如朝中内鬼所想,只限在北境城内,如此结局,最好不过了。

许轻舟看了看立在身旁的标有嘉国的旗帜,红色旗帜矗立,随风飘扬,一如往日巡楼时平和。

金国粮仓失火,军资有缺,而三王子耶律冲任主帅的这场仗,以金国损失一员大将,三万人至少损失了半数为结局,金国的局势不出所料也会偏向了金国五王子耶律安,若是他即位,数十年内两国都不会再起火。

而他,也真的该回京了。

未过多久,数十人装作伤兵离了金国源城,在深夜时进了北境,消失在北境城内。

****

嘉国,凉州城内。

祁云萝一行人被林阙留到了元宵节,林阙还想再留,也知道留不住了。

正月十六一早,王家一行人和祁云萝就已收拾好,与林家人告别时,见一行人行色匆匆地回来。

为首两人看都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向林阙。

“父亲。”

“祖父。”

原是林家人。

林阙看着面容憔悴的父子俩问道:“侯爷那边办妥了?”

“不辱使命。”

林阙朝北望了一眼:“看来,狼烟是吹不到凉州了。”

林阙回头,对父子俩说道:“来,见过王老将军。”

林家父子俩一一见礼。

祁云萝站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

这场战争,嘉国悄无声息的赢了,半点没扰到北境以南。

那裴煜……也要回京城了吧……

两家人寒暄结束,他们启程了。

祁云萝掀开车帘,看着窗外,元宵过,天气回暖,春风吹到了凉州,柳枝都带了绿意。

“姑娘,等出了凉州,真的就咱们自己一行人了吗?”柿柿问道。

“怎么,你怕了?”如意回她。

柿柿小心地说:“倒也不是怕……就是感觉王家人在要特别安心。”

祁云萝放下帘子:“这一路已是我们叨扰他们了,哪里还能再麻烦,再者,若再不赶路的话三月三都到不了京城。”

这几日因着林家劝留,祁云萝也想知道北境到底如何,多待了几天,但现下,再不赶路回京,她如何能找到真的三姑娘,如何能在三月三前把身份还给她。

三月三,她的生辰,又何尝不是真的三姑娘的生辰,十五年前,她一事不知,虽不知她是如何被替换的,但十五年后,她不能坦然坐拥本该属于真的三姑娘一切。

“那还是快些赶路吧,姑娘的及笄礼是大事。”

马车一路向东,在第二日的酉时到了凉州边境。

祁云萝谢过王家人这些日子的照拂,先行回京。

***

到京城境时,已是二月初二的傍晚,突如其来一场暴雨阻了祁云萝回去的路,一行人就近找了家客栈歇息。

春雨来得急,一行人只是从马车跑进客栈客堂身上就已打的半湿。

祁云萝回了房间收拾好下楼,雨已经小了一半,天边露出天青色,半隐在雾色中。

没过一会,从院外又来了一群人,皆淋的湿漉漉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

侍从护送着为首的人上了二楼,柿柿上前悄声说道:“姑娘,又碰见他们了。”

他们这一路,自到了冀州就与他们轮番遇见,却半点看不见对面车内的人,他们的人训练有素,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

“回京就这一条路,大家脚程又都差不多,遇见是正常的。”

李嬷嬷换了衣服下了楼。

祁云萝在廊下看雨。

李嬷嬷拿了披风就要给祁云萝披上,祁云萝拦住了。

“嬷嬷安心,我没那么娇贵。”

京城的春风一场比一场暖,拂的人都轻快了许多。

得了祁云萝的话,李嬷嬷站在一旁,越靠近京都,她越显得殷勤,这项二夫人交给她的差事终于要完成了,可不能在这节骨眼生出其他事。

未过一会,雨渐渐小了。

“三姑娘,既已到了京都境,我便派人回去先与府里人说一声,耽搁了这些日子,二老爷和二夫人想来也很是担心。”

“麻烦嬷嬷了。”

柿柿看着李嬷嬷离去,有些气愤地说:“这位嬷嬷真真是虚情假意。”

祁云萝不甚在意:“她跟在……”

“母亲”两字如今喊来甚是拗口,但若是称呼其他称谓又显生疏,祁云萝顺着说道:“她跟在母亲身边多年,是府里的老人,来济州接我这样清苦的差事,原本也用不到她,只是若是遣了其他人来,大祖父未必会放我回京,这才派了她来,这一路辛苦,她人都瘦了几分,若是临到京城,我出了什么事,母亲那边肯定是要问责。”

“虽说是虚情假意,却也最合适。”

祁云萝这些年也从未与他们往来,若是连面上都过不去,多少有些不好看了。

“明日回了府,不要与他们生出是非来。”祁云萝叮嘱道。

柳嬷嬷与琳琅自是知道祁云萝的处境,这叮嘱是说给柿柿和如意听的,她们两个与祁云萝年岁相当,又处处为祁云萝着想,回了祁府,免不得与在济州比较起来,人心有了落差,就容易生出龃龉。

柿柿和如意齐齐点头,她们会小心谨慎,不给祁云萝添麻烦。

二楼厢房内,许轻舟换了衣衫,随意问道:“楼下是祁家哪房人。”

“是太史令祁佑柏的长女,家中行三。”许逸回道。

“太史令?五品……裴煜眼中还能入得了五品芝麻官的长女?”

许逸解释道:“东安侯与这位祁姑娘只是同路,京中的消息,这位祁三姑娘此次回京是与林太傅次孙林端定亲。”

许轻舟看了一眼许逸,示意他继续说。

“是平阳郡主做的媒。”

原来如此。

谁人不知,平阳郡主一生无软肋,谁想从她嘴里得几句好话都难得,除了……祁家。

若是祁家的孩子还在,如今应与郡主的大公子同岁。

当年纷乱原也怪不得郡主,但郡主仁义,一直记挂,祁家所求,无不应允,京中不少人愤恨祁家人挟恩以报,却也个个巴不得自己有此机缘,入了平阳郡主的眼。

许轻舟轻敲了桌子:“走,去瞧瞧这位祁姑娘。”

下了楼,许轻舟听到廊下有动静,他缓步过去,就瞧见了祁云萝。

她一身青绿色衣裙,发上系着两条丝带,随风轻摆,身后天青色云空,周围还笼罩着雾气,像是碧波潭中的莲花,于雨后初绽。

是个有灵气的小姑娘。

祁云萝听到动静侧头望过来,来人她没见过,但她推测,应该就是一路都隐在马车上的人,也是那一行人的主子。

他们神神秘秘,直觉告诉祁云萝,不要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祁云萝向旁边走了几步,挪出位置给他观景。刚站定脚,后院外响起声音。

“李二哥,李二哥……”是位姑娘。

祁云萝并未看见人。

店内小二听到有人在喊他,向后院跑去。

“二哥,妞妞的脚扭到了,我给她敷了药草,但只怕你还是要带她去看看大夫。”

李二蹲下身,看着躲躲闪闪的妹妹和来人解释道:“多谢王家妹子了,今日这么大雨,我还以为妞妞一直在屋里睡觉,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我看到她时她在南山边的山洞旁,摔了一身泥,李二哥也别生气,先带妞妞去看看脚有没有什么毛病,别耽搁了。”

“好好好,谢了,下次你来我请你喝茶!”

“茶就不必了,我先回家了。”

“嗳,好。”

那位姑娘与李二说完后从门前走过,回家去了。

祁云萝却被钉在原地,若她没看错……那位姑娘,与祁云茵有九分相像!